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勿少主,這最后一件神器,乃是當年治退洪水的月牙戟。它形似月牙狀,刀鋒強刃,可以削斷這世間所有的利器。它可以化作月牙高墻,抵御住兇猛的洪水。蛟龍盜取此神器,治住洪水以后,這里就再也沒有發過洪水了。如今神器從地底重新出世,這百年洪水就跟著傾瀉而出,因為本不是天地的造物,而是神器的造物,所以才會形成這五鎮懸河。你看看這里的房屋和百姓,全部都無一幸免。”
思勿放眼望去,滿地都是破碎的房屋,滿地都是尸骨,不禁覺得胸口悶悶的。他看著仙尊作揖說道:“前輩,是晚輩一時殺念,才會釀成如此慘劇,晚輩萬死也難辭其究。今日前來,晚輩想為他們做個歸安咒,好讓他們能早生極樂。”
仙尊突然轉身,食指和中指相并,抵在了思勿的胸口:“一人之念殺遍了這里所有的人,一人之心何以安釋眾人之心。念因你私心而起,殺戮因你私心而出,你如何能讓他們早生極樂。云頂觀弟子守護多日,一是為了那惡靈,二就是為了這些久久不愿離去的冤魂。久而久之,他們就再也不能輪回,有的甚至會變成厲鬼。如果你今日前來,心中還有愧意,那不如放下一切,讓他們泄憤一下如何?”
鶴云一聽,立刻站在了思勿身側,盯著仙尊說道:“莫云仙尊,枉你身為上仙,居然在此說出這種話,你視我們少主的顏面何在,視他性命何在?他是我仙靈境少主,面不薄,命不賤。你讓少主接受冤魂泄憤,你這不是要害死我們少主嗎?”鶴云拉住思勿的胳膊,“他如此輕視于你,我們不要這神器也罷。”
諾玉趕快站了出來,給仙尊恭敬的行了個禮:“仙尊,悟童身為仙靈境的弟子,也曾在您身邊學藝,徒兒深知云頂觀自古憫蒼生的訓言。這次五鎮懸河帶來了比以往都要大的災禍,這些百姓死于非命,確實無辜,他們化作冤魂甚至厲鬼,我們都應該去承受。可是少主背負大業和重任,如果接受冤魂泄憤,萬一出了意外,那不僅僅會影響仙靈境的世代使命,還會影響天下蒼生的最后安危。悟童愿意代替少主,接受泄憤,直到他們愿意化去怨念,愿意接受歸安咒,安心離去為止,仙尊,你看可好?”
鶴云心里有些震驚,她這是不要命了嗎?思勿皺起雙眉想要去扶諾玉,卻被鶴云一把攔住了。鶴云看著仙尊立刻說道:“身為仙靈境的弟子,我們有權保護少主的安危。請仙尊答應她的請求,早日結束這些百姓的苦難吧。”
仙尊看看諾玉,這百里挑一,開辟先河的唯一一次收的外門弟子。她此刻一臉從容的站在自己面前,沒有畏懼,沒有猶豫,只是堅定和倔強。這個苦難的傻孩子,本可以擁有這世間最難得的一切,卻次次擦肩而過。可是也就是因為她這顆包含眾生,博大的心,她必將成為那個特殊。
“悟童,你已經失去了仙禽護體,又失去過一次生命,你現在真的要接受萬魂泄憤嗎?那將是穿骨撕肉般的疼痛,它們還會占據你的大腦,你的魂魄,如果沒有足夠的定力和忍耐,你會被反噬而亡的。你真的確定嗎?”仙尊的語氣有些心疼,他有些不忍的看著諾玉。
諾玉很堅定的點點頭,然后對著仙尊說道:“我已經準備好了,仙尊,請開始吧。”
仙尊沉了一口氣,鶴云拉著思勿站到了一邊。然后就看見諾玉筆直的站在那里,伸開了雙臂,然后緊緊的閉上了雙眼。仙尊站在諾玉兩尺開外,雙手合十默念心訣。不一會一道青光就從仙尊身后慢慢散發出來,然后諾玉就被包圍在了一個圓形的結界中。緊接著周圍就開始變暗了,風也越來越大,最后所有的東西都飛速的鉆進了結界中,結界里無數的黑點在動。一會一個進入諾玉的體內,一會一個又鉆進了她的頭里。諾玉的身上不斷出現傷口,額頭上也密密麻麻的布滿了汗珠。不一會,諾玉就口吐鮮血搖搖欲墜了。她猛地睜開眼睛,眼角頓時就留下了血淚,諾玉咬住嘴唇又撐著地,堅強的站了起來。她再一次緊緊的閉上了雙眼,攥緊了拳頭。
思勿看著諾玉不斷出現的傷口,和嘴角不斷流出的鮮血,腦袋突然嗡嗡作響。他的心底一次次莫名的呼喊著,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諾玉,然后那些和諾玉相處的點點滴滴,就這樣一點點被思勿重新記起了。
“諾玉,以后無論發生什么事,答應我,你都要一直這樣開心的笑下去,好嗎?”
“只要一直和公子在一起,諾玉就會一直笑下去。”
“傻瓜。”
“公子,諾玉把自己都交給你了,你現在還讓我選擇,我的真心和全部都選擇了你,這不是我一時沖動,是我深思熟慮的結果,也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這一生能常伴公子左右,諾玉死而無憾。”
思勿突然甩開了鶴云的手,沖著結界大叫:“不要,你不可以死。”
鶴云看著思勿反常的樣子,上前一把拉住思勿,然后緊緊的抱住他:“少主,你怎么了?她在接受萬魂泄憤,你現在上前,她會死的。”思勿停住了腳步,低下頭看著緊緊抱住自己的鶴云,你們為什么長的一模一樣,然后又繼續看向諾玉,心痛的流下了眼淚。
最后,諾玉接連吐血,已經倒在了地上,所有的魂魄此刻似乎已經精疲力盡了,仙尊還在繼續默念心訣。此時結界一點點消失了,里面的黑點也慢慢消失了,仙尊慢慢收起雙手,睜開了眼睛,然后默默看著地上渾身是血的諾玉。
思勿趕緊沖了過去,一把扶起倒在血泊里的諾玉,為她擦去眼角和嘴角的血跡。看著她渾身是傷,自己第一次這么手足無措。她到處都在出血,根本止不住,思勿立刻取下了思南護身符,放在了諾玉的胸口,然后默念心訣,護身符頓時發出了一陣強光,諾玉的身子頃刻便被籠罩在了強光里。
諾玉突然覺得渾身都暖暖的,她慢慢睜開眼睛,就看見自己回到了那時的山澗,自己拼命沿著那條小溪奔跑,然后就來到了那片草地。公子果然在這里,他裸露著結識的臂膀,坐在陽光下,微風輕輕吹起了他額前的發。諾玉輕輕喚了聲,公子就立刻轉過頭來,看著自己并發出了迷人的微笑。然后自己就一下子撲進了公子的懷抱,那個帶著他的氣息,久違的溫暖的懷抱。公子親吻著自己的額頭,突然一滴淚水滴在了自己的額頭上。諾玉抬起頭,捧著公子俊美的臉龐,看著他掛著淚水的眼睛,吻了一下。
公子深情的抓住自己的手,把手放在了他的臉上,淚水又一次劃落。諾玉慢慢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不是陽光,自己也不是躺在草地上。但是公子的確握著自己的手,他的確流淚了。諾玉趕快抽回自己的手,轉過身拿被子蒙住了頭。
這時,鶴云走了進來拍拍思勿的肩:“少主,這里交給我吧,你已經好幾夜沒合眼了,該去休息一下了。”思勿不舍的看了諾玉幾眼,就默默的走了出去。
思勿剛一走,鶴云就一下子掀起了被子。諾玉穿著裹胸的束衣,鶴云一掀被子,肩頭的傷口立刻感到冷嗖嗖的,傷口也跟著疼起來。諾玉捂住肩膀,看著一臉憤怒的鶴云:“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我們來這里是拿神器的,你倒好一睡就是七日。如今莫云仙尊已經命人把神器交來,也借著月圓之夜重新發動神器,治退了洪水。本來我們可以帶著神器早些離開的,可是卻因為你耽擱了這么久。現在倒好魔域和青鸞國的人全部聚集在此,現在正和云頂觀的弟子打的不可開交。你倒是清閑了,躺在這里還在繼續妖媚惑主,你真是該死。”
諾玉聽鶴云這么一說,一切也都明白了。可是自己此刻哪有心情去整理鶴云的話,倒是不禁想起思勿剛才的神情了。他那么傷心,那么溫柔的看著自己,還緊緊握著自己的手,難道他已經恢復記憶了?
“啊。”諾玉的傷口被鶴云狠狠的掐了一下,疼的諾玉眼淚都出來了。諾玉瞪著鶴云:“說吧,你到底要怎么樣?”
鶴云雙手抱胸沒好氣的說道:“我看少主這幾日的神情,怕是已經全部想起來了。不過你曾經答應過我,永遠不會說出自己的身份,現在少主自己想起來了,那自然不怪你,不過這個誓言還有用。我和少主就要大婚了,這已經是江湖人盡皆知的大事了,我要你拒絕少主,讓他心甘情愿娶我為妻。”
“以前是助少主成功離開青鸞國,我不得已才會答應你的。那現在呢?你還有什么籌碼讓我答應你?”
“因為這個。”鶴云拿出了一塊令牌,“這是龔欽城給我的令牌,凡是地宮的暗士和死士看見此令牌,如見國主。我可以用這個讓他們護送我們離開,平安回到仙靈境。”鶴云看諾玉還在猶豫,又接著說道,“云頂觀的弟子雖然厲害,但是現在畢竟是二打一,但是如果能變成一對一,我們豈不是能安心離開了。你不要忘記,我們要躲的還有惡靈,它可不會給你猶豫的機會。仙靈境才是最安全的,越快回去越好。”
諾玉轉過身子,強忍住心底的疼痛回答道:“好,我答應你。”
“好,一言為定,我們今夜就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