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收到一份禮物,是兩張極好的貂裘斗篷,一件男式一件女式,長及腳踝——李家富庶,本來是不缺這種東西的,可是這兩件貂裘都是上好白狐毛製成,一根雜色的毛也沒有,手感極好,無論針腳細節還是刺繡圖案都是難得的上品。
“這是大公子特地派人捎來的,真是好看呢!”雙兒讚道:“大公子在外面還能想到二少爺和夫人,真是一番苦心?!?
白月點了點頭,說不出是開心還是什麼,李凱翔在外地應該快兩個月了吧,按照行程來算,就快回來了。
這天,不知爲何,白月心神不寧,雖然時時守著李瑞麟,可是總還是覺得缺失了什麼。
反倒是李瑞麟安慰她:“我覺得乏了,想睡一會兒,你若是閒得慌就到院子裡玩一會兒雪,活動活動筋骨。”
白月卻搖搖頭:“不,我要陪著你?!?
李瑞麟食指輕點白月鼻尖:“你呀,不要把所有時間都花在找相公我身上,自己也該玩玩,做自己喜歡的事,這樣我也比較安心。”
白月笑笑:“什麼事能比陪著相公更重要?更令我開心?”
李瑞麟嘆息一聲:“好月兒……”忍不住親了親她的臉頰。
雖然誰都沒有說,可是卻比什麼時候都要珍惜現在相處的時光,過一天便少一天似的,其中的辛酸與苦澀誰不願意表達出來。
夜裡,李瑞麟還是咳得厲害,白月陪著他一整晚都沒有睡,不停地噓寒問暖照顧他,直到天快亮了,李瑞麟才睡著。
白月卻睡意全無。
清早就去向李老爺請安,說出自己希望能儘快找到陽藥師的願望。
李環卻嘆氣:“不是隻有你想,老爺我就不想麼?可是陽藥師哪裡是那麼好找的人啊!”
白月忽然想起什麼,道:“那位長陽王應該人脈廣博,若是拜託他多留個神,一定能找得到的?!?
李環眼前一亮,可是隨即又泄了氣:“長陽王是什麼人啊,怎麼會答應一個小老百姓的請求,況且他已經走啦!”
白月問:“王爺已經離開遂城了嗎?”
李環道:“應該還在遂城吧,在知府老爺那邊做客呢!”
白月咬了咬脣,心想,趁長陽王還在遂城,找個機會拜見他,不就有希望了嗎?
心裡想著,便立刻採取行動。
這天雪停了,天雖然放晴卻是出奇的冷,白月裹了厚厚的裘皮斗篷出門,到了知府大人門口,對那守門的侍衛說明來意,那侍衛卻毫不領情:“你是哪家的女子,光天化日來找我家大人,可有請柬?”
白月哪裡有這種東西,況且知府她不認識,可是她不願意這樣就放棄,不讓進她就等著,總能等到長陽王出來吧?
冰天雪地之中的等待是怎樣的寒冷與艱難可想而知,白月跺著腳,雙頰凍得通紅,不停地來回搓著手,加上來回踱步,饒是如此,一個時辰之後還是凍得整個人都快麻木了。
守門的侍衛有些不忍心,勸道:“這位夫人,換作平時我們一定會盡量幫你通報,可是今天府上有貴客,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出亂子的,這大冷天的,您還是回去吧!凍壞了身子可不好
!”
裡面的貴客不就是她要等的人嗎?
白月心中一動,沒有要走的意思,反而更加堅定了要留下的決心。
一天前,她還巴不得再也不要見到劉修祈這個人,然而命運是多麼的奇妙,現在的她卻在天寒地凍中苦苦守著只爲見他一面。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白月已經渾身麻木,搖搖欲墜了,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彷彿長陽王不出來她就會這麼一直一直的等下去,忘記了時間,忘記了寒冷,忘記了一切……
幸好,蒼天有眼,那厚重的朱漆大門,終於“吱呀”一聲,開了一條縫。
白月心中狂跳,祈禱著一定要是長陽王,她想要邁開步子衝上去看個究竟,卻發現雙腳根本不聽使喚,僵在原地不能動彈。
就在她看清來人之後,終於扯著嗓子喊了一聲:“王爺!”
劉修祈一身黑色裘皮在冰雪中顯眼奪目,白皙的臉上在聽見白月呼喊的時候帶著一絲訝異的表情,嘴角微微一動:“是你?!”
白月想躬下身子行禮,可是腰也不聽使喚了,劉修祈一眼便看出了她的窘相,上前兩步道:“你找我有事?!”
“民女有一事相求?!卑自碌淖烀嫴煌4蚨哙?,說話有點吃力,劉修祈牽住她的手,將她帶到府裡,在衆人驚異的目光下直至會客廳。
知府雖然不知道長陽王爲何去而復返,可也不敢多問,一看劉修祈帶著客人立馬熱情招呼伺候。
凍僵的白月感到屋子裡如流火般的爲暖,這溫暖化開了結了一層薄霜的身體。
劉修祈讓人倒了熱薑茶,淡淡道:“去去寒?!?
“謝謝。”
白月伸出手想拿杯子,不過一時間手指仍然僵硬,猶豫了一下,決定等會再說。
還是正事要緊。
當她一口氣說完來意之後有些激動,目光真摯澄澈帶著烈火般的期盼緊緊盯著劉修祈,希望得到一個肯定的回答。
卻不料劉修祈只是微微瞇了一下眼,從容不迫的回答:“不瞞你說,本王還是第一次聽到有這號人物的存在??墒悄闾峁┑男畔⑻伲瓦B他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即便本王願意幫你,也是有心無力啊?!?
白月一下子呆住了,她怎麼就沒想到呢?
一聽到李瑞麟有救便什麼也不管了,只想著要找到陽藥師,可是茫茫人海,該如何下手?劉修祈說得對,她連對方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怎麼可能找得到?
白月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眼神慌亂,呼吸急促,她完全沒了主意,劉修祈的一番話徹底打碎了她心中最後的一絲希望,心一下子被掏空一般,不知做什麼纔好,怎樣才能填補。
“你不要太急了,有很多事情,盡了人力就好,其他還是要看天意的?!眲⑿奁戆参康?。
“天意?”白月忽然冷笑一聲:“天意是什麼?從小坎坷就是天意嗎?好不容易愛上一個人卻要失去就是天意嗎?!”
如此諷刺的笑容令劉修祈嘴角緊抿,眼中劃過一絲異樣的光彩,只聽他低聲道:“你也不願認命嗎?”
白月哼了一聲:“爲什麼要認命?難道命運不該掌握在自
己手裡嗎?”
劉修祈點頭,語氣中有一絲贊同:“很好。陽藥師的事雖然本王愛莫能助,不過本王很欣賞你,白月,若有一天,你需要別的幫助,便可以憑這個來找我。”說完取下腰上雙魚的配飾,遞到白月手裡。
微涼的觸感帶著玉石特有的溫潤在掌心中蔓延開來。
白月有點不可置信的看著劉修祈,這英俊的容顏下到底藏著怎樣的心思呢,真是叫人捉摸不透啊。
回去的路上白月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她明明是爲了瑞麟纔去找長陽王的,爲什麼會得到這出乎意料的答案呢?
劉修祈究竟是真的欣賞她還是有什麼別的目的呢?
當她回到李府,發現門口停著一輛眼熟的馬車,馬車上載滿貨物,有家丁正在忙碌著卸貨。
不禁問守門的家?。骸斑@是?”
“大少爺回來啦!”家丁笑嘻嘻的回答。
“哦。”白月應了一聲,擡起腳步進了大門。
才一進門,發現全府上上下下都在忙碌,都在爲李凱翔準備的接風宴。
白月知道自己該去打個招呼,李瑞麟身體不好,不出席情有可原,她這個做李家媳婦做他弟妹的不賞臉可就說不過去了。
不過,白月還是在看到李凱翔的時候有些吃驚。
李凱翔今天穿一身藏青色錦袍,頭戴玉冠,腰繫銀色玉帶,卻沒有以前那副玉樹臨風瀟灑倜儻的樣子——
兩個月不見,李凱翔明顯的瘦了,憔悴了,即便穿了厚厚的袍子還是掩飾不住那種清減,雙頰顯得有些凸出,而且原本一向精於修建的鬍鬚竟留了一寸來長,放眼瞧去一下子便老了幾歲似的,眼裡也是血絲,彷彿幾天幾夜沒睡好。
這可把李夫人心疼壞了,皺著眉一邊吩咐丫鬟趕緊準備香湯沐浴伺候,一邊又是熱茶又是火盆子不停的取暖,生怕李凱翔有個哪裡不舒服,嘴裡還不停埋怨著:“這可是遭了什麼罪,成了這副樣子?”
李凱翔嬉皮笑臉道:“這還是想著早些趕回來嘛?”
“再急著趕路也不能急壞了身子,在外面就不知道照顧自己嗎?真是粗心啊,都瘦成這樣了,哎……幸好回來了,好生養養,可千萬累出病來。李家現在可就靠你了!”
也許這句話是無心的,可是白月聽起來卻是那樣的刺耳,李家只有靠李凱翔了——那麼,瑞麟呢?他該怎麼辦?是已經被排除在外了嗎?
“知道啦,知道啦。”李凱翔不改一臉的笑容,卻在看到白月的剎那嘴角的笑凝住了,好像被什麼定格一般。
白月也呆了一下,隨即調轉目光。
李凱翔笑笑:“弟妹,好久不見?!?
白月微微躬身行禮:“好久不見。大哥辛苦了?!?
非??蜌鈪s掩飾不住疏離的語氣。
李凱翔很輕的嘆了口氣,問:“瑞麟可好?”
他不問也罷,這一問正中下懷,白月勉強撐了一天一夜的自信已經被打擊的支離破碎,到這一刻,徹底灰飛煙滅。
眼圈驀的就紅了,白月咬了咬脣,想說什麼喉嚨卻被哽住一般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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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