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望著魏忠賢,見他雖然表現的誠惶誠恐,其實并不慌亂,知道他內心必有所恃。
殺不得呀,殺了他,就意味著朝堂大亂。
事情很明顯了,客印月和王興這一頭是恩情,而魏忠賢這一頭是江山社稷啊。
作為帝王,孰輕孰重,還用取舍嗎?
莫不如借此機會削弱魏忠賢的勢力,扶植一把李忠,讓李忠牽制魏忠賢,這樣的話就能達到了勢力上的平衡,免得魏忠賢一家獨大。
嗯,就是這個主意。
……
“皇上,奉圣夫人至今昏迷未醒。”……
“皇上,文華殿大學士崔呈秀上本請斬魏忠賢……”
“皇上,以顧大人為首的文武百官叩闕陳情,保魏忠賢,請斬李忠……”
當這些消息一一傳來,朱由校知道自己的判斷是不錯的,他不再猶豫,當即下旨:“奉天承運,皇帝制曰:司禮監秉筆太臨魏忠賢夜闖奉圣夫人府邸,致奉圣夫人傷重昏迷,又擅自派東廠包圍大臣府邸,幸有御馬監太監李忠帶兵彈壓,未釀成大禍。
魏忠賢起釁在先,擅圍無罪大臣府邸在后,按罪當誅,念其向來功忠體國,勞績早著,免其死罪,但其擅作威福之過不能不罰,著即免去其東廠提督之職,閉門思過。
李忠雖有擅自調兵之過,念其彌禍之初衷,不預降罪,著其升為司禮監太監,掌提督東廠,以彰其功。”
除此之外,還下旨升賞了崔呈秀和申紹芳。
崔呈秀升為建極殿大學士,申紹芳則升為工部侍郎。
……
這幾道旨意一下,魏忠賢一黨自是歡欣鼓舞,雖然失去東廠提督一職,但勢力未有大損,說明皇上還是非常器重魏忠賢的。
而王興一派,雖略有升賞,卻都是無關緊要,或者只是錦上添花,皇上安撫的意味很濃。
中間派也看出來了,皇上這是打了魏忠賢一巴掌,但打得不重,而王興一派給了一顆棗,但這個棗卻是很小,可有可無。
人家李忠本就掌握宮中護衛,再添一個東廠當然是好事,但卻是無關緊要,給不給的無所謂。
崔呈秀本就是內閣成員,文華殿大學士,再升個建極殿大學士,于權力上沒有什么妨礙。而申紹芳升為工部侍郎更是如此,一個工部侍郎而已,根本就朝堂的權力格局形不成大的影響。
但是,李忠跟魏忠賢抗衡的格局卻是已經形成了。你魏忠賢再想胡作非為,只要不妨礙王興一派還則罷了,要是再敢對王興一派不利,李忠就敢給你個顏色看看了。
……
客印月被魏忠賢騷擾一事,就以這樣的方式結束了。客印月自以為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很高,沒想到卻是成了最大的犧牲品。
客印月一下子就認清了朱由校刻薄寡情的本質,情緒也一下子低沉下來。
沒想到,真是沒想到,自己悉心照料長大的校哥兒,在自己受到傷害時,竟然表現的這么無情!真是讓人心灰意冷之極。
申紹儀天天過來跟她說話,不停地安慰她,卻是怎么也讓她高興不起來。
……
王興的折子在出事后第五天到了,朱由校連忙讓王體乾拿來觀看。
王興別的什么都沒說,只是請讓自己的父母妻兒去西安,若皇上不答應,自己就解甲歸田,奉父母妻兒回老家。
朱由校心里松了一口氣,老師還是非常講道理的,沒有過多的讓他為難。如果他非要自己斬了魏忠賢的腦袋,自己才真是難辦的很。
至于讓父母妻兒去西安,朱由校很想不答應,但一想,自己怎么說呢?說朕會保護他們周全?那不是笑話嘛,要不是李忠冒著殺頭的危險,調兵彈壓,弄不好師娘早已經被魏忠賢給殺了,自己怎么好意思說保護他們周全?
行,就送師娘他們走吧,省得老師不放心。再說,他們在京里,早晚跟魏忠賢還得有沖突,到時難辦的還是自己。
所以,朱由校非常痛快地下旨,同意王府全家遠赴西安,由侯國盛率百名錦衣衛護送。
從這道旨意當中,就看出朱由校性子涼薄來了,百名錦衣衛護送?這么多人,只派百名錦衣衛護送?京城到西安幾千里路,而且所經山東、河南等地匪亂不斷,山東至今有徐鴻儒余黨王進賢未滅,四處游擊。河南也是亂民出沒,很不安寧,派這么點護衛,這不是讓這些婦孺老人送命嗎?況且,魏忠賢會放任他們順利離去嗎?
皇上圣旨已下,王府中人開始忙碌起來,內眷忙著收拾行裝,李瑞則忙著歸置產業,變賣家產。按照王興的命令,能賣的就賣,不能賣的,就托付給岳父和大舅哥照管。
王府所有人一個不留,全部遷去西安,當然也包括英子一家。潘莊的男丁全部隨行去西安,老弱婦孺留守,府邸讓潘東照料。
申紹儀、李青、客印月、屏兒這幾日非常興奮,和老爺分別五年了,終于能重新團聚,怎么會不高興?
申紹儀臨走前,除了去申府幾趟,還有一個人她得拜訪一下,那就是壽寧公主。
黃浩那天得到王興的命令,讓他帶孩子去公主府躲避一時,看事態發展,如果事有不諧,則請公主設法送他們出城。
黃浩和曹文耀、英子悄悄趕到公主府,跟守門的人說是王府人求見,公主立即派趙進朝出來,待問明緣由以后,沒有絲毫猶豫,就把黃浩等人接進府去,一直到事態平靜下來,英子才帶著孩子們回府。
紹儀只知道公主是老爺在生意上的合伙人,并不知道兩人有什么私情。對于公主在危難時刻施以援手,自是非常感激,離開京城之前,必須去拜謝一番,這也是人之常情。
申紹儀見了公主,沒想到公主一聽申紹儀一家要離京去西安,竟然罵了起來:“王興這個小沒良心的,他把你們接走,這是打算永遠不回來了?”
“公主,我們得罪了魏閹,老爺是擔心一家老小的安危,哪能不回京呢?不過,魏閹不倒,怕是不會回來了。”申紹儀說道。
“唉,這也是無奈之舉。行,你稍等一下,我給他寫封信,問問這小子打的什么主意?”公主說道。
等公主寫完信回來,紹儀發現她的眼圈都紅了,心里不禁有些納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