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爹將他們趕出來後,過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文清岸才從帳篷裡走出來。
不過,出來後,他卻沒有提及剛纔事情的任何一個字,只是催促著他們幾個孩子道:“天色不早了,都去睡吧。還有,安澤、安昊,幾天你們去跟薛叔擠擠吧”
說完後,文清岸也不待幾人說話,上來牽著文安安的手就往帳篷裡走去。
扭頭望著朝這邊不停觀望的大哥、二哥,文安安露出個‘安心吧’的笑容,就跟著文爹進了帳篷。
“爹,你和娘商量的怎麼樣了?”擡頭看向沉默不語的文爹,文安安有些焦急的問道。
在文安安問出這句話之後,文清岸前進的腳步突然停頓了下來,望著前面好一陣子後,他才蹲下身,直視著安安的眼睛道:“安安,你知不知道,如果你現在放棄繼續尋找郎中,有可能以後,你的臉都可能治不好了。可能你現在還不能理解,這樣對你意味著什”
“爹”
她知道的,她甚至也將這個問題考慮過無數遍。有時候錯過最佳的黃金時期,就意味著放棄希望。
那也就是說明,也許有可能,她要永遠頂著這張被劃花的臉,在這個時代走完自己的一生。
不甘心?有。人家穿越重生,要麼有治國經商之才,有麼有傾國傾城之貌。
可她穿越重生,難道只是爲了在古代當一個被劃花了臉的老姑娘?
痛苦?有。每當看到這張臉,有時甚至只是觸碰那兩道刀疤。她都會連續做好幾晚的噩夢。夢中有個人,總是張著血盆大口,拿著刀追趕著她。
這個夢跟隨了她四年,想必。以後的歲月,也會繼續跟著她。
可是這一切,都不能成爲她自私的藉口。
她喜歡此刻在她身邊,陪伴著她的每個人。
會因爲他們的笑容而微笑,會因爲他們的痛苦而傷心。
當把他們當做一家人的那一刻起,她就失去了自私的權利。
再說,她已經任性了四年,也夠了。
現在的她,比起自己的容貌,更希望他們能夠擁有一個好的未來。
這樣。才這真正的是一家人。不是嗎!
打斷文清岸的話。文安安笑著摟住他的脖子,道:“爹,沒關係的。我還有爹孃和哥哥。薛叔在”
“聽前頭村子的妞子說,女兒家長大了都要嫁人的,但安安不想嫁人,安安想像現在一樣,一直陪在爹孃哥哥身邊。但如果以後哥哥們要是娶嫂子的話,安安就和爹孃一起,與哥哥嫂子們過,可是”
說到這裡,文安安還故作狡黠的瞅著文爹道:“可是,爹爹一定要給哥哥們挑個好點的媳婦。讓她們不能嫌棄安安,要不然,我被嫂嫂們嫌棄的話,就真的沒地方去了”
“她敢”
“她敢”
突然背後冷不丁的冒出文安澤、文安昊的聲音,嚇得文安安一個哆嗦。
文清岸將女兒哆嗦身子摟在懷裡,怒斥著躲在後面的兒子:“你們又偷聽,什麼時候能改掉這個壞毛病,看把你妹妹嚇的”
得了文爹的訓斥,文安澤、文安昊兩人傻呵呵的抓著後腦勺,踱著步靠過來。
等來到父女身邊後,文安昊蹲到妹妹旁邊,朝著她堅定的道:“以後,二哥要是娶媳婦,肯定讓咱們安安先過目,安安同意了,二哥再娶,要是她敢嫌棄咱們安安,二哥就休了她”
聽著兒子滿嘴不著調的話,文清岸氣的伸手在他頭上猛然一拍:“天天就瞎胡說,平常見你在外人面前老實許多,怎麼自家人跟前就在那胡咧咧?”
文安昊揉揉被拍疼的額頭,撇撇嘴嘟囔道:“大哥也肯定是這樣想的”
見文安昊這樣說,文爹又將頭扭向文安澤,怒瞪著他,似乎像是在說‘你要是也敢說出這樣的話,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文安澤衝出賣自己的弟弟瞪了瞪眼,然後也小聲嘟囔著:“怎麼不能這樣了”
人都說‘娶了媳婦忘了娘’,更何況以後她這個妹妹,所以文安安也只是隨口一說,不過現在聽兩個哥哥這樣一說,即使知道是謊言,文安安也覺得心裡暖融融的。
調整了自己的情緒,文安安伸出手,誇張的在臉上颳了刮道:“大哥,二哥,羞羞,現在就開始想媳婦了,羞羞”
突然被妹妹這樣嘲笑,兩個人才意識到自己剛纔說了些什麼,頓時臊的臉蛋通紅。幸虧現在是晚上,要不然兩人肯定羞得鑽到地洞離去。
望著極速跑走兩個兒子,文清岸寵溺的捏著女兒的小鼻子:“你呀,鬼丫頭”
被自家爹抱著繼續往前走,文安安摟著他的脖子,小心翼翼的繼續說著剛纔未完的話題:“爹,咱們回家吧”
“……”
“爹?”
“嗯?”
“咱們回家吧”
“……,……,嗯”
很久很久,文安安才聽到從自己爹口中傳來的哪一個字。
此時的她,在高興之餘,心中卻帶著點恐慌和迷茫,以及許許多多自己都搞不明白的複雜情緒,它們在心中不停地翻滾涌動,混合成不知名的思緒,滲透入四肢百骸當中。
不過即使這樣,文安安還是將臉貼在了文清岸的脖子上,低低的在他耳邊響起。
“真好,可以回家了”
文安安忘記自己是什麼時候進入到帳篷裡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昏睡過去的。
但還在夜晚的時候,她卻被壓抑著的哭泣聲給吵醒了。
閉著眼睛,默默地傾聽著文孃的啜泣聲。文安安覺得自己的心也被她哭的痠疼痠疼的。
“別再哭了,等會兒再把安安給吵醒了”
“相公,難,難道。真的要放棄?”
“……”
“安安,這讓我們安安以後怎麼辦啊”
“……”
“安安,娘,娘對不起你,安安,安安……”
真疼啊,疼的她連呼吸都帶著刺痛。
可是,文安安知道,她的疼,連爹孃萬分之一都趕不上。
被文爹文娘摟在懷裡。文安安只記得。在失去意識之前。耳邊不斷想起的那句話。
“安安,以後長大了,要怪就怪爹孃吧”
等到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其他人都已經起來了。望著衆人眼底的青烏,文安安居然很是不合時宜的笑了兩聲。
文清岸見女兒微微瞇起的眼睛,沒有那一刻如此強烈的希望,這麼笑容能夠永遠的留在她的臉上。
可是他明白,這只是自己的妄想。
嚥下心中的苦楚,文清岸整理了下自己的表情,衝著還在忙碌的幾人道:“咱們回家吧”
簡簡單單的五個字,卻砸的文安澤、文安昊和薛二懵了起來。
回家?
回家意味著,他們不要再繼續漂泊不定了。
回家意味著,他們不用在風餐露宿了。
回家。意味著不再繼續爲文安安治療了!
雖然他們心中隱隱覺得,文清岸最後的選擇回事這個。但當答案真的公佈出來,他們卻不知道該要以何種心情去面對它。
“回家吧,我們今天就走,回咱們村子”
“爹”
“爹”
話到了嘴邊,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原來,他們沒有自己想象中的偉大。
“走吧,今天就出發。爭取能夠趕到梨州城”
在文清岸這一句話後,一路上是長久的沉默。大約在下午戌時,他們一行人趕到了梨州城的城門起。
望著城門前長長的隊伍,文清岸掀開車支會著他們道:“城門外排了好長一條隊伍,估計官兵是在檢查,你們在車裡呆著別動,我去前面看看”
文氏點點頭,囑咐了文清岸幾句小心,就將馬車的簾子拉了下來。
“娘,你說這裡出了什麼事情?”
“會不會有什麼強盜土匪來打劫,官差正要抓人呢”
“行了,你們兩人少說兩句”
聽著孃的訓斥聲,兩兄弟都撇撇嘴,低著頭坐在那裡不敢吭聲。
在車裡等了沒多久,就聽見外面文清岸和薛二的說話聲。
文安昊聽見自己爹的聲音,立即掀起車簾,焦急的問道:“爹,出了什麼事情,和我們講講”
雖然文氏母子幾人沒有說話,但是一臉期待的表情,仍然是泄露了他們心中的想法。
文清岸皺著眉頭看了他們幾眼,才平靜的道:“沒什麼,說是朝廷因爲最近有些地區常常發生盜竊等案件,爲了保護百姓的出行安全,所以在重要的城鎮,才設立了關卡檢查”
聽到文清岸說只是關卡檢查,文安昊興趣缺缺的一屁股坐回到馬車裡,小聲嘟囔著:“什麼嘛,就這點事情,還要興師動衆的,這麼長的隊,咱們要排到什麼時候”
雖然文安昊說的是抱怨的話,但是文安安覺的,這個二哥有一點說對了,朝廷不可能這樣興師動衆的,只是爲了‘保護百姓的出行安全’。
看來最近,朝廷上肯定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有這樣想法的不知文安安一個人,文清岸直視著長長的隊伍,然後轉頭對其他人道:“咱們在這裡帶上兩天,休整一下再走吧”
“也好,等會兒我去打聽打聽”
聽著薛二嚴肅的聲音,文清岸搖搖頭否定著:“這個時候,還是別打聽了,咱們今天找個客棧住下。那裡人多嘴雜,總會聽到些什麼消息”
見文清岸這樣說,薛二贊同的點點頭。
後面也就沒有再說些什麼,只是跟著隊伍緩慢的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