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期中考，這周的社團活動全面暫停。邵樺得以擁有寬裕的放課後時間，不用隊訓完後，匆忙回宿舍洗澡、去飯堂吃飯，再趕上晚修。尤其考試這兩天，可能是考場上來自時間的壓迫太緊，導致了反彈，大家一出考場就變得放鬆、散漫，男生呼朋喚友去打球、女生成羣結隊去逛街，平時因爲學業很少人願意花時間等候的拉麪、煲仔飯等特色餐的窗口前大排長龍。

邵樺也被同伴約去了打球，班級間混打。

體育生的體能訓練也因爲期中考暫停了，操場空了出來，但一放學就被佔領了。

“這是邵樺，和我們一隊。”鄭喬彬勾著邵樺的脖子向其他班的幾個初中同學介紹道。

邵樺稍稍認了一下人，自己這隊也還有幾個是2班的，他意外地看到了顧凱晨。因爲顧凱晨和鄭喬彬平時看起來沒有太多交集，雖然兩人都分別和汪曉淇、楚夢很要好。不過既然是一個初中的，那相熟倒也合情合理。

顧凱晨看著某處發呆，似乎不太有興致的樣子。看起來也像是被拉來湊數的。果然——

“銳總不來嗎？好久沒和銳總一起打了。”這邊的一個男生說。

“銳總啊，銳總在夢姐那兒吧！”另一個男生回答。

對面隊伍的趙子云——對面好像都是1班的——活動著筋骨，對前面兩個男生的話表示不屑：“嘁，銳總就算來也是我們班的。你們不會吧，請外援還請到對手陣營？”

一句話激起衆怒，比賽一觸即發。

“Wow！加油！2班加油！”場邊江小蕙尖細的嗓音格外出衆。

“兄弟接著！”

邵樺來不及思考這怎麼就成了班級比賽，就接到了隊裡一個外班男生傳來的球。他運著球靈活地躲避對手的攔截，瞅準時機帶球躍起：“鄭喬——”

球到鄭喬彬手裡沒熱幾秒，哐噹一聲，進籃了。

“耶！”江小蕙和同班女生擊掌相慶。

接下來，1班沒有麻痹大意，認真起來雙方旗鼓相當，一時間打得難捨難分。

跟隔壁場真的只是活動活動的打球相比，這一處打得格外激烈、較勁，不知誰誤傳是高一兩個重點班對決，又一看場上有幾個挺眼熟的，不正是先前辯論賽兩個班的辯手嗎？十分信了八分，不知不覺，這個籃球場邊圍滿了觀衆。

“好ball！”不管哪方進球總有人喝彩。

“yiu~~~”失誤，就有人喝倒彩。

“行不行啊趙子云！不行換我上啊！”趙子云一次投球不進後，一箇中氣十足的女聲在圍觀羣衆中響起。

衆人循聲看去，四肢瘦而不弱、膚色深而不黯、五官深邃明豔、渾身寫著“躍躍欲試”的女生，不正是軍訓時一戰封神的“女武神”慕止雁？

於是有人起鬨：“慕隊上！慕隊上！”重點班唯一的體育生慕止雁還是新任的校女籃隊隊長，在高一體育生中追隨者衆。

慕止雁身邊一個嬌俏白淨的女生偏頭對好友嗔道：“你纔剛吃過飯呢，別劇烈運動！”

“說說而已嘛，激激他們。”慕止雁扁扁嘴。

趙子云和他的小夥伴們顧不上回應慕止雁的挑釁，但他們用行動證明他們還不需要換女生上場。

被刺激到的還有鄭喬彬這一方，對手若是換了女生上場，對他們來說也是恥辱。於是比賽進入白熱化。

邵樺千難萬險地搶到球，一頓眼花繚亂地操作，在幾乎密不透風的攻勢和圍堵下，以刁鑽的角度將球送出去。

“漂亮！”有觀衆忍不住歡呼——

弊！邵樺馬上發現自己這個球傳得不好，但已經來不及了。

在一半惋惜一半歡慶的聲音中，籃球擦著球筐飛了出去。與籃球同時落地的時大口喘氣的顧凱晨。

6：6平手。

傳球不是一個人的事，尤其邵樺這個高難度的傳法，需要隊友默契的配合。而他和顧凱晨本也沒什麼默契可言，是因爲如果換成他自己在那個位置接到這樣一球投中的把握是七成。雖然這場球賽不能這麼“換位思考”，對於不熟悉他操作的顧凱晨來說，這一球接得相當驚險。

另外，投籃失敗可能還有主觀原因。

邵樺一邊抓起衣領擦臉上的汗一邊隨大夥兒離場，靠近顧凱晨時，抱歉地說：“不好意思……”

顧凱晨有氣無力地搖頭擺手止住他的話，垂著頭，無精打采的樣子。

邵樺還想說什麼，有人叫他：“欸那個誰，對就是你，球打得不錯下次要不要考慮來我們這邊打？”

這邊方毅明就罵道：“吃屎啦鍾海林！”

邵樺對煞有介事的對鍾海林點頭：“好，下次一定。”

方毅明：“？？”

邵樺又面不改色地對方毅明說：“到時我把球傳給你們。”

鍾海林：“？？”騷還是你騷。

雙方早已忘了最初打起比賽來的由頭，結束後吵吵鬧鬧了一陣各自散去。這種時候除了成羣，就是結“對”，比如：正值“蜜月期”的鄭喬彬和江小蕙，一有機會就膩歪在一起，然後7在一大羣弟兄簇擁調侃中且行且秀。

邵樺混在其中和他們隨便扯了兩句，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是顧凱晨：“邵樺，我等下借下你們浴室。”

邵樺：“嗯？”

走在顧凱晨旁邊、因爲太菜沒有下場的汪曉淇說：“我借衣服給顧凱晨，我今晚再洗吧，你們快點！”

“行，”邵樺看了眼前方被衆星拱月的小情侶，“那一會跟鄭喬說吧。”

三人並肩而行，一時無話，不過想也不會一路無話，因爲有個管不住嘴巴的汪曉淇。但讓邵樺驚訝的是，率先打破沉默的是剛剛一直有點心不在焉的顧凱晨。

“哎你們數學最後一道填空題，答案是什麼？”

現在已經六點多了，十一月份入夜越來越早，熾白的路燈下，顧凱晨的神色鬱郁、眉頭糾結，給他那張本就酷似一位近代文豪的臉添了一絲不得志的困苦。

看起來只是很認真地在爲考試發愁。但他問的這題，好像不算難啊。邵樺剛想到。

“這很簡單啊，”汪曉淇一提數學就來勁兒了，“我寫的是根號2，就是A點到D點做輔助線，AD是∠ACD的正弦嘛！”

“是嗎？”邵樺挑眉，“我覺得還要乘回一個2吧？”

顧凱晨：“唉，我好像跟你們都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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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飯堂，江小蕙把搭在臂彎上的外套還給鄭喬彬而接過他的飯卡，又笑盈盈地問其他男生：“你們需要我們幫忙打飯嗎？”“我們”包括她拉來觀賽的幾個舍友。

“彬哥請嗎？”一個男生打趣道。

鄭喬彬“咳”了一聲，故意說：“那江蕙你給他們一人打一勺就行了。”

“別別別，不辛苦嫂子了，彬哥記得欠我們一桌滿漢全席就行了。”

“對對對！”

鄭喬彬：“滾！”

哥們麻溜地“滾”，因爲江小蕙扯了下鄭喬彬的袖子湊到他耳邊說悄悄話了。瞧他們彬哥那皮薄的耳朵比江小蕙的嘴脣還要紅，還是非禮勿視爲好。

負責插科打諢的方毅明沒了“用武”之地，轉頭找同班同學侃：“嘿你們在聊什麼……”

邵樺：“……所以x的平方是……”

汪曉淇：“……我覺得不用開方……”

顧凱晨：“……哦，只有我沒算出來嗎……”

邵樺：“沒事，我也差點沒算完，第一次沒寫完數學卷，高中數學恐怖如斯……”

方毅明：“……打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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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場考試後，很多人都口嫌體正直，嘴上說著不要對答案，大腦卻很誠實地預估起自己的分數和相對排名。邵樺並不屬於這類人，他“言行一致”，並不避諱對答案，也不太糾結於自己的分數和排名。這才考了一半呢，不對答案是因爲寧可多花時間去複習下一科。

但對答案也不是一個人能對成的，他控制不了旁人對答案的熱情。而且他也不是楚夢那種拒絕交流的人設，於是同桌樑俊賢請教他歷史和地理的答案時，他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樑俊賢：“還有那個寶典是公元前幾年啊？”

“古巴比倫時期啊，這個我用排除法……”邵樺正要解釋自己的解題思路時，第一節晚修的上課鈴響了，他瞄了眼挨著椅背、捧著漫畫雜誌好久沒翻頁的楚夢，抽出了櫃桶裡的歷史書：“這個我翻給你看……”

接下來兩人用氣聲或紙條交流答案，前方的楚夢腮幫子肉眼可見地鼓了起來。

“噗。”邵樺沒忍住。

同桌迷惑地做口型：笑什麼？

邵樺搖搖頭表示沒事。突然他想到了顧凱晨，真正在意時和當作藉口時到底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