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內(nèi),蕓娘緊鎖著眉頭思索,總覺得漏了點什麼,車內(nèi)除了車軲轆壓過路面的聲音外,葉雪寧美滋滋的摸了摸放胸口前的字據(jù),看著窩在車內(nèi)最裡面的老爹,心裡嘆了一口氣,從權國公府出來後,他就時不時的拿眼偷瞄一下娘,慫的半句話都不敢問,她老爹這個妻管嚴是著實的厲害呀,自己把自己慫的江湖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還沾沾自喜。
“娘,你有啥事倒是說呀,板著張臉看把老爹......呃...我閉嘴?!眲傞_口就被蕓娘一個充滿殺氣的凌厲眼神震住,撇了撇嘴一轉頭看見老爹幸災樂禍的看著她笑,氣的瞪回去,憤憤不平:得了,你倆纔是一家的,我就是個冤大頭。
“哎呀,果然失策了!”蕓娘一陣恍然大悟,對著他們兩人就一陣數(shù)落,“都是你們兩沒用的,半點本事沒有幫上,咱們還落了賠了夫人又折兵,虧大發(fā)了,怎麼就攤上你們這兩個笨蛋呢?!?
白白又捱了罵,葉雪寧當場不幹了,“娘,你這話就說的有失公允了啊,在那裡你可沒說幾句話,咱們在客棧合計半天的招,都沒能用上也不能怪我們,阿正叔嘴皮一向厲害你是知道的,老爹對上他,那不是啞巴對上秀才,有口說不出的嘛,咱們不也沒有虧什麼,你是不是想多了?”
蕓娘嫌棄的看著葉雪寧,丈夫就算了,這孩子怎麼也光長臉不長腦子,“說你笨你還不承認,這趟是不是婚沒退成,只拿了一張沒啥用的字據(jù)?!?
“對呀,印了章的,怎麼能說沒用。”
“你嫁了權家,那字據(jù)等於作廢,你嫁給他人,也就一些銀兩的事情而已,對於權家來說,都是小事情,可你呢,多了一個皇家的公主的仇敵,那公主走的時候那眼神,可不是個善茬,估計把翰兒拒婚的恨都移到你身上了,現(xiàn)在只希望她是個沒有什麼實權的公主,不然皇家的追殺可不是那麼好解決的。”
“其次權正氣應該是謀劃著讓翰兒離開京都這個是非之地,婚約就是最好的藉口,不信你們等著看,我們離開那小子必會跟上,名正言順的離開這裡,還會博個癡情種,不圖富貴的的好名聲,我能想到的目前就這些,”說完蔑視的掃了一眼瞪大眼睛的葉雪寧和目光有些呆滯的葉瑞安,“你覺得誰賺了?”
“娘,聽你這麼一說,真的是虧大發(fā)了,不行,我要回去把這婚退了,給多少錢都不行。”說著葉雪寧起身就準備跳車。
葉瑞安大手一伸,拉著她的腰帶給扯回來,蹙著眉說道:“行啦,回去你可能要被忽悠了,直接呆權府不出來了,聽你孃的,別搗亂,蕓娘,那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怎麼辦,不管唄,呆個一兩天就離開京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現(xiàn)在先到處逛逛,買點特產(chǎn)首飾,吃好喝好玩好,然後去林家?!?
“好,都聽娘子的。”
夜深人靜時,天上繁星點點,涼風習習,蕓娘以可能有暗殺爲由,又開了一個房間,每個人各睡一間,支開了丈夫半夜獨自到客棧後院最裡的兩間房屋前,站在院前望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環(huán)境,眼眶不禁有些溼潤,察覺屋內(nèi)就兩個人,猶豫了好一會兒開口:“玉姑,睡了嗎?小妮子來看你了。”
房門砰的打開,一位滿臉皺紋的老婦人站在屋裡,不敢置信的看向外面的人,“小妮子?真的是你嗎?”話剛說完已是淚流滿面。
“玉姑,三十多年沒見了,認不出我來了吧,”蕓娘看見老婦人微駝的背,忍不住話音帶上了哽咽,“還記得您教我唱的《人生樂》,水一杯,苦一碗,或做人生苦中樂,活一場,死亦罷,人間一趟問滄桑......”
還沒唱完玉姑已衝出來,拉著蕓孃的手老淚縱橫,哭著笑著說:“真的是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您過得好嗎?老身還以爲入土前這輩子再也見不到您了。”
“玉姑,哪裡還有什麼公主殿下,我現(xiàn)在是劉蕓娘,您叫我蕓娘就好了,或者和以前一樣叫我小妮子,不過一大把年紀,怪害臊的?!笔|娘懷念的四顧了一下小院,“怎麼都沒有什麼變化呀,連那木樁到現(xiàn)在都還在。”
“那是公主殿下以前最喜歡坐著的地方,肯定要留了?!庇窆眯Σ[瞇的,拉著蕓娘在門前的石椅上坐下,細細地打量,如同父母慈愛般的眼神,“這次來京都會呆多久?”
“玉姑,您還是叫我蕓娘吧,岸大哥不在嗎?”
“夜裡涼,我們屋裡坐,老岸前兩天非要不服老去劈材,結果扭到了腰,現(xiàn)在躺牀上呢?!?
“那我去看看他?!笔|娘笑著起身,熟門熟路的往裡屋走去,剛好傳出一陣男聲:“玉姑,誰來了,聽外面有說話的聲音?!?
“岸大哥,是我小妮子,聽說你砍柴扭到腰,特地來看看你?!贝蛉さ穆曇糇尃椛系陌堆啦桓抑眯诺谋牬罅搜劬?,擡頭看到一女子入內(nèi),面貌輪廓似曾相識,渾濁的雙眼瞬間溢滿眼眶,不顧腰傷掙扎著起來:“侍衛(wèi)岸牙參見公主殿下?!?
這讓蕓娘嚇了一條,趕緊上前扶住,帶著責備的說道:“你這是做什麼呢,有傷起來幹嘛呢,不怕傷上加傷嗎?怎麼還和以前一樣倔,都說沒有什麼公主了,快躺下。”
好不容易勸下岸牙躺好,就看到玉姑還是淚眼汪汪的看著她,一時心裡百感交集,扯起嘴角笑著說:“你們別這樣,這麼多年了,好不容易來一趟,看到我就不能開心點嗎?”
“當初要不是屬下無能,也不會讓那老姑子把公主殿下強行帶走,這麼多年來都未有消息,還好公主吉人天相,得老天眷顧,屬下現(xiàn)在也能死而無憾了?!?
“叫我蕓娘,別再什麼公主不公主了,京都耳目衆(zhòng)多,一個不小心被聽去了,不知道又要鬧出什麼了,還有你們一見我說什麼死不死,當我是催命符呀?!笔|娘託著下巴無奈的說道,這對夫妻啥都好,就是太倔了認死理,想當初師傅看中她根骨想收爲徒,結果被他們認爲是江湖騙子,逼的她老人家直接下手搶人。
“我後來有託人來客棧報平安,可是來人說客棧已關多年,我還以爲你們?nèi)チ似渌胤搅四亍!?
玉姑低頭擦了擦淚,”當初丟了您,我和老岸不死心到處探尋您的消息,可惜一直一無所獲,後來想著您可能會回來客棧找我們,就又回來把它開起來了,沒想到老天眷顧,終於還是等到了您,要是知道您有回來報消息,肯定一直守著不離開的。”
“好了,你們別再傷感了,我這次就只呆兩天就走了,以後可能也不會再來了,“蕓娘說著拉過玉姑和岸牙的手,眼底深處閃過細碎的光亮,”還好能再遇見你們,你們放心,我過的很好,非常好,有個和岸大哥一樣愛護妻子的丈夫,長的老俊的女兒,現(xiàn)在都住你們店裡,不過不能帶過來給你們瞧瞧,這麼多年闖蕩江湖也有不少仇家,不能給你們家添亂。”
夜色漫漫,小院屋裡的燈火徹夜長明,天亮時分一個身影悄然無聲的閃進客房窗戶,另外客房的葉瑞安瞬間睜開眼,他就靜靜的在窗戶邊上坐了一宿,細不可聞的嘆了一口氣,眼底有著那麼一絲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