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茹追著關略一起進了電梯,那根菸還被他叼在嘴裡。
小茹發現這男人叼煙的時候眼梢總會稍稍瞇起來一點,裡面淡淡涼涼的光便聚得更攏,身上還是那件半舊的皮衣,裡面是黑色針織衫,面料柔軟。所以能夠熨合地貼著他的肌肉紋理,從胸到腹肌的線條相當明顯。
好像摸一下啊,小茹覺得手感肯定一級棒。
“你跟著我幹嘛?”關略突然低頭朝小茹刺了一眼。
小茹也不生氣,嘿嘿笑著:“想抽菸不?”
“……”
“我給你找個好去處!”小茹說完便自己摁了電梯,頂層,帶著關略從安全出口進去,上樓,寬闊的天臺,上面鋪著黑色的防水地膠。
“就這,抽吧。沒人會管你!”
關略看了看,天臺上除了一些水管之外空無一物,風很大,但視野不錯,果然是抽菸發悶的好去處。
“你不需要上班?”
“現在是中午休息時間,護士也是人好吧?!毙∪惚е肿叩疥P略身邊去,她個子不算高。只有一米六出點頭,穿著平底鞋顯得身材很嬌小。
關略也不怎麼愛搭理她,不過小茹就喜歡他這點,酷炫得要死。
“喂,你真不記得我了?”小茹又問。
關略已經掏出打火機在點菸。
“嗯?!彼煅e含著煙,敷衍。
小茹轉頭看他。媽的這男人點菸的樣子都這麼帥。
“真不記得了?”
關略已經將煙點上,抽一口,噗出煙來,轉身低頭看著小茹:“小姑娘你到底想幹嘛?”
“什麼小姑娘?我都二十四了?!?
“……”
好吧,關略又不說話。
小茹反正已經習慣了他這麼冷颼颼的樣子,完全不介意:“喂,我可記得你,也記得你那位不好伺候的沈小姐?!?
“……”
“還有,你叫啥?我聽他們好像都喊你九哥,這是你在道上的名號,還是你在家裡排行老九?”
問題還挺多。關略一句話都沒吭,自顧自抽菸。
他心裡正煩著呢,爲了剛纔蘇訣跟他說的話。
小茹見他臉色陰著,也就沒再多問,站旁邊貪婪地看他的側臉,艾瑪簡直一百八十度零死角,身材好。五官好,還渾身都透著那股子勁,再加上關略近期一直在醫院,不修邊幅,鬍子拉渣,頹靡又冷酷,叼著煙站在風口的樣子簡直讓小茹癡迷。
“喂……”小茹忍不住又出聲,“我聽說你那位沈小姐今天早晨醒了?”
“……”
“恭喜啊,不過好像情況還沒有完全穩定。”
“……”
“但你說她都被你折騰得只剩半條命了,回頭好了她還願意跟你麼?”小茹隨性地扯皮,扯哪兒算哪,她現在就想跟關略套近乎,即使他不愛搭理自己也沒事,可這句話說完旁邊的男人猛地轉身,一個冷光掃過來。
“你剛纔說什麼?”
“…我…”小茹無端被他那雙眼睛刺得背脊發寒,“哪兒又說錯了?她都被你弄成那樣了,正常姑娘誰還願意跟你?”她不怕死地眨巴了一下眼睛。
面前男人臉色發青,手裡的煙都快被他捏碎了,卻聽到面前小姑娘怯生生的一句:“要不…要不咱倆試試?”
關略:“……”
這不純粹扯麼!
他將眼底寒光一慍,隨即歸於平靜。
“有??!”
“……”
等小茹反應過來時關略已經推開頂樓的小門下去。
“誒…”她在後面追,可關略長腿下樓走得分外快,等她追到樓梯口的時候已經不見人影。
“媽的什麼叫有???你纔有病呢,還不承認!”小茹站樓道里也跟著罵了一句,可回想關略叼著煙站風口裡的樣子又覺得特過癮。
就這樣的男人,跟他來一次是什麼滋味呢?
媽呀~~小茹想想臉上就開始發燙,“滋溜”一聲也跑下了樓去。
……
大過年的柳嬸要放幾天假,沈春光又剛醒,正需要人手照顧,宅子那邊好多下人也都回老家了,所以一時調不開人,只能臨時在醫院找了一護工來頂替幾天。
護工也是一四五十歲的大嬸,雲凌本地人,在這醫院當護工十多年了,照顧這種臥牀病人的經驗還算比較豐富。
關略進病房的時候那護工也剛到。
“先生…”
關略睨了眼牀上,簾子拉著,沒什麼動靜。
“睡了?”
“嗯,吊針拔了,剛睡著。”
“那你出去吧?!标P略不喜歡屋裡有陌生人呆著,護工樂得清閒,轉身便拿了外套出門。
關略輕著聲將簾子拉開一點,牀上的人果然已經睡著了,不過總算換了一個睡姿,現在是側躺著,剛好將臉對著關略,那邊受傷的右手被她小心地擱在被子上。
手上包的紗布有些發毛了,黃色藥水和碘酒從紗布縫裡滲出來。
關略又細細地喘了一口氣,想抽過椅子坐著,可一動牀上的沈春光便皺了下眉,她現在是醒了,睡不安穩,所以一點動靜就很容易驚醒。
關略挪了一半的身子僵在那裡,等沈春光眉頭稍稍舒開才又敢動,但已經不敢去挪凳子了,乾脆直接輕輕坐到牀邊上。
這麼一坐又是大半個小時,窗外的微風將藍色布簾吹得飄起來,午後陽光不錯,但到底是冬日,光線有些慵懶。
沈春光那一覺睡得挺久。
臨晚飯前關略又去找了她的主治醫生,早晨她醒之後重新做了幾項常規檢查,報告已經出來了,除了頭部淤血沒完全消散之外其餘都還算正常。
至於右手一時半會兒也好不了,需要做個修復手術再慢慢長。
問完一些常規問題,關略又諮詢了一些關於調養的注意點,醫生都有耐心地回答了,回答完關略依舊坐在那裡,低著頭,指關節蜷著一根根捏緊。
醫生知道這男人身份不簡單,加上又有蘇訣那層關係,所以對沈春光特別謹慎。
“關先生,還有什麼需要問的嗎?我今天剛好不忙,要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可以一併諮詢?!?
關略垂著頭,手指已經全部拽成了拳頭。
醫生覺得他表情挺奇怪,好像在糾結什麼很痛苦的事。餘妖廳亡。
“關先生……?”
“關先生,其實不用過於擔心了,沈小姐目前的情況還算穩定,右手是要吃些苦頭的,但指甲過幾個月就能全部長好,只要腦中淤血散盡就不會有什麼後遺癥?!贬t生以爲他的糾結來源於沈春光的傷。
關略沒吱聲,牙槽磨了磨:“謝謝,費心?!弊吡?。
回到病房沈春光還沒醒,卻見雅岜撅著屁股半俯著身子在盯著牀上的人看,看得那叫一個專注啊,好像非要從她臉上找出什麼東西。
“瞅什麼呢?”關略涼颼颼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雅岜嚇得“嗖”站直。
“沒…沒什麼。”支支吾吾半天,心裡又覺得不甘,還是打算鼓足勇氣問,“九哥,她是不是…唐姐姐?”
關略眉頭瞬時擰緊。
雅岜立馬悶頭不敢再說話。
其實這三年來雅岜最有發言權,因爲他是時時跟著關略的人,有機會將他的一舉一動都看得清清楚楚。
雅岜雖然面上憨厚,可他真不傻,有些事關略雖然不說,但雅岜心裡明白得很。
就比如三年前唐驚程的死,關略從頭到尾沒有顯出一絲憂傷,真的,一絲絲都沒有,但那最初幾個月的沉鬱感是把 雅岜往死裡逼的,逼得他不敢去關宅,不敢去見關略,甚至不敢在這男人面前提一絲一毫關於“唐驚程”的事。
寧伯也知曉這一點,所以才刻意吩咐宅子裡的人誰都不許提“唐驚程”。
現在這種沉鬱感又回來了。
雅岜從種種跡象裡已經能夠確定牀上躺著的“沈春光”便是三年前的“唐驚程”,但他不清楚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也不清楚爲什麼唐驚程要隱瞞身份回到關略身邊。
但有一點他能感受得出,關略也已經知道這姑娘是誰了,但他似乎沒有要揭穿的打算。
既然他不想揭穿,雅岜便也不敢再追問。
“那個…九哥,我也就好奇問問,司機已經在來的路上了,帶了點吃的,您今晚是繼續留在這還是回去休息?”
關略臉色好看了一些,手指捏了捏眉心:“留在這,你沒事就回去吧,另外派幾個人在門口看著?!?
他是真怕了。
就像趙長德說的,沒有軟肋的人才能無往不利,可他現在不一樣了,他把自己唯一的軟肋露了出來,他怕沈春光再出事。
雅岜也明白,領命出去。
傍晚的時候護士又進來給沈春光吊了一瓶營養液,裡面加了一支安定,希望晚上能夠睡得好一些。
臨走時護士還叮囑護工晚上要看著她。
“病人手上的傷很嚴重,之前昏迷不覺得,現在醒了就不一樣了,特別是晚上,痛感很強,讓她別亂動,到時候再傷著傷口會二度感染?!弊o士麻木地交代,護工便麻木地聽,反正當時關略也不在病房,還指望護工有多負責人。
天色漸黑的時候沈春光總算醒了一會兒,精神還是很不好,幾乎沒怎麼說話。
護工將宅子那邊送的蔬菜汁用吸管給她吸了一點,不過也只是一點,她沒胃口,也吃不下多少。
喂完蔬菜汁護工出去打熱水給她擦臉,病房裡就剩下關略和沈春光。
關略走過去坐在她牀邊上,捏了捏她的手,她左手手腕的血管裡還留著留置針,他也不敢多使勁,就那麼輕輕勾著,讓她無力的手指躺在他手心裡。
“有沒有感覺好一點?”很沒創意的問題,不過關略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換句話講,他心裡五味雜陳,有些不敢面對醒過來的沈春光。
沈春光撐著眼皮看面前的男人,居然還有力氣笑:“反正沒死成…”
“胡扯!”
“你擔心我???”
“……”這個沒良心的東西,關略磨著牙槽,很輕的吭了一聲:“嗯?!?
“嗯是什麼意思?”沈春光啞著聲音還問這種沒營養的問題。
關略捏緊她的手指:“不問這些了,現在說這些不合適?!?
沈春光虛虛笑了笑,傲嬌的男人,不過她也實在沒力氣,被關略捏著手,迷迷糊糊地又睡了過去。
夜裡護工陪夜,還主動提出讓關略先回去,關略沒走,還是留了下來。
因爲傍晚時候沈春光的吊瓶里加了安定,所以那一覺一直睡到了凌晨,凌晨之後藥效就過了,關略躺在沙發上聽到牀板咯吱咯吱的翻動聲。
護工早就在旁邊躺椅上睡到打呼了,關略起身揉著眉過去。
“醒了?”他走到簾子後面,擰開旁邊的小牀燈。
黃黃的燈光照清楚牀上的人,沈春光蜷著身子縮在被子裡,頭朝著另外一邊,用背對著關略。
關略抽了椅子坐過去:“睡不著?”
牀上的人沒動,等了好一會兒才輕輕“嗯”了一聲。
“那我陪你聊聊天?”關略睡意零星,強行撐著。
又是好一會兒,被子裡的人似乎抖了抖,沈春光低低地回:“不用,你去睡…”
“我不困?!?
“那也去睡!”這口氣已經聽出來犯擰了,關略苦笑,都這樣了還犯擰,他便探身過去拍高高攏著的被子:“怎麼了?”
一拍才發覺不對勁。
被子裡的人抖得厲害。
“沈春光?”關略起身繞到牀那邊去,可牀上的人又掙扎著將身子往另外一邊翻,跟躲貓貓似的,關略再跟著她繞回來。
這麼來回兩遍,牀上的人安穩了,沒氣兒了,左手乾脆撈了被子蒙到自己頭上。
“到底怎麼了?”關略聲音低柔。
誰讓她病著呢,要換做以前他早糙了,誰有耐心跟著她在牀邊上繞圈圈,可現在不一樣,關略耐住性子再度走到她面前。
被子一直蒙過她頭頂,只露出一點毛茸茸的獅子卷。
“喂,你不怕蒙在裡面憋死?”關略去拽她的被子,她也沒啥力氣,被子一下就被拽下來了,沈春光半張側臉露了出來。
燈光下那張臉白森森一片,頭髮一縷縷被汗打溼全部黏在臉上,咬著脣,血都出來了……
關略心臟像是被什麼一下子拽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