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最後的戰(zhàn)鬥就要開始了。

這是絕唱，所有人都是這麼認(rèn)爲(wèi)了。

有人痛哭流涕，有人神色平靜，有人咒罵上蒼，還有人想要往回逃竄。

可這一切都是無用功，這是一個註定的結(jié)局，沒有上界的入口，也沒有什麼通天路。

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場騙局，讓人們懷著最美好的期許去赴死。

從通天之路，便是赤裸裸的謀殺，給極少數(shù)人通過那道大門的機(jī)會，讓他們認(rèn)爲(wèi)那是一線生機(jī)，實際上那纔是無盡的深淵。

巨大的磨盤在不急不緩的轉(zhuǎn)動，每轉(zhuǎn)動一分，便有無數(shù)條生命就死斷絕生機(jī)，沒有留下一點餘地。

林一長嘆一聲，忽然轉(zhuǎn)頭看向尹約，從未如此認(rèn)真，“你後悔嗎？”

這是一句廢話，卻不得不問。

如果生命只剩下一年時間你會做什麼，如果生命只剩下一週時間你會做什麼，如果生命只剩下一天之間你會做什麼，如果生命只剩下一小時，你會做什麼？

望山跑死馬，更何況這是宇宙，看起來近在咫尺，但是林一相信，沒有一個小時的時間，自己還不會迎接死亡。

“不後悔。”

尹約翻了個白眼，很是不耐煩，“都到這個地步了，我就算是後悔，有用嗎？”

林一卻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撓了撓頭說道：“我倒是覺得很後悔。”

“你後悔什麼。”

她還是第一次從林一口中聽到後悔這個詞。

“哎，你不知道，我媽看我不成器，最希望的就是讓我給她生一個孫子，就是所謂的大號練廢了，想換一個小號重新練一練。”

“但是你想啊，就連我這麼優(yōu)秀的人，在她那裡都沒有辦法成才，如果再生一個小的，八成是沒有我優(yōu)秀啊，將來的成就，肯定不如我，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自己的基因啥樣，自己就沒有自覺。”

“她總是催促我找一個女朋友，抓緊時間給他生一個娃，現(xiàn)在我有女朋友了，而且還是對的人，但是她卻再也看不到了。”

“也罷，她這個人又絮叨，又沒有主見，還很兇，到時候兒子肯定不會被教育好，而且你也可能受氣。”

“還有我爸，我和他的關(guān)係一直都不好，其實我覺得不是我不爭氣，是他對我的要求太高了，總是想要我完成他的心願。”

“我又不是他的複製品，他總是自己心有不甘，總覺得自己可以教育自己的兒子成才，幫他出一口惡氣。”

“其實他是沒有看清楚自己，更沒有看清楚環(huán)境在變化，他以爲(wèi)只要我好好讀書，就一定能夠成爲(wèi)很厲害的人，實際上卻讓他失望了，我不僅沒有變的很厲害，反倒是越來越頹廢了。”

“這其中當(dāng)然有我自己的原因，但是他卻從來不思考是不是自己的方式有問題，自己搞砸的事情從來不往心裡去，對自己寬容到了極點，還總是看這個不順眼，那個不順眼的。”

“我姐姐選擇了離家最近的學(xué)校，其實也是他期望的，姐姐從小到大都是好姑娘、好學(xué)生、好孩子，這是她養(yǎng)成的習(xí)慣，還一直被爸爸當(dāng)做榜樣，可是我知道，姐姐心裡一點都不開心，她從來都沒有開心過，她做的一切，都只不過是爲(wèi)了讓老爸高興罷了。”

“可笑的是，老爸對此還一無所知，以爲(wèi)姐姐的成功都是自己一手培養(yǎng)的，其實與其說是一手培養(yǎng)，不如說是一手造成的來的貼切。”

“不過他雖然霸道，雖然不講理，雖然只對自己寬容，但是我還挺想他的。”

“還記得……”

林一不斷的在那裡絮絮叨叨，把尹約惹得眼睛紅彤彤的。

她不是很明白林一在說些什麼，不知道什麼事複製品，也不知道什麼事升級練小號，不過當(dāng)看到林一眼角流下的兩行清淚，她便知知道一點，那就是眼前的人兒現(xiàn)在很難過，這種難過是遠(yuǎn)遠(yuǎn)要比失去生命還要痛苦的。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林一流淚，也是最後一次了。

尹約沒有阻止林一的敘說，也沒有替他擦乾眼淚，這已經(jīng)不需要了。

尹約專注而又深情的看這林一，眼睛亮晶晶的，嘴角也噙著笑意，這就是她的愛人，雖然她從來沒有親口說過。

就在兩人沉浸在這種悲傷而又悽美的感覺當(dāng)中時，一個不和諧的聲音突然插了進(jìn)來。

“兒子兒子，就知道要兒子，有我這麼優(yōu)秀的小豆芽還不夠嗎，煩死了。”

小豆芽說完，一屁股坐在林一的肩膀上，兩隻小手環(huán)抱在胸前，表現(xiàn)出一副生氣的模樣。

肩膀並不寬闊，也不知道他是怎麼保持這樣的動作不掉下來的。

看到這個憨態(tài)可掬，坐在自己肩頭蠢萌蠢萌的小豆芽，林一便忘卻了煩惱。

“好好好，我們是一家三口。”

林一忽然升起了黑色幽默的心思，笑呵呵的說道：“一家人就要整整齊齊。”

“對，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齊齊。”

小豆芽十分肯定的重複了林一的這句話，似乎特別的贊同，讓林一哭笑不得，這句話在他的印象裡，實在算不上什麼好話，卻被小豆芽當(dāng)成了金玉良言。

小豆芽說完，便撒開林一握著他的手，興沖沖的站了起來。

在這一瞬間，一股龐大到無與倫比的氣息，籠罩在小豆芽周身，他還是那個蠢萌的小子，唯一不同的是，他周身的光芒太盛，燃燈古佛的那點佛光，在小豆芽的光芒面前，連螢火和皓月之比都不如。

看到這一幕，所有人都停了下來，朝著小豆芽的方向看過去。

就連巨大磨盤，似乎都受到了影響，轉(zhuǎn)動的速度慢了下來，不過在這希望和祥和的背後，殺戮還在繼續(xù)，只是因爲(wèi)小豆芽的出現(xiàn)，有些收斂而已。

“你要做什麼？”

林一看這小豆芽，感受道小豆芽身體當(dāng)中蘊含的磅礴力量，他並不感到吃驚，在自己那廣袤無比的意識海當(dāng)中，培育出怎樣的存在，都不會給自己帶來震撼。

“開天。”

小豆芽僅僅說了兩個字，卻表現(xiàn)出了真正的強(qiáng)者姿態(tài)。

“怎麼開？”

對於自己不明白的東西，林一向來是不願意多接觸的，不過今天不同，兒子這是要做一件大事啊，值得自己驕傲和了解。

“這片宇宙，也不過是混沌初開之時的原始宇宙罷了，從品級上來說，還不如我的品級高，只不過因爲(wèi)行程的歲月比較久遠(yuǎn)，又被選爲(wèi)祭臺，所以實力纔會強(qiáng)上一些。”

“我就不相信，我比這垃圾宇宙高貴了不知幾何，連開一個口子都做不到。”

小豆芽說的很輕鬆，對敵人表現(xiàn)出了不屑一顧的樣子。

但是林一卻是清楚，其實小豆芽心裡也是沒底的，否則也不會拖到現(xiàn)在纔出現(xiàn)，這分明是被逼出來的。

至於小豆芽所說什麼原是宇宙高級宇宙之類的，林一併不在意，在他心裡，小豆芽和尹約和餘音是同等重要的存在，也是同樣親近的存在，在他眼裡，小豆芽就是小豆芽，是自己養(yǎng)育了多年的孩子，別的什麼都不是。

“幾成把握。”

林一就在小豆芽身邊，小聲的詢問。

他幾乎敢確定，小豆芽的把握必定是不大的，不是因爲(wèi)有足夠的理由，而是直覺。

“一成。”

小豆芽回過頭扮了個鬼臉，讓林一的心思跌倒了谷底，想要勸說，卻怎麼也開不了口。

小豆芽和這方宇宙的宇宙意志鬥，還有一成的機(jī)會，不鬥，連一成都沒有。

“如果再加上那個沒鬍子的老和尚，能增加到兩成。”

小豆芽斜著眼打量著燃燈，竟是把他當(dāng)成了道具。

林一神情有些尷尬，他也想讓燃燈幫忙，可是不論是道德綁架還是強(qiáng)力脅迫，都是林一不願意做的。

不是因爲(wèi)有心理負(fù)擔(dān)，而是因爲(wèi)小豆芽要做的事情一定很困難，但凡燃燈有半分不情願，功虧一簣不說，還會把小豆芽推入一個萬劫不復(fù)之地。

“阿彌陀佛。”

燃燈到底是聽見了小豆芽的話，口誦一聲佛號，便飄飄然飛了過來，讓林一大爲(wèi)驚異，不知道燃燈究竟是怎麼克服了那股力量。

“小友不用疑惑了，是這位小施主幫助而已。”

這才讓林一釋然，不然的話，燃燈豈不是能在這裡呆一輩子了，雖然也不見得有什麼好的……

“小友不用擔(dān)心，在你看來是將入地獄萬劫不復(fù)之地，在我看來，卻是通往極樂淨(jìng)土，就算是失敗了，也不過是在輪迴路上又走了一遭，是修行的一部分。”

燃燈說的灑脫，林一卻是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沒有機(jī)會理會他，只能衝他拱拱手，然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這小豆芽。

在小豆芽通體光芒最盛的時候，在哪巨大的磨盤上方，一個巨大的漩渦出現(xiàn)，極爲(wèi)不穩(wěn)定，像是要吞噬掉周圍的一切。

就在這時候，那磨盤蠢蠢欲動，竟是出現(xiàn)了一瞬間的停滯，不過這也只是一瞬間而已，很快就恢復(fù)了正常。

燃燈長吟一聲佛號，便化身一盞孤燈，涌入了小豆芽的胸口。

巨大石磨上的漩渦速度變得緩慢，有著停止運轉(zhuǎn)的徵兆。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等著這一幕，這是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現(xiàn)在是唯一的希望。

然而，即使是這樣，磨盤依舊沒有忘記自己的工作，還在不斷吞噬著生命，而且似乎越發(fā)的瘋狂了，轉(zhuǎn)速不降反升，又有一羣人絕望不甘的怒吼中，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眼看著生的希望就在眼前，卻和自己擦肩而過，這是何等的絕望於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