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一刻
素心雅筑
一輛花車停在別墅門口,這片都是富人區,小區內沉逸安靜,車廂內男子心情沉悶,正是今天轟動全市的婚禮男主角,車內女子閉目假寐,精緻如花的容顏上缺少一種叫作“幸福”的東西,男子打開車窗,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根菸,點燃,男子煙吸得很厲害,眉目清朗,神情蕭索,讓人心生憐惜。
靠著椅座,女子睫毛微顫,在煙霧的刺激下清咳兩聲,緩緩睜開雙眼,輕聲開口:“你今天有心事,對嗎?”雖是疑問,但是篤定的語氣入耳有種不容辯駁的力量。
男子沒說話,該怎麼告訴她呢?說今天的婚禮他是不願的?說他不愛她?還是說他已經心有所屬?
對於方啓明來說,他最不願傷害的人就是餘美婷,這個女孩是因爲他纔會在花樣的年華喪失了健康的權利,這是他此生無法彌補的虧欠,所以他纔會在母親的催促下,決定和她攜手共度一生,或許他此生都不會愛上她,但是又有什麼關係呢?只要在今後的歲月中他們善待彼此,一樣也可以成爲世間最平凡的夫妻,但是當他今天走進教堂時,他才清楚地明白:“有種愛叫作滿心歡喜,深入骨髓!”
所以他纔會在教堂門口失了分寸,不顧一切,那時他甚至自私地想:“如果佳穎真的來了,他就必須得傷害一人,那他就只能對不起美婷了,與其三人痛苦,只能讓美婷一人痛苦了!”
但是,他可悲地發現,一切只是自己的虛幻想象罷了。
這些年,他的消息,她會關心嗎?也許她壓根就不知道自己今天結婚,即使知道,他又有什麼立場要求她非得來呢?
“下車吧!”男子氣息深沉,言語溫軟。
美婷提著婚紗裙襬,默默地跟在他身後,有意隔著一段距離。
她故意走得很慢,不想和他並肩而行,方啓明突然回頭看了她一眼,轉身折回,向她走近,在她疑惑不解之際,將她打橫抱起,美婷瞇起眸子,眼中閃現隱隱的排斥。
美婷臉頰貼著方啓明的胸口,心跳加速嗎?不······
美婷苦笑,她只覺得很累,累得不想和任何事多做糾纏,只想昏天黑暗地好好睡一覺。
方啓明將美婷抱進臥室,語調溫柔:“你先睡,公司有點事,我得去處理一下!”
美婷無力地笑笑:“那你快去吧,你放心,我能照顧自己的!”
男子神色複雜地看了美婷,眼中竟隱隱有了溼意,“嗯!"男子應了一聲,轉身離去。
美婷環視綵帶飄揚的新房,天花板上淡橘色的柔和燈光將她孤寂的身影拉長,這一刻委屈泥濘成災,無聲流淚。
方啓明調轉車頭,並不是將車開往公司的方向,而是開向安城最大的午夜酒吧,午夜酒吧里人聲鼎沸,都市裡的男男女女在經過白天壓抑而沉重的工作後,不約而同地來到此地釋放精神的壓力,尋求肉體的刺激,以此遮蓋精神的空虛與寂寞。
方啓明走進他的專屬包間,只想好好睡上一覺,雖然這些天他也想好好放縱一下自己,但是他還不屑於和濃妝豔抹的女子發生糾纏。
寬大的包廂內,整潔清爽,乾淨素雅,淡灰色的窗簾在晚風中搖曳,包廂的隔音效果很好,此刻即便包廂外人聲嘈雜,包廂內卻依舊安靜無聲,男子心煩意亂地喝著烈酒,只想此刻大醉一場,忘卻前塵憂愁。
幽暗昏黑的小巷子裡,只有一兩根電線桿孤立在巷子兩旁,巷子兩邊三三兩兩地住著一些居民,巷子不遠處堆滿了臭氣熏天的生活垃圾,遠處臭水溝裡也不時地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氣味。
走進巷子裡總能聽到一些中年婦女們大嗓門的怒罵聲,孩子們的嬉鬧聲,佳穎失魂落魄地走進巷子,手裡拎著一個超大的購物袋,孩子們看見佳穎的身影時,像往常一樣三五成羣地圍過來,佳穎像往常一樣將手裡的大包零食分發給他們,其中有一個稍微大點的男孩子,看著購物袋裡殘存的東西,明亮的眼睛滴溜溜的轉,壯著膽子開口:“佳穎姐姐,袋子裡這個瓶子裡裝的五顏六色的水是什麼呀?我們都沒喝過,要不要我幫你發給大家?”說完,黝黑的皮膚上還泛了一層薄薄的紅暈。
佳穎這才意識到今天自己在回來的路上順手在超市裡拿了幾瓶果酒,本想回來喝點,放鬆心情的,今天的心情一直沉在谷底,但是小朋友肯定不知道這層緣故,畢竟之前自己都會將袋子裡的東西分發完,這次沒有發完,孩子們心思單純,所以直截了當地問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這是酒肯定不能分給他們喝,所以佳穎看著小男孩害羞的臉頰,瞭然的笑笑:“姐姐今天很難過,所以你們就留點給我好不好?”說完,聲音竟有一絲哽咽。
孩子們顯然被嚇到了,在他們的印象中,這位大姐姐如美麗的天使般,笑容溫暖,待人和善,從來沒有見到她像今天這樣似乎很······可憐,對,可憐,在孩子們有限的語言世界中只能想到這個悲傷的詞語來形容眼前的姐姐。
“姐姐,是不是壞蛋欺負你了?你告訴我們,我們去幫你報仇!”胖嘟嘟的小男孩拍著胸脯,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是啊,是啊!”其他小男孩也在一旁附和道。
“姐姐,你不要難過了,我把我的零食讓給你吧!”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說完把自己剛剛分到手上的零食戀戀不捨地重新交到佳穎手上,其他小女孩也紛紛效仿。
佳穎看著孩子們的舉動,滿滿的感動,果然,孩子的世界太過單純,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句難過,也能讓他們傾心對待。
“沒事,姐姐只要手裡的這些五顏六色的水就行了,其他的你們吃吧!”佳穎便將零食重新塞到小女孩的手上。
這時,一位瘦弱的中年婦人迎面走近,熱情打招呼:“小薛啊,你今天下班怎麼這麼早啊?”
“哦,楊姐,今天公司臨時開例會,所以我們就提前下班了!”佳穎打起精神,隨意回答。
“哦,是這樣啊,我還以爲出什麼事了呢?沒事就好!”婦人笑著解釋。
佳穎又和婦人寒暄了幾句,便抽身離開。
回到出租屋內,佳穎卸下了所有的抱著僞裝,癱坐在沙發上,將購物袋裡的果酒拿了出來,從抽屜裡拿出開瓶器,將瓶蓋一一撬開,抓起一瓶酒就往口裡灌。
隨著酒瓶歪七歪八地倒成一地,佳穎緊緊抱住酒瓶,就像抱著一件無價之寶,嘴裡呢喃:“這次······這次·······你······真的······孑然一身了!”醉意迷離,心中痛意氾濫成災,低頭,有溫熱的溼意從指間滑落,滴落在灰藍相間的沙發上。
清晨,蘇家大宅
飯桌上,蘇父蘇母本來在聊著昨天的晚宴細節,蘇父激情澎湃,蘇母軟言附和,蘇琦對此沒多大興趣,只是如常吃著早餐,蘇母心細,察覺到女兒今日的寡言,試探性的問:“小琦,你覺得雨涵這孩子怎麼樣?”
聞言,佳穎擡眸,看著母親,母親眼裡已有了掩不住的笑意,這個問題·····無解······佳穎只能說母親這招拋磚引玉實在高明,所以沉吟了兩秒,佳穎給出了自認爲最客觀的評價:“不瞭解!”佳穎一邊含糊不清的回答,一邊喝著最愛的玉米粥。
此話一答,蘇母臉上隱隱露出憂色。
“雨涵這孩子,我看是不錯,越來越有大將之風了!”蘇父毫不吝嗇地稱讚。
“看來對他,父親是滿意的很呢!”蘇琦心裡鄙夷地腹誹。
“爸,媽,我吃好了,先走了!”蘇琦說著推開碗筷,起身,上樓,揹包,出門。
蘇琦一向是自己駕車上班的,但是前兩天愛車拿去做保養了,所以今天只能打車去上班了。
初夏的早晨,天氣反反覆覆,今天也不例外,異常沉悶,空氣中飄散著不安分的因子。
蘇琦走出小區,在馬路邊上招手攔車時,一輛勞斯萊斯平穩地停下,成功地吸引了蘇琦的目光。
蘇琦還沒弄清怎麼回事來著,只見車內的男子搖下車窗,“上車,我載你一程!”男子聲音不大不小,卻有種蠱惑人心的力量。
蘇琦卻充耳不聞,轉身快步向前走去。
男子並未下車,看著女子倔強的身影,無奈地搖了搖頭。
注視幾分鐘,男子開動車子,以及其緩慢的行車速度追隨著蘇琦,蘇琦多次假裝不經意回頭,總能看到某人的車在掩面長號,遇到此類主人,也真是極品了。
蘇琦今天穿的是高跟鞋,本來是打算打車的,但是在某人的耽誤下好像打車計劃泡湯了,望著紅腫的腳踝,馬路上不見蹤影的出租車,蘇琦突然停下腳步,腦海中冒出一句不知是哪個名人的至理名言:“ 好漢不吃眼前虧!”
於是,便三步並做兩步,坐進車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