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御花園

凌皇城 御花園涼亭

百花綻放的夏天，御花園里自是一派的花團錦簇，涼亭里放著一個寬大的竹躺椅，上邊鋪著涼玉，上面懶懶的躺著兩個人，身形一長一短。長的那個黑黑的頭發松松的挽了一下，穿著一件明黃色的長袍，修長的兩條腿翹起相疊。嬌小的那個微微蜷起腿來，縮在瘦長的少年身邊，手里把玩著一只小小的玉簪。

敢在御花園這么放縱的不會有第二人了，就是凌云霄和他的親生弟弟何裳。何裳隨凌云霄進宮已有月余，身份是御醫取假名吳次仁，可是這位御醫卻從未在御醫院出現過，說是皇帝陛下偶染怪疾，必得這位御醫親自照料，所以這位御醫就直接入住宮中，連面都見不著。

現在這位御醫大人就躺在凌云霄的身邊，穿著一間薄薄的白色短衫，額頭微微的出汗，眼睛瞇起來看著手里的玉簪“云哥哥，這是什么？”

凌云霄欠起身，從旁邊的小幾上倒了一碗冰酸梅湯，送到何裳嘴邊。何裳抬頭喝下，眼珠子轉來轉去，盯著這玉簪子。凌云霄拿帕子給何裳擦了擦汗，疼愛全寫在臉上“這是娘的，現在歸你了。”

何裳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手里的簪子“是么？”聲音幽幽的，眼神也變得暗淡“我不要。”

凌云霄看著他“怎么？”

“哥你留著吧？我娘是玉水蓮，這輩子都不會變，不好么？”

凌云霄把玉簪子接過來，順手別在頭上，歪歪扭扭的，反而別有一番風情“不要？那就算啦。”復又躺下，伸手拉過何裳的小手來，輕輕地揉捏他的手指頭玩。何裳大眼睛轉來轉去的“哥，我常常后悔，要是我，早一點找到妞妞的話，也許就……”

凌云霄轉轉身，松松的摟著何裳“小笨蛋。…….你信命么？”

何裳窩在凌云霄脖彎處，輕聲嘆息“信啊。”

凌云霄笑“是說小樓么？”

何裳也笑了“上輩子大概是欠了他的吧，怎么甩都甩不掉。”

凌云霄輕輕撫摸何裳的頭發，不由嘆息“飛燕姑娘的命就是，她是南宮劍的女兒。南宮劍算計了一輩子，一顆心里只裝了玉玲瓏，哪里有他女兒的地方。我早就已經知道南宮老鬼當年干的好事，南宮家被我滅了以后，看在飛燕無辜的份上，我一時心軟放了他。”

講到這凌云霄頓了一下，何裳拉了拉他的袖子，凌云霄輕輕把下巴擱在何裳頭上

“你別恨我，是我間接的害了飛燕啊。”何裳抖動了一下，凌云霄繼續說“我起初以為南宮劍瘋了，就放過他一條命，后來晴兒偶然發現，飛燕，淪落到了那種地方，而正是她的親爹把她賣到那里去的。……你還要聽么？”

何裳把臉埋在凌云霄頸窩，一言不發。凌云霄輕輕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花園里一絲風都沒有，何裳額頭慢慢出汗“你是什么時候知道，我是你弟弟的？”

凌云霄松了口氣，自那次何裳大哭以后，哄了半天都哄不好，凌云霄才發現原來皇帝不是萬能的，十分郁悶，以后就對他千般呵護萬般順從，生怕把他惹哭。“一開始就知道了啊，你不是也看到我密室里那幅畫了么？我娘的畫像跟你長得一模一樣啊。你是什么時候猜到的啊？”

何裳嘆了口氣“你真的是我哥么？聰明一時糊涂一輩子。你爹在密室的畫上題的詩啊。你把首四字和尾四字提出來看看。” 何裳伸手蘸了茶水在小幾上寫下那首詩“云卷云舒塵世相 本色何堪濁世思 月華耀世哀思無 依依情癡誰人解。”凌云霄笑著念道“云本月衣，相思…..無解。”

凌云霄愣在那里，看著一臉天真的何裳“我只看到首四字，卻沒有意識到后四字。好個相思無解……”何裳奇怪問道“哥？你怎么啦？”

凌云霄半靠在竹椅上，閉上眼睛“看來凌樂天早就死心了，可是我卻還沒有死心啊。”何裳爬到凌云霄膝蓋上坐著，因為何裳身材瘦小凌云霄竟也不覺得沉,“我知道你要問什么，我找過，但是找不到他。想來他也已經忘記我了吧？也好啊，不必兩個人痛苦。”

何裳伸手去捏凌云霄的臉，笑得詭異“真的？”凌云霄被他捏的又痛又癢，睜開眼笑了，伸手拉住他的手“開始跟我撒嬌了啊？真好。”

何裳大笑“你這樣子如果被文武百官看到，你的皇帝形象就一朝喪了啊~！”

凌云霄抬手替何裳梳理頭發“有什么關系啊？我就是想跟自己的弟弟好好的呆一會兒，不行么？”何裳不笑了，凌云霄自小受的是什么樣的魔鬼訓練，他也略有耳聞，心里不由得酸酸的，乖乖的任凌云霄撫摸自己的頭發。凌云霄神秘的笑著

“還有啊，誰說我會一直都當皇帝？”

何裳睜大了眼睛，看著凌云霄把自己的頭發松開又扎起來“你什么意思？你不是費盡心機又裝瘋才得到的皇位么？”

凌云霄苦笑“所以說道聽途說要不得啊，我確實本來準備了一大堆計謀的......其實是啊，因為七王爺突然去世，凌澈傷心過度，所以我才勉為其難的代理皇帝啊，一年以后，我就會把皇位還給他。”凌云霄看著瞪著大眼張開嘴的何裳，假裝咳嗽，學習太監嗲嗲的聲音“我主萬歲，因為日夜操勞，不幸染疾，于昨日駕崩，查太醫院御醫吳次仁玩忽職守，遂賜一尺白綾。欽賜。”

何裳無力地倒下，“不會吧？你早就打算好了？”

凌云霄笑而不語，何裳突然再次瞪眼“啊？一年？那我們以后的兩年去哪里啊？”

凌云霄輕輕刮了何裳的鼻梁一下子“傻瓜，提前回家給那個笨蛋一個驚喜啊。”

何裳愣在那里，這人真的是我哥哥啊？看來是真的。猛撲卡住凌云霄的脖子“說~！你還有什么事瞞著我？竟然耍我？”

凌云霄裝得很害怕的樣子“其實，在南宮家的那天晚上，小樓并沒有中你的甜味迷魂散，所以那天晚上是他跟在你后面把你抱回去的；啊，不要再搖晃啦？我說我說，那天我是知道你和小樓在屋頂上偷看，所以才故意和晴兒親熱的，誰知道小樓那家伙這么笨，有示范竟然還沒有成功；還有，其實我一直都知道娘在地牢里弄了了個大洞；其實那天刺了你一刀的不是決裳啊，是東方凜假扮的，啊~！”

……

凌云霄變了臉色，何裳也停止搔他的癢，愣愣的看著他“你，剛才，說什么？”凌云霄眼神飄忽，想岔開話題，何裳抓住他的領子，大聲地喊“快說~！”

凌云霄無奈“算了，你知道也好。那天我處理完了南宮劍，順著那洞進入沙堡看看娘，正好遇到東方凜，他說小樓性格分離成了決裳昏迷了。東方凜一直都對你…..所以他就跟我訂了一個協議，他會一直照顧娘，粉身碎骨在所不辭，娘似乎也只認得他。但是，他想最后見你一次。所以我們就把決裳藏在通道里，東方凜易容成了他。沒想到的是，他說的了結竟然是這樣，害你受傷了。，我也狠狠的教訓了他一頓，為了娘沒有把他弄死罷了。”

何裳愣愣的“那么，決裳怎么會知道？”

“后來他醒過來看到，被我捂著嘴捆起來丟到一邊看了。”

“那么，后來送我回去的，是你？”

“是。”

“那么，在花園里跟我聊天的怪怪的無心也是你？”

“是。”

“那無心現在在哪里？”

“是……啊！一直都找不到他。”

“那，有關玉玲瓏，可以讓小樓，恢復的，那個傳言，是你說的？”

“是。”

“是，騙我的么？”何裳眼睛里已經開始轉淚珠了，凌云霄嚇得滲冷汗，連忙擺手“不是的，不是的，這句是真的，我找到了老宮主的手扎，不過上面并沒有寫怎么樣做才可以讓他恢復。”

何裳呆呆地坐著，雙手抱膝，把下巴擱在膝蓋上，眉頭微皺。凌云霄小心翼翼的看他的臉色“裳兒，裳兒？你生氣啦？我錯了啊，裳兒~！！”凌云霄扯著他的袖子撒嬌，幸虧周圍沒有侍衛，否則就會傳為曠世奇談了。

何裳的眼睛突然一亮，猛轉頭，嚇了凌云霄一跳“哥，你手里有幾塊玉玲瓏的碎片？”

凌云霄笑笑，然后從袖子里拿出一個白色的小布袋“都在這里了。”

何裳眼睛里跳動著希望的火光，伸手拿過來，取出藍色的玉碎，用顫抖的手拼起來。玉佩上下的大塊半圓形碎片拼起來，手鏈上的水滴型玉正好嵌在中間的兩個水滴型孔洞中，玉的后面刻著“裳”字。

凌云霄和何裳像兩個小孩子一樣跪坐在竹椅上，一臉興奮的拼圖。何裳轉過臉問凌云霄“哥，你什么時候退位啊？我們去找殷離吧？現在有了玉玲瓏，我們可以把他找回來~！”

凌云霄打了個呵欠，倒回躺椅上“既然你很急，那我……明天好了。”

“……太快了吧？你這個皇帝真的很不負責任啊。”

凌云霄笑著喝了一口涼茶，何裳拉住他的手臂，看著他“哥，你現在，還愛著殷離么？”

凌云霄頓了一下，嘆了口氣“我不知道。我曾經想過，也用一下玉玲瓏的碎片，也許這樣我們就可以解脫或者重新開始，可是我怕真的用了以后就會忘了一切，我還是下不了決心，丟棄那些最后的美好回憶……不過說真的，我在和樂莊假裝性格分裂是不是很像？”

何裳白了他一眼，就是那次血腥的復仇事件，害得和樂莊徹底的消逝了，搬到了另一個地方。據說是什么深山里，決裳那家伙把冷月宮解散了，不知道在干什么，聯絡了最有名的鑄匠和鐵匠。

何裳挨著凌云霄躺下，后者笑笑“似乎就剩下我們倆了，相依為命。”

何裳微笑，拍了拍凌云霄的肚皮“別把別人抹殺了，等會兒小晴回來了你就死定了。”

凌云霄把手放在眼睛上低吼一聲“哦，差點忘記了。”

兩兄弟靜靜地躺著，夏日午后的陽光懶懶的射下來，不再那么刺眼，過去的也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