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飯,大家伙兒都圍在客廳看電視,吃水果,段小淘和朵朵玩玩鬧鬧,高興得要命。這倆孩子似乎特別投緣,平常也不見段小淘笑一笑,可只要跟朵朵在一起,他就會釋放出體內所有孩子的天性,讓人看著就打心眼里喜歡。
玩鬧過一陣,朵朵累得呼呼直喘,口渴得厲害,拿起一塊西瓜就呼嚕呼嚕啃。
“朵朵,你喘得太厲害了,先休息一下再吃。”歐陽崇勝輕但堅決地把西瓜從她手上抽掉,拿一張紙巾替她擦手。
朵朵吐著舌頭笑,“知道了,崇勝哥哥。”
看到歐陽崇勝對朵朵的態度依舊溫和親切,馮晴兒稍稍放心,不安感也輕了許多。
“對了,朵朵——”
“啊,崇勝哥哥,”朵朵卻突然想起一件事,無比認真地提醒,“崇勝哥哥,我們老師說了,我已經是小學生了,長大了,所以不能再叫小名,要叫我的大名,我大名是石一梵哦,你知道的吧?”
高鈞失笑:這小家伙,真是個鬼靈精。
歐陽崇勝微微一怔,電光火石之間想到什么,嘴角的一絲笑意就變得高深莫測:天助我也。
“知道,”他挑挑眉,認真地點頭回答,“晴兒對我說了,不過我覺得‘朵朵’這個名字很好聽,你不喜歡嗎?”
“喜歡啊,”朵朵理所當然地點頭,“但是我已經長大了,所以不能叫小名,要叫大名。”
歐陽崇勝淡然一笑,“可我喜歡叫你的小名,會比較親切一點。不然這樣,你也可以叫我的小名,不就公平了?”
朵朵一下來了興致,爬到他膝蓋上,“崇勝哥哥,你也有小名?”
“是啊,”歐陽崇勝摟住她的小腰身,揚了揚眉,“我小時候,媽媽也是叫我的小名。”
意識到他的用意,高鈞一下變了臉色,才要開口,歐陽崇勝一個凌厲的眼神過去,他只有生生閉嘴,冷汗都要流下來。
“那你的小名是什么?”朵朵晃著歐陽崇勝的肩膀,迫不及待的樣子很好笑,“快點說,快點說!”
歐陽崇勝一勾唇,“我的小名,叫南生。”
“啪”一聲脆響,馮晴兒手中的茶杯落到大理石地面上,跌了個粉碎,水灑了一地。
“呀!”朵朵嚇了一跳,猛一下回頭,埋怨道,“小姨,你怎么這么不小心,杯子都摔碎了!”
“對、對不起,”馮晴兒面無人色,慘青的雙唇抖個不停,活像見到了鬼,“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這就收拾——”
“別動,”歐陽崇勝平靜地阻止她,“讓他們收拾,你別動了,當心傷著。”
他的語氣并不嚴厲,臉色也算溫和,可馮晴兒就是覺得從心底里想要打哆嗦,根本就控制不住!他、他說他叫、叫……
傭人過來把玻璃碎片打掃干凈,似乎感覺到氣氛的不同尋常,大氣都不敢喘,匆匆收拾一下,退了出去。
朵朵顯然還沒忘記剛才的話題,“崇勝哥哥,你為什么要叫‘難生’,
真難聽,咯咯,咯咯。”
歐陽崇勝捏一下她的小鼻子,“這是有原因的,因為我媽媽生我的時候是難產——”
“什么是難產?”朵朵歪著頭問,一臉純真。
“……”歐陽崇勝撓了下眉心,自己似乎不應該跟朵朵說這個?“就是媽媽生我的時候很困難,很疼,差點死掉,所以就給我取個小名叫難生,后來又覺得這個‘難’字不好,就換成了東西南北的南。”
“哦,”朵朵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是這樣,那你的媽媽真了不起,崇勝哥哥,你的小名一點都不難聽,呵呵。”
這小家伙,一臉討巧的樣,像是怕歐陽崇勝會生氣她剛才的話一樣。
歐陽崇勝沖她笑笑,忽然想起什么來似的,抬頭看向馮晴兒,“對了,那晚你發燒說胡話,叫的就是‘南生哥哥’,你是在叫我嗎?你怎么會知道我的小名?”
看到他眼底那陰冷而殘酷的笑意,高鈞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在如今手頭所掌握的資料還不足以證明馮晴兒就是慕容遙的情況之下,最快的方法莫過于讓她自己承認。
而馮晴兒如果真的沒有忘記過去的事,就一定不會坦白承認這一點,所以用這樣的方法一點一點試探她、逼迫她,她終究會承受不住這種壓力而承認,結果還是一樣的。
馮晴兒還在哆嗦,聞言強笑道,“怎么、怎么會,你從來沒跟我說過你的小名,我哪里會知道?我、我只是發燒說胡話,自己根本沒記得,三少不用往心上放。”
是嗎?
歐陽崇勝涼涼地看她一眼,沒再多說。
因為心里有了事,馮晴兒再看向歐陽崇勝時,眼里就多了明顯的恐懼,話都不敢多說一句,整個人都失了方寸。
九點鐘,兩個孩子在傭人幫助下洗完澡,各自上床睡覺,別墅里就安靜下去。
馮晴兒不安地臥室里來回踱步,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為什么三少的小名會是南生,難道他真的是……”她慘青著臉色,嘴唇都要被自己咬出血來,“不可能!不可能!”
她根本就無法相信,童年的夢魘會逼到眼前,這輩子最不想見、不敢見的人,原來就在自己身邊,如果事實如此,那會是一個多么大的諷刺!
歐陽崇勝是歐陽家的養子,這一點人盡皆知,可是世事要兜兜轉轉多少圈,才又回到起點,歐陽崇勝居然是段天涯,是她的青梅竹馬,是她最最對不起的人,是她背負了十幾年的良心債的債主!
真的是他嗎?
對了!想到這里,她眼睛一亮,條忽間明白過來:難怪從她發燒的那天晚上開始,歐陽崇勝對她的態度就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看來是他從自己叫“南生哥哥”開始,就在懷疑她的身份,從這一點也足以看出,他在恨著她,一直恨著!
怎么辦?
萬一真的是段天涯,那自己當年害他那么慘,這些年他一定也沒少吃苦頭,他肯定恨她要死,如果真的是他,他會
不會狠狠報復自己,以討回他這些受的苦楚折磨?
“不可能這么湊巧的!”她忽然重重呼出一口氣,“一定不是他,一定不是!”
不行,看來得找個機會弄清楚才行,如果真的是他,她也好找機會離開,免得越來越糾纏不清。
這一晚,歐陽崇勝沒有到臥室來睡,也許是睡了另外一間,馮晴兒不知道,她只是在萬分疲累的時候,不自覺地睡過去,第二天睜開眼睛時,天已經大亮,別墅里一點動靜都沒有。
人呢?
馮晴兒心一沉,匆匆換上衣服下樓來,只有一個傭人在打掃房間,她急急地問,“阿姨,三少呢?朵朵呢,他們去哪了?”
“馮小姐,你起來了?”傭人很溫和地笑笑,“三少和高先生帶兩個孩子出去玩了,三少留了話給你,讓你不用擔心,你身體還沒好,在家休息就好。”
那看來朵朵沒事。
馮晴兒稍稍放心,“我知道了,謝謝。”
歐陽崇勝答應過她,不會拿朵朵來威脅她,不管兩個人之間是好是壞,她始終相信這一點,所以暫時不用替朵朵擔心。
那么接下來,就是她自己的事,盡快確定一下,也好盡早打算。
主意打定,她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隨意吃了早飯,到院子里蹓跶了一會,再回來時傭人已經打掃完畢,去外面修剪花草。她四下看了看,悄悄去了歐陽崇勝書房。
一般而言,比較正式的,或者比較重要的東西都會放在書房吧,至少馮晴兒是這么認為的。
推開門進去,入目整齊干凈,飄散著淡淡的香水味道,書桌上是厚厚一摞文件夾,光看著就讓人頭疼。
馮晴兒雖然已經在別墅住了很長時間,卻幾乎沒進過這間書房,即使偶爾進來,也沒有什么目的,可這次不一樣,她心里先有了見不得人的想法,就越發覺得這里無比的陰暗,在看不見的角落,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注視著她,讓她頭皮發麻,渾身直冒冷汗。
站在原地看了一圈,沒發現什么異常,她小心地邁動步子,怕踩到地雷一樣,走到書架前,抬手從那一排排的書脊上摸過去,心也跟著一跳一跳的,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看了一會之后,仍舊是茫無頭緒,她更覺得自己現在的樣子就像是在做賊,無比的猥瑣。
“也許根本不是我想的那樣呢,只是巧合也說不定,”她用力一甩頭,拼命說服自己相信這一點,“世界上有那么多人,難道就段天涯一個人乳名叫‘南生’嗎?”是自己鉆了牛角尖也說不定。
念及此,她不敢再隨意亂動歐陽崇勝的東西,從書房出來,正好看到傭人蔣姨提著菜籃子進來,她趕緊上前接過來,“蔣姨,我幫你。”
平常馮晴兒沒事的時候,也會做菜做飯,打打下手什么的,所以蔣姨也不跟她客氣,呵呵一笑,“好啊,剛才高先生打電話回來,說是孩子們都回來吃飯。”
看她整天樂呵呵的,什么愁事都沒有似的,挺和善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