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牟利,除了將生產資料轉化爲產品之外,還有一種途徑就是根據各地不同的價格,低買高賣,稱之爲投機商。投機若是在律法規定的範圍內開展,並無不可,但資本的貪婪性,往往敢於跨越法律,甚至踐踏法律。這也就是爲什麼朔方城內會有大量的商賈將鹽鐵等戰略物資,倒賣給突厥,甚至充當內應。
有了前車之鑑,李小白當然不允許自家的鹽池流出塞外,便邀請官府與監軍每隔半月實地檢查一次,既是爲了讓這筆生意正大光明的做成、做大,也是爲了將來擴大規模著想,自古鹽鐵皆大利,沒有道理不插手。
這不,剛忙完鹽池的事情,朔方城裡嗅覺靈敏的商賈找上門來,他們不敢去大營,就聚集在李小白下榻的客棧,小姑娘綠衣哪裡見過這陣仗,急的上躥下跳,恨不得將李小白立刻從鹽池拉過來。
護衛懷裡抱著一罈子長安醉,跟在李小白的身後,來到了客棧大包間裡,十幾人落座後,就有商賈耐不住寒暄,開門見山道:
“李爵爺,咱閒話少敘,小的我就直奔主題了,鹽關乎百姓的生計,不知您有何打算?”
“前段時間在英明神武的大唐皇帝陛下的指揮下,驅除突厥,收復故土,但仍舊有心懷不軌之人,其下場各位也看到了,抄家滅族!朔方城內大部分都是漢人,也包括在座的各位!別隻顧著賺錢,忘了祖宗!”
“那是,那是!”
“鹽,除了供應大軍之外,剩下的盡歸朔方地方。之前產出的大部分鹽,都給了突厥,百姓苦,商賈也苦!”
“爵爺說的是,您是不知道,突厥猶如餓狼,我們就連吃剩下的骨頭渣也要搖尾乞憐!”
“走了突厥這匹狼,我不希望在座的各位變成一羣狼!”
護衛們齊刷刷的亮出腰刀,看著衆人戰戰兢兢的眼神,繼續說道:
“有命賺錢,也要有命花纔是,對嗎?鹽價不得高於進價的一倍。”
商賈本來想聯合李小白大賺一筆,沒想到只喝了點湯,大感失落,難於言表。瞅著無精打采的衆人,繼續言道:
“今日我給諸位帶了一罈好酒,名曰長安醉,大家嚐嚐!”
護衛啓封開壇,一陣酒香飄過,衆人嗅嗅鼻子,頓時眼光大亮,北方天氣寒冷,突厥好酒,難不成李爵爺要售賣酒麼?早就聽聞長安醉千金難買,如今正主來了,豈有放過之理。
對於好酒之人來說,既是飲品,又是癮品,興之所至,微醺最佳,過之則癮,酒瘋子是也。
李白生在盛唐,物產豐盛,在滿足精神層面的需求之下,也不忘對物質的追求,“烹羊宰牛且爲樂,會須一飲三百杯”。當下初唐,若說世人好酒,除了貴族之外,那就只有突厥了。
“諸位,請細細品嚐!”
一罈十斤裝的長安醉,在酒過三巡之後,衆人靜靜等待著李小白的動作,只見李小白起身離座,來到衆人面前。跟商人談判,無非四個字:威逼利誘,前面恐嚇的也差不多了,該給一顆甜棗了:
“我再重申一遍,鹽價是死規定,誰要是越過了線,不用我動手,官府就會找上門去,抄家滅族。”
眼神掃過每個人,都點頭稱是,接著說道:
“自古以來商人逐利,追逐合理的利潤,繳納稅賦,我不認爲這有什麼問題。如今大唐百業待興,我等自當盡一份綿薄之力,報效朝廷。”
“身爲商賈,賺取百姓的幾枚銅子,我不認爲這有什麼值得稱道的。北方擁有成千上萬牛羊馬匹的部落,不在少數,諸位不如多花些心思,比如以酒換之。”
頓時竊竊私語聲不斷,雖然已猜到了李爵爺會將長安醉售賣給衆人,但沒想到會將酒賣給外族,賺取牲畜,牛是百姓的渴望,馬匹是軍人的野望,而羊是天下人的口腹之慾,若是真能獲準酒馬貿易,那麼茶馬貿易還會遠嗎?突厥人的牛羊,就好比野草一般,割了一茬又一茬,衆人彷彿看到了數不盡的財富。
“敢問爵爺,酒馬貿易有何章程?我等也好令行禁止。”
“對,對~”
“請爵爺明言”
“大夥安靜。酒馬貿易實行限額準入制,每年朔方城配額壹萬罈,換取牛五千頭,或羊壹萬隻,或馬七千匹,至於諸位能從塞外換取多少,各憑本事!”
一罈酒一隻羊,兩壇酒一頭牛,若是平常之酒,那就天方夜譚,如今是什麼,長安醉,高度白酒,飲後腹部如烈火般燃燒,渾身暖洋洋,恐怕突厥人會爲之瘋狂,何止換取這點,一罈酒五隻羊,不,十隻!酒是消耗品,而幾百萬的突厥人,每年圈養了多少牛羊?頭有點暈,喝口酒壓壓驚。
“這是細則,諸位回去慢慢看,後天一早會進行份額認購,每份一千壇,價高者得。”
細想之下,既然誰都知道這是一筆大賺特賺的生意,自然是要發酵一段時間,兩天足矣。
趁著冬季到來之前,走一趟塞外,帶回大批的牲畜,想必朝廷都樂壞了吧,也不用挨李二的板子了,都換回幾千匹戰馬了,李二憑什麼打我板子,該獎賞我纔是。沒準一高興,將公主下嫁,也說不定。
將酒馬貿易的主意告訴薛萬鈞之後,只見其臉色多變,指著李小白說道:
“剛剛驗收完半月的製鹽產量,確實不錯。還沒等誇你兩句,這下你又蹦躂起來了,皮癢癢了不是?”
“少監,這話何意?茶馬貿易,朝廷得利,有何不妥?”
“朝廷是得利不假,但眼下正逢戰時,邊境貿易中斷,誰敢出境!”
“世上有這麼一羣人,一旦有適當的利潤,就大膽起來。如果有兩成的利潤,金錢就會保證到處被使用;有五成的利潤,金錢就能活躍起來;有一倍的利潤,他們就會鋌而走險;爲了兩倍的利潤,他們就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有三倍以上的利潤,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去冒著砍頭的危險。少監,可知這羣人是誰?”
待薛萬鈞想明白了,原來是商賈,這就沒問題了,出了事情,砍頭便是,反正士農工商,商人本來就不受待見。
“馬匹盡歸我兵部,不得少於牲畜數量的兩成,就當關稅了!”
“多謝少監!不知陛下那裡,用不用知會一聲,畢竟是與外族貿易。”
“陛下已經知曉了,原話是:李小白你小子聽著,只準許酒馬貿易,若敢越雷池一步,小心你的屁股,皇后也保不住!哼~”
看著薛萬鈞如同吃了蒼蠅屎一般的表情,恐怕他也是頭回聽李二說如此不雅之詞。
“謝陛下洪恩!謝少監美言,這裡有酒馬貿易商會一成的股份,請收下。”
“無功不受祿,拿回去吧。”
想想也是,薛萬鈞是李二的眼線,賄賂他,那不找死麼!俺滴個親孃咧,好險,好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