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紅軍”我進了坑道就大聲喊著一排長的名字。
隨著一聲地下坑道里特有的宏亮的帶著迴音的“到”,剛剛還一臉低沉精神不振的中尉排長曹紅軍被我的喊聲喚醒,馬上恢復了精神抖擻英姿勃勃的氣勢,幾乎小跑著幾步近到我身前。
“連長,有什麼指示?”曹紅軍的大眼睛呼閃呼閃的望著我,充滿了期待。他是那種任務越艱鉅精神狀態(tài)越飽滿的人,尤其是鐵哥們兒剛剛犧牲想要復仇的渴望寫在臉上。
“帶上你的排,跟我出坑道,前出至三號高地,把敵人打下去。”我的臉色鐵青,吐字斬鐵截鐵。
當我喊著曹紅軍名字的時候,孟來福和三排長李鳳志還有同在坑道里的重機槍排、無炮排等排長也迅速向連指揮坑道靠攏,連楊翦也訕訕的貼著牆壁蹭到了近前。
媽的,來的正好,我正準備讓通信員挨個去找呢,這一嗓子把該過來的全喊了過來。
“一排長帶領(lǐng)全排,無炮排一班、重機槍排一班跟我出坑道,沿2號路線前出,隱蔽接敵,現(xiàn)在開始對錶,3時00分準時前出,3時30分務必佔領(lǐng)三號高地北側(cè)無名高地,3時35分準時發(fā)起攻擊,二十分鐘解決戰(zhàn)鬥,而後迅速沿1號路線撤回縱深坑道內(nèi),孟來福帶三排準備接應。”
我下達完攻擊命令大聲問到:“都清楚沒有?”當聽到幾個擔負攻擊任務的排級指揮員回答“沒有”後,緊跟著說了一句“下去分頭準備”,就再不吱聲,坐在連指揮坑道的一個彈藥箱上點菸開吸。
“穆童,太冒險了,三號高地可是不能去啊,攻不下來的,敵人的炮彈實在太多了,太猛了,咱們能守住一號高地已經(jīng)不錯了,可不要再有什麼其他動作,上級不會同意的,另外還要請示營、團首長迅速補充人員,或者換上來一支生力軍,否則憑咱們這點人肯定守不住陣地更甭談什麼攻擊了?!?
說話的是楊翦,蒼白的臉抖動著,能把這些話說完也是費了好大的力氣。
戰(zhàn)爭真是一塊試金石,生性懦弱的人有可能在戰(zhàn)爭中變得驍勇異常,勇敢的人有可能越戰(zhàn)越勇,而有些看似神勇無敵的人有可能打了幾仗知道兇險知道厲害轉(zhuǎn)而變得猶疑和膽怯,還有一種人就更他媽上不了檯面了,成天喊著“打打”,嘴上功夫相當了得,所謂的好戰(zhàn)分子,恨不得YY得統(tǒng)一世界,這種人上了戰(zhàn)場要我說尿褲子都是輕的,不拉一褲兜子稀屎纔怪。
楊翦屬於哪種人我不知道也不能妄下結(jié)論,但我知道至少他目前的精神狀態(tài)不適合戰(zhàn)場環(huán)境,更不適合當我們六連的指導員。
“誰說攻不下來?誰說守不???‘大功六連’就沒有攻不下來的堡壘,沒有守不住的陣地。告訴你們,不要胡思亂想,沒有哪支部隊能把我們六連換下去。什麼也不要說了,營長已經(jīng)同意我的出擊計劃,大家分頭準備,3時00分準時出發(fā)。”
我扔掉菸頭,突然站了起來,聲音很大,幾乎把旁邊的彈藥箱上的水壺震倒,幾乎把裡面的二鍋頭酒震得噴出來。
“穆童,我的意思你沒聽懂,我也贊成無需換防死守陣地,只是我們只是我們,我們剛剛失利,目前的力量不能去攻擊敵人,咱們還是做好死守的準備,就是戰(zhàn)至最後一個人,也要堅守到底,誓與陣地共存亡。”
“楊翦,你給我記住嘍,我們要取得防禦戰(zhàn)斗的勝利,粉碎敵人的進攻企圖,而不是戰(zhàn)至最後一個人,來什麼誓與陣地共存亡,現(xiàn)在剛開始打,還沒到那個份上,我們並沒有失利,敵人也沒有佔得什麼便易,相反,他們受到的挫敗更大,他們的士氣也受到很大的影響,所以我決定趁他們立足未穩(wěn),利用暴雨天氣,來一次短促突擊,殺殺敵人的氣焰,殲滅其有生力量?!?
這幾句話幾乎是走到近前指著楊翦的鼻子在說,我不能再允許任何人動搖軍心。剛剛得到的教訓,當決心定下的時候,不能再聽別人瞎支招亂白話,不能再讓歷史重演,對一個被失敗壓得透不過氣,被失敗打擊得怯陣之輩不能再給好臉,我要讓他把嘴閉上,給我老實的靠邊站,現(xiàn)在“大功六連”需要的是高昂的鬥志和必勝的信念,我們急需一場勝利來穩(wěn)定軍心。
楊翦一屁股坐在我剛纔坐過的彈藥箱上,不抽菸的他也把我扔在箱上的煙拿出一支,哆哆嗦嗦的點著,慢慢吸了幾口,他知道在六連再也沒有說話的機會,也失去了指揮員的地位,恐怕混不下去了。
出發(fā)之前,我拋開楊翦,專門把副連長和兩個排長及重機槍排、無炮排排長叫到身邊,給他們又補講了此次行動的計劃和意義。
確實有報復的成份,因爲我剛從屍橫遍野的外面回來從血風暴雨中回來,渾身被雨水淋的精溼,腦袋裡全是慘狀,全是我那三十幾個弟兄永遠合不上的眼睛。
他們似乎都在怨恨的瞪著我,更多的是充滿了期待,因爲在他們臨死之前還是那麼信任我,死了也會相信我會帶領(lǐng)活著的弟兄去爲他們報仇雪恨。
戰(zhàn)區(qū)以雨天居多,突降的暴雨其實並不突然,幾乎隔三差五的下雨,只是這場暴雨實在太大了,下得還如此的及時,將我一腔仇恨所佔據(jù)的大腦澆得清醒異常,一個大膽的出擊計劃就在雨中形成了。
敵人先是冒然進犯,孤軍深入,遭我火力伏擊,損兵折將,被打了個“0:50”。隨後我犯了致命錯誤,對付只有一個班敵人的“回馬槍”,居然動用了一個排的兵力,被敵人炮火急襲,回敬了一個“32:14”,雙方好象打成一比一平,按照戰(zhàn)損比計算,我們還佔了很大便易,但是從整體防禦作戰(zhàn)來看,吃虧的當然是我們,畢竟防禦力量有限,敵人仍然佔據(jù)絕對優(yōu)勢,他們雖未達成企圖,至少大大減弱了我方的防禦力量。
現(xiàn)在敵人暫時後退至被其攻佔的三號和二號高地,據(jù)上級敵情通報,大部敵人繼續(xù)後撤調(diào)整部署準備再犯,留在三號和二號高地上的人員不多,僅爲警戒性質(zhì),但有個情況很重要,就是敵人在三號高地左側(cè)留下了兩輛裝甲車和一輛坦克,均藏在臨時構(gòu)築的掩體之內(nèi),還有幾挺重機槍和高射機槍等重火器也留在原地。
我的想法就是利用雨天敵人防備不周,大膽出擊,一舉將敵坦克和裝甲車炸掉,最好能把敵人的重機槍和高射機槍一同幹掉,即能報一箭之仇,又能有效的殲滅敵人的重型裝備和火器,大大消耗其進攻力量。
失去戰(zhàn)友的氣憤讓弟兄們憋了一肚子火,都恨不得將敵人碎屍萬段??蓱?zhàn)場上五分鐘之內(nèi)就被敵人打掉三十幾個人所產(chǎn)生的心理震撼也是巨大的,想起那場面就讓人心驚肉跳,說不怕那是扯王八蛋。即想復仇又怕傷亡,恐怕是當前最大的問題。我不是心理醫(yī)生,不怎麼會做這種心理上的調(diào)治,可必須要解決大家的恐懼心理,否則下步慘烈的防禦戰(zhàn)鬥傷亡會更大,對心理的打擊也更大。
我的辦法就是以一場勝利來解決弟兄們的心理問題,殲敵是主要目的,鼓舞士氣也是目的之一。
簡單把我的計劃講完,出發(fā)的時間也快到了,我將手一揮,弟兄們分頭行動,我也穿上雨衣,叫上通信員跟著一排躍出坑道口。
雨下得非常大,反正也不必怎麼形容了,那些什麼瓢潑啊,傾盆啊都很適用,嘩嘩的澆在頭上,雨衣已經(jīng)失去作用,渾身溼得能擰出來三四盆水。
前出的道路很泥濘,路不好走,雨中視線也被遮擋得嚴實,能見度很低。惡劣的天候環(huán)境敵人根本想不到我們會來襲擊,而我們只能貼的更近才能出手,否則連目標都找不著,難度似乎更大。
由於敵人的坦克和裝甲車都進入半地下的車輛掩體裡,想用無炮和四0火箭筒摧毀基本不可能,這麼大的雨光學瞄準鏡裡模糊一片根本瞄不準目標,只能用炸藥包和爆破筒實施近距離的爆破,所以我命令前出的弟兄多帶炸藥和爆破筒,除輕機槍、四0火箭筒正副射手及我、一排長、通信員、三名駕駛員外,一排的其他弟兄包括孫猛他們幾個尖兵在內(nèi)即攜帶衝鋒槍和四個彈匣子彈,身上還至少揹負一個炸藥包或一根爆破筒,我要用爆破的辦法把三號高地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