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就是個簡單的送禮,沒想到,“逃離”方婭的家變得那么困難。直到荊建答應,離開之前一定會拜訪,才勉強放荊建離開。
停放好車,漫步在縣城街頭。雖然是毒日當頭,大街上依然熱鬧許多,沿街已經開了許多店鋪,播放著一首首流行歌曲。少女的身上也已經色彩絢麗,仿佛幾年之間,這座內地縣城已經有了勃勃生氣。
來到二中門口,鐵門緊鎖。沒了那塊黑板,也不見那位短發老師。轉過街角,來到那座緊閉的宅院前,詢問了幾位鄰居,知道這里一直沒人居住,就一直空置在那里。
抽著煙,背著手慢慢走過。猶如人生中的一座客棧,經過了,也就回不去了。繼續往前走著,突然,聽到有人喊自己:“這位……?誒,狀元公,果然是您啊!”
回過頭,就見有家面鋪,陳駝子高興的向自己招手。沒想到,陳駝子已經鳥槍換炮,成功的從路邊攤變成了小飯店。
走上前,敬上煙:“駝子,都開店啦?生意興隆啊!”
“就是糊口,和你狀元公不能比。”陳駝子笑著擺手,“沒用過飯吧?那給您弄,還是老幾樣?”
“嘗嘗。”荊建笑著答應,走進店,“駝子,就別稱呼我狀元公。外面天地大、能人多,和他們比,忒寒磣。叫我小荊。”
“嘿嘿。關起門一方天地,在俺們縣城怕啥?”招呼店里自家媳婦準備涼菜,陳駝子親手下面,“那一年,您和您那位女同學還給俺留字呢。后來知道吧?就有了個小子,皮的不成樣,都說他機靈,您帶來的運呢。您呢?小子還是閨女?”
“還沒呢。”口中這么說,荊建心中又忍不住得意,自己已經是子女雙全,“那恭喜了。生意咋樣?”
“政策挺好,縣里領導也挺照顧,就是這幾年物價漲太快。俺這里小本經營,就有些犯愁。”為荊建送上面,駝子媳婦又端上幾盤涼菜,“其實與往年比,不算差了。”
隨眼掃過掛墻上的菜單,發現價格沒什么變動。荊建心里明白,陳駝子就是實誠人,物價飛漲,對他的面鋪影響很大。隨后問道:“物價變化很大?”
“票證倒是逐漸放開,就是漲的兇。有些緊俏的還搶不到。國家收購糧食的時候,都打了白條,銀行都沒錢嘍。狀元公,您給琢磨琢磨,俺這心七上八落的,就怕出啥事。”
荊建立刻明白,正是物價闖關的階段。貨幣已經超發,出現了通貨膨脹。甚至都不敢再濫印鈔票,導致市場流通貨幣十分緊張,出現了打白條的現象。然而這些劇烈變化,對農村影響是相當的大。
然而復雜的理論,陳駝子也聽不懂。于是荊建就笑著安慰:“不會有啥事,你怕國家會沒錢?記住,聽中央的話,絕不會吃虧。多余的錢,買國庫券支援國家建設。鼓勵搞活經濟,你有機會就在縣城盤個店。以后有商品房,也能買,索性安家在縣城或者市里。你放心,大政策肯定不會變!”
其實在這段時期,一個很有趣的現象,聽中央的話,保證個個發財。購買國庫券?購買認購證?鼓勵商品房?中央簡直就是財神爺。反而是相信的人相當少,許多人都捶胸頓足,往往事后都是后悔不已。當然,政策上并不是鼓勵讓你自己選擇的,那些一刀切的項目,像是拆遷、下崗等,那就要看你的人品了。
陳駝子倒是很相信荊建,仿佛像是吃了定心丸:“那敢情好,都聽您的。”
“……”
吃完面,見荊建掏兜,陳駝子連忙擺手:“一碗面的事,您還客氣上了。”
荊建拿出的是一百美元,站起身,硬塞到陳駝子媳婦的手中:“這是給小侄子的見面禮,和你駝子可沒關系。以后到你這里,我可照樣吃白食。”
“您這是……”
……
回到村里的時候,外面幾乎沒人,只有幾個精力旺盛的小孩在追逐著汽車喊鬧。在家門口停下車,拿出糖果巧克力,趕走了這群皮猴,就見趙霞已經笑吟吟的出現在門口。
來回幾趟,把東西搬到屋里,趙霞早已經準備好一盆涼水,拿著毛巾,要為荊建擦身。看了看屋里的擺設,荊建笑問:“憶苦思甜還習慣嗎?”
“不都是那么過來的嗎?”趙霞笑答,拍開了荊建那只作怪的手,“咋不提前說一聲?也能有個準備。剛買的涼席,你先瞇一會兒,我到村里要些菜。這大灶都有些不習慣了,晚上你可別嫌棄?”
“你這幾天就沒練習?”荊建笑著打趣,“呵呵,家政不及格哈,對你相公不上心。”
“天天有人請,都膩味了。”趙霞笑著解釋,“躲都躲不了。你總算來了,妾身就有依靠了耶。嘻嘻嘻。”
說著些夫妻間的親密話,門突然敲響,劉祥東那嘹亮的聲音響起:“小建!你這兔崽子到家啦?快開門!”
連忙穿上衣服,荊建打開院門:“老叔,啥事?”
“啥事?咱早就準備好了流水席,就等你到家呢。今晚咋樣?全村熱鬧熱鬧?”
把劉祥東迎進院子,荊建苦著臉:“您就不能等明天嗎?讓我休息一宿,喘口氣?”
“明天啥呀?哪晚上不能生娃?”劉祥東葷素不忌。接著接過煙點上,低聲給荊建解釋,“俺也沒法子,縣里、鄉里都交代過,你一回家,就要及時通知。誰知道你小子弄了臺小車跐溜跑回來了,我還要派人向上面匯報呢。”
“啊?”荊建大感意外,“我又不是啥大人物,咋會鬧出那么大的動靜?老叔,您給透個底,別是啥鴻門宴吧?”
“屁鴻門宴。”劉祥東笑罵,“你是糊涂怎么嘀?別忘了,你是副科級干部,還以為自己是花果山那只野猴?官場來往,不說面面俱到吧,起碼也得心意到。哎——!自從你爹跑了后,咱小崮子村總算又能熱鬧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