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便是厲若承毫無防備的睡臉,我和他的距離有那么幾厘米,剛好夠我仔細瞧著他。
他的皮膚很白,在藍色枕巾的映襯下,就像皎潔的月光;他的睫毛很長。乖巧的垂在那里,讓他睡著時的模樣就像個嬰兒似的;還有他的嘴唇,鼻梁……一切都是完美迷人。
看著看著,我就笑了,忍不住偷偷吻了一下他的額頭。
忽然想到馬克爾斯的一句話:時間在自己的運動中也會碰到挫折,遇到障礙,所以某段時間也會滯留在某一個房間里。
但是有一點值得糾正,我的時間是停留在他的懷里。
我伸手把他放在我腰上的手緩緩移開,可是他的手一離開我,厲若承就倏地睜開了眼睛。
他清晨的這第一眼讓我渾身過了電,是那種被幸福電到的感覺。
厲若承笑了笑,又把我抱回懷里。懶懶地說:“醒的這么早,看來是不累。”
我掐了掐的他胳膊,心道昨天晚上我都求饒了,他還沒完沒了,最后我騙他說我不僅很累,而且不舒服了,他才停下來。
“大清早的,你謀殺親夫啊。”說完,他不懷好意的把手順著我的后背一直上移。
我感覺到不妥,立刻掙開了他的懷抱,說:“我餓了,快起床吧。”
……
我和厲若承收拾好后,在凱爾頓的西餐廳里用的早餐。
期間酒店的經理來了,在厲若承的耳邊說了什么,他聽后便說要去見一個人。一會兒就會回來。
我點點頭,繼續我的早餐。
他剛走不久,留在桌子上的就響了。我望了一眼他的背影,已經很遠,所以原本已經邁出去的步伐又收了回來。
低頭看眼,是謝宇發來的,上面寫著:莫勝龍那邊一切順利。
這個人的名字對我很陌生,我想應該是他生意上的事,所以就把放回原處。
等厲若承回來以后,我們把早餐進行完,隨后就出發前往了墓地。
沒有買什么百合花,我在途中選擇了一個玩偶店,買了一個特別可愛的小狗玩偶,然后又買了我媽愛吃的小狗餅干。
洛城是濱海城市,所以現在雖然是夏天,但是天氣要比東城舒服很多,整個墓園從遠處看去就像個歐式花園。只不過這個花園里承載的東西太沉重。
厲若承說在車里等我,我明白他的好意,所以沒有拒絕,一個人前往了我媽的墓地。
她的墓碑上有很多灰塵,我把準備好的東西放在一旁,從包里拿出了紙巾一點點的幫她擦拭的。
照片里的我媽。笑顏如花。
和我記憶里的一模一樣,心里永遠住著一個十四歲的少女,嘴上總是掛著一個公主夢,喜歡浪漫,喜歡夢幻。
誰能想到這樣的一個女人忍受了七年的家暴,最后選擇了割腕自殺。
我終究對我媽是不了解的,我只看到她光鮮亮麗的那一面,實際她是一個怎樣的女人,我根本不了解。就好比她留給我的遺書。
等把墓碑擦干凈以后,我把玩偶和餅干放在了她的面前,然后開口道:“媽,我來看您了。”
“這八年來,我一直沒有勇氣再回來,哪怕我知道您很怕孤獨冷清,我也沒有回來。原諒我,好嗎?”
我蹲下身子,輕撫著她的臉龐。繼續說:“當年,您留給我的遺書里面,附上了梁賓犯罪的所有證據,您讓我選擇是否舉報他。您還說,如果我沒有舉報他的話,就把那些東西放到您的墓碑前燒了。我應該沒叫您失望吧,我舉報了他,雖然他的罪名里沒有家庭暴力這一項,但他還是被關在監獄里。”
其實當年我看到我媽給我的遺書時,心里除了悲痛欲絕,也覺得很心寒。
她的寥寥數語,就讓我選擇了大義滅親。
當時我爸仇恨的目光。恨不得將我千刀萬剮,我知道他是個惡魔,心里卻還是有絲不忍,畢竟他是我的親生父親。可是面對我媽的死,我媽的恨,我媽的痛,我最終選擇親手把他送進了監獄。
多年以后,我也想過當年我媽的行為并沒有給我留下什么選擇的余地,一個女兒看到自己的媽媽死在自己的面前。遺書里控訴了自己多年來所遭受的暴行,而她的愿望就是想讓我的爸爸受到應有的法律制裁,這樣的遺愿對一個十四歲的女孩來說,她根本不知道意味著什么,她的眼中只有媽媽那具冰冷的尸體。
“媽,您知道我為什么學法律嗎?”我緩緩站了起來。
“因為當時我選擇了把一切交給法律,我認為它會給每個人一個公平的裁判。我也一直把這個原則用到我的身上,成為了我生命中支撐我走下去的動力。但是我遇見了他。”
“因為厲若承,我漸漸看到這個社會里的許多事情不單單是有兩面性,而是多面的。可恰恰法律的每一個字是不能違背的,非此即彼。如果我真的一輩子活在法律的世界里,那該多好,可我活在的是我的生活里。”
我暗暗攥住了雙拳,想到梁賓入獄時笑著對我說他一定不會放過我,只要他出來,他就是讓我生不如死。
“我一直認為您的死和我有著責任,所以我心甘情愿承載了您和梁賓的恩怨。他是什么個性的人,您再清楚不過,他會和我至死方休。”
我咬了咬牙,沒有讓眼淚流下來。
當年的我不懂這些,直到梁賓入獄我才明白,我媽真正的報復是讓我們父女反目成仇,永遠折磨下去,那些證據她大可以交給警方,可她選擇給了我,甚至用死來逼我,在我媽的眼里我也不過是報復我爸的工具。
“再有兩年,梁賓會放出來,到時候他肯定會找上我,但是我不再害怕了。為了厲若承,我要去面對,我不可能永遠生活在你們的陰影之下,也不可能永遠拿法律做我的保護傘。”
之后,我站在墓碑前許久,沒有再說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