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〇〇 家法而已（五）

容雲重新跪直了體，靜候父親發落。

然而，當容熙再次看了一眼容雲的樣子時，他卻幾乎一時無法移開視線。

這個孩子……！

容熙拿起蔚思夜給他準備的絲綿布巾，洗淨了手上沾染的鮮血，然後指了指邊的地面，對容雲說了三個字：“跪過來。”

容雲聞言無聲一禮，聽話地跪到了父親所指的地方。

“……”容熙。

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容熙擡手，伸向容雲的臉頰……

烈親王要扇耳光了！？見此，不少一直關注著容熙動作的人，甚至不由得繃緊了體，就等那預想中的一聲脆響了。

然而，事實上容熙沒這習慣。

容熙面無表地，伸手，輕輕給容雲理了理貼在一邊臉頰的垂髮。容雲剛剛深拜請罪，頭髮自然地拂落臉頰，起後幾絲就貼在了微微汗溼的臉頰以及頸間。而容熙也是因此才發現，容雲雖然看不出什麼特別，但其實恐怕已經渾冷汗。尤其，他之前就看到的，容雲有些蒼白的臉上被他在攝心時劃傷的地方纔剛癒合好今天就又傷了，汗溼的髮絲貼在一線殷紅的傷口上，真的是……看著就難受。

容熙知道，這個時候，恐怕這個守著自己家法的孩子不敢失儀整理貼在傷口上的髮絲，就像之前手臂被他不小心握得流血……也沒有什麼動作一樣。

容熙突然有些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他爲容雲理了垂髮，這是個有些親密的動作，不過他想做就做了，而做了之，他後發現自己做得其實比想象中要自然。

容雲徹底愣住了，雖然他不太明白父親讓他跪到邊的原因，但他給父親惹下這樣的麻煩害父親被人說了這樣的話，他覺得父親想怎樣處置他都不過分。

——他原本打算挑戰後，再在一個“自由”環境下迅速學規矩的，這樣不會被人說三道四，可惜，發生了昨夜的意外，後續直接免了。

然而，此時，他更完全沒想到的是，父親會爲他整理了貼在臉上那些讓傷口又癢又刺痛的髮絲……父親這樣的舉動太意外，意外到讓他想起王府溫泉時，父親在攝心術下對母親的撫……很輕卻比疼痛更鮮明，讓人覺得心裡發暖的……這種奇妙感覺。

瞬間，容雲驚訝得微微睜大了眼睛，過了兩個呼吸後，他才反應過來，擡了擡頭，很認真很感激地輕聲說了句：“多謝王爺。”父親難得對他好，他一定要道謝。

容雲感覺很高興，但又覺得自己這種時候的高興不太好，他彎了彎脣角的弧度，本能地想給父親一個笑容，被他及時發現收了回去，留下一個極淺極淺的微笑。

長期以來鍛煉出的習慣的敏銳感知，讓容熙沒有錯過容雲臉上的呆愣與最後那個稱不上微笑的微笑。手心到心臟間彷彿被什麼刺了一下，一瞬閃逝的感覺，很不真實，然而，容熙卻不得不承認，他居然就從容雲那個傻到不行又幾乎看不出來的微笑中，又感到了那種讓旁觀者看了都會受到感染的純粹幸福。

就在這時，一旁容瑀又開了口，打斷了容熙的思緒。

容熙沒有再細想，爲什麼容雲道謝，爲什麼容雲會露出這樣的表……其實，就算細想，此時此刻的容熙大概也無法明白，他的兒子是以怎樣的心待在他邊的吧。

“本王剛剛所言，大家覺得呢？”容瑀說，他指的是自己剛剛挑釁容熙容雲父子關係的話。

說實話，眼前伯父居然沒有直接扇容雲的舉動，讓容瑀也很意外，不過他想了想，覺得可能是伯父禮儀修養好，纔沒有打下去，半路換了別的動作。可是，伯父半路換的動作，從容雲的背影他沒看錯的話，伯父是給容雲理了垂髮……？怎麼這麼不能理解呢？伯父不是討厭容雲嗎？

其實不光是容瑀，很多人也都有同樣的想法，他們被烈親王弄得糊塗了。

好吧，其實容熙是故意的。對容雲，他雖然是有些不自，但絕不是忍不住，他覺得既然他故意放出去的傳言很成功，那就不要弄成一面倒了，讓大家混亂些，那些思考猶豫的時間，對他又是一個有利的變化。

容瑀因爲剛剛挑撥的話沒有成功，眼前的景又讓他很糊塗，於是他想讓別人開口繼續，他也正好聽聽別人的想法。

可惜，那些原本就覺得自己份不夠，沒法輕易挑撥出效果的人們，現在更是一派觀望。

這個冷場，讓容瑀前所未有地覺得，容雲事先跪玉荊棘真是非常可惡。

這樣的場面在預料之中，容熙就像什麼也沒發現一樣，理完容雲黑髮的手順著形狀好看的下頜，探向了容雲的頸間。

他要繼續切容雲的頸脈。他剛剛被容雲強悍的武功修爲弄得驚訝過度，還很不小心地弄傷了容雲的手臂，沒有完成他預定想確認的全部，現在正好繼續。

容雲這個孩子，又是沒有絲毫抗拒……

容熙沉下心境，感覺著手指間因爲汗溼而微涼的肌膚，無聲嘆息。

容雲表現得太過自然，真的會讓人忽略了，這孩子現在……渾是傷吧。

臉頰與手臂上的傷，應該是對戰陸長明時留下的，或許還有別的外傷吧，不說這些，就說離開他時，上還有的鞭傷……還有入營式上的戒棍，這樣的強者，是什麼理由讓他甘願讓人在他上動刑罰，他真的有些不想細想……還有玉荊棘……

這小子，這麼多傷，虧他還能若無其事跪這麼久，這麼給他面子，這小子不知道他昏了其實更方便嗎？

容熙微微愣了一下，突然覺得他這哭笑不得的想法，好像真的…………不錯。

他醫術不怎麼樣，切脈只能探出來常識問題。他能感覺到，一夜激戰後，容雲應該沒有受什麼內傷，而容雲的氣血稍微有些不足，但也還好。主要還是血脈中陽相沖的利害，大概是血靈芝與寒蟾相互作用的結果吧。

說起來，他現在能判斷出，憑容雲的武功，跟陸長明對著幹，絕對沒問題。用下寒蟾？是爲了壓制血靈芝暫時恢復功力吧……挑戰陸長明，槿兒說是無奈之舉，但這小子真的不是故意的？

作者有話要說：紀念正文100章，求收藏吧（喂）。大家方便的話，請點一下這橫線上面的“插入書籤”，讓我也漲幾個收藏，自從加班半更，好久沒有變化了，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