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弋等辛簡睡下了,拉了毛毯給他蓋上,悟一身汗出來,病就好了。佟弋在辛簡旁邊躺下,聽著辛簡略顯粗重的呼吸,探手摸了一下他的額頭,還有些發燙,希望藥效能夠早點發揮作用,快點退燒。
佟弋睡得迷迷糊糊,被一個滾燙的八爪魚抱緊了,那家伙在他身上蹭來蹭去的,十分不老實。佟弋睜開眼,想清楚扒在自己身上的東西是怎么回事,伸手一摸,辛簡身上滾燙的,鼻息噴在自己身上都能燙人。佟弋睡意全無,趕緊起來打冷水來給他冷敷,別真把人給燒壞了,這地方缺醫少藥的,可不敢大意。
衛生間自來水管里放出來的水是冰冷的山泉水,用來冷敷再好不過。冷毛巾敷在辛簡額頭上,辛簡被冷得打了個激靈,伸出手去摸額頭上的毛巾,迷糊地說:“冷!”
佟弋抓住他的手:“別亂動,你發燒了,我給你冷敷一下,別燒壞了,燒壞了我可賠不起。”
辛簡被佟弋抓住手,只覺得非常舒服安心,便不再掙扎。佟弋一手抓住辛簡的手,一手拿出手機,在網上搜高燒降溫的方法,這里信號不好,斷斷續續的,打開網頁需要很長的時間,真是考驗人的耐性。
佟弋依據網上指點的方法,耐著性子給辛簡用物理方法散熱,折騰了兩個小時,辛簡的燒總算是退了下去,睡得也安穩起來。佟弋將毛巾扔在臉盆里,嘆了口氣,看著辛簡,伸出手掐他的臉頰:“你這個麻煩精,大麻煩,每次都出這么多狀況,你怎么就長到這么大了呢?”
辛簡睡得人畜無害,一伸手,抓住了佟弋的手,然后將他的胳膊抱在懷里,側過身,嘴巴動了動,繼續睡覺。佟弋看著他這樣,也不掙開,將人往里挪了挪,然后滅了燈,在辛簡身邊躺下了。
辛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抱著佟弋的胳膊,整個人都纏在他身上,頓時嚇了一跳,媽媽呀,又來了。
沒等他來得及撤回去消滅罪證,佟弋已經睜開了眼睛,然后伸出手,摸向了他的額頭:“燒可算是退了,身上還覺得難受嗎?”
辛簡張嘴,聲音沙啞,沒發出聲來,佟弋半撐起身體:“該不會燒傻了吧,傻了我可不會負責的。”
辛簡松開他的手臂,抬手拍了他一下,聲音沙啞地說:“你才傻呢。”
佟弋笑起來:“沒傻就好,起來吧,天都亮了,你昨晚可真夠鬧騰的,抱著我直喊媽媽,我又沒變性,也沒你這么大個傻兒子。”
辛簡橫了他一眼:“胡說八道,我才不會叫我媽呢。”
佟弋抬手彈了一下他的額頭:“你沒事了吧?”
辛簡懶洋洋地掀眼皮:“沒力氣。”
佟弋擔憂地看著他:“一會兒去看醫生?”
辛簡又吐了一個字:“餓。”
佟弋臉上露出輕松的笑容:“那就趕緊起來,去吃早飯吧。”
辛簡伸了個懶腰,下樓,沈鈺嘉已經起來了,她神色復雜地看著辛簡和佟弋,辛簡不理解那目光的含義,以為她只是擔心自己的身體,便摸著后腦勺笑著說:“我沒事,感冒已經好了。今天有什么安排?”
沈鈺嘉強笑了一下:“沒事就好,今天跟爺爺一起上山打柴。”
辛簡的肚子咕地叫了一聲:“我餓了,可以先吃飯嗎?”
楊靜說:“當然可以,趕緊來吃飯吧。”
早飯吃的是米飯,這讓幾個城里來的孩子十分不習慣,楊爺爺說:“我們上午要去干活,要是沒吃飽,就沒力氣做事,多吃點。”
于是辛簡吃了這輩子第一次是米飯的早飯,他昨晚上沒胃口,沒怎么吃,此刻餓得厲害,所以扒了兩碗飯。佟弋小聲地笑他:“你也要成為第二個飯桶了。”
辛簡白他一眼:“算了,我還是不跟你搶,這個尊號還是送給你吧。”
吃完飯,大家都跟著楊爺爺和楊靜一起上山。上山之前,佟弋拿出一瓶藥水遞給辛簡:“先抹點在身上,驅蚊蟲的。”
辛簡接過來:“你考慮得還挺周到的,謝了啊。”
楊爺爺交代大家:“都盡量穿長衣長褲,山上很多荊棘,刺多,別劃傷了。”
辛簡沒帶長袖衣,佟弋扔給他一件襯衫:“穿我的吧。”
辛簡看著白色的襯衫,有些猶豫:“這樣萬一沾了什么東西洗不掉,衣服就毀了。”
“沒關系!”
楊靜說:“我爸和我哥個子都不高,他們的衣服你們穿不了,所以沒法借衣服給你們穿。”
佟弋說:“沒關系,我這衣服也可以的。”
辛簡說:“其實我穿短袖也沒關系的,我不往草叢里鉆就是了。”
“叫你穿你就穿,那么多廢話!”佟弋瞪他。
辛簡也覺得自己扭捏了,便穿上了,真要弄壞了,到時候賠他一件好了。
楊爺爺拿了一根棒子,一把柴刀,然后上山了。楊靜隨手撿了一根兩米長的棍子在手里,對大家說:“你們跟在我們后面。”
辛簡興奮地說:“楊靜,你拿棍子,是不是準備打草驚蛇?”
楊靜回頭來看了一眼辛簡:“你猜對了,就是這么用的。這個季節正是蛇出洞的季節,山上的蛇不少,不小心就碰上了,小心為上。”
張宣有些害怕:“我最怕蛇了,蛇會咬人嗎?”
楊靜耐心解釋:“不怕的,它們怕人,只要驚動它們了,它就會溜走了。動物其實都是這樣,都怕人。”
山上樹木非常茂密,地面上長滿了灌木,遮得路幾乎都不見了,僅有一條羊腸小道在灌木叢中穿行著,楊靜一邊走一邊往草叢中敲打著。沈鈺嘉問:“這些灌木也都是能當柴燒的吧?”
楊靜說:“可以,但是現在都沒人要這個柴了,灌木柴不經燒,而且割起來麻煩,都是刺。”
他們穿過一片楠竹林,又路過一片杉木林,這才到了一片雜木林,這才是他們此行的目的地。
楊爺爺說:“這些樹,你們看著長得歪歪扭扭不成材的,就可以砍了,好幾棵長在一起的,就可以砍一棵。”他一邊說,就一邊咚咚砍起柴來了。
張宣說:“沒柴刀怎么砍?”
楊靜說:“沒柴刀,可以去撿枯枝,或者去玩吧,記得打草驚蛇。”
他們幾個一共只帶了兩把刀上來,說是來砍柴,不過是跟著一起來體驗生活而已,并不真需要他們砍柴。楊靜的爺爺很勤勞,家里的柴草堆了滿滿兩間屋子,燒個一年都不成問題。
一把柴刀在楊爺爺手里,另一把刀在佟弋手里,辛簡幫他打下手,楊靜則帶著沈鈺嘉和張宣去找野果子去了。
佟弋拿著柴刀,咚咚地砍著柴,辛簡說:“難砍嗎?要不我來試試?”
佟弋說:“還好,我先砍會兒,一會兒給你。”
佟弋砍倒一根柴,辛簡就將砍下來的柴拖到一起,準備扎捆。佟弋說:“你小心點,別扎到手了。”
但是已經遲了,辛簡的手已經被刺扎破了,他放在嘴里吮吸了一下,然后甩了甩手:“你別揀長刺的柴砍啊,挑沒刺的。”
佟弋說:“你別弄了,放在一旁吧,一會兒我砍好了自己來拖。”
楊靜從那邊過來了:“扎到手了嗎?別弄了,讓我來吧。這個給你們嘗嘗。”
辛簡看著她手心里紅紅的小果子:“這是什么?”
“我們叫山泡,也叫樹莓,嘗嘗,味道很好的。”楊靜笑瞇瞇的。
辛簡從她手心里拿了一個,看了一下,果然長得像草莓,不過個頭要小得多,他放進嘴里,居然甜絲絲的,比草莓的味道要好得多:“好甜,比草莓好吃,佟弋你嘗嘗。”說完抓了兩個遞給佟弋。
佟弋放下柴刀,直起腰,從辛簡手里接過紅色的小果子:“這個是覆盆子吧,我以前在東北吃過。”
楊靜笑著說:“對,學名應該就是這個。”
辛簡看著佟弋的手:“你手上怎么了?”
佟弋看了一下手掌:“沒事。”
楊靜也注意到了:“起血泡了吧,你別砍了,我來吧。”
辛簡抓過佟弋的手,發現果然右手的無名指根處多了一個暗紅色的血泡:“疼不疼啊?都起血泡了,你還砍什么。”
佟弋用手指壓了壓:“沒事,來一趟江西,也留點紀念品回去。”
辛簡對楊靜說:“楊靜,我來吧。”他覺得這種粗活有男生在,怎么能讓女孩子干。
楊靜擺擺手:“你們別管了,這種活你們沒干習慣,手心會起水泡和血泡的。我經常干,手心里有繭子,不會有事的。”說完還展開手心給他們看。
楊靜的手掌和手指的連接處,果然有幾個繭子。辛簡也攤開手心,自己的手白白凈凈的,除了右手中指指節處有捏筆的老繭,別處都非常細膩光滑。在看佟弋的手,他的手掌寬大,手指修長,那一雙手實在漂亮,哪里是握柴刀拿斧頭的手。
辛簡說:“那你砍吧,慢點,不著急,一會兒我們幫你背柴下去。”
楊靜笑著點點頭:“好,你們去玩吧,不用管我。”說完咚咚地開始砍起柴來。
辛簡和佟弋對視一眼,然后走開了。辛簡問佟弋:“你的手痛不痛?”
佟弋搖搖頭:“還好。”
“血泡要挑破嗎?”辛簡問。
佟弋說:“不用吧,等它自己會掉落的,就跟繭子一樣。”
那邊沈鈺嘉朝辛簡招手:“辛簡,這邊好多樹莓,快來摘啊。”
辛簡越過灌木和草叢,走到沈鈺嘉和張宣那邊,發現一叢一人高的帶刺灌木,上面掛了不少紅的黃的青的果子,沈鈺嘉說:“紅的是甜的,黃色的有點酸,青色的非常酸,還沒熟。我這有好多摘好的,你要嘗嘗嗎?”
辛簡搖搖頭:“不用了,我自己摘吧。”
沈鈺嘉看了一眼不說話的佟弋,垂下了眼簾。
辛簡對佟弋說:“佟弋,我們去那邊,我看到那兒也有一叢,好多紅的。”
佟弋點點頭:“你等下,我先過去。”他拿著一根棍子,在草叢里敲了又敲,然后才走過去。
辛簡看著滿樹紅彤彤的果子,興奮異常:“哇,真多,有口福了。”
佟弋看著他,微微笑了起來,他手長,將枝條翻過來,一顆一顆摘下來,放到辛簡手里:“我摘,你拿著。”
辛簡笑瞇了眼:“那我就吃了啊。”
“不能吃完了,給我留點。還要給爺爺和楊靜留點,他們都在干活呢。”佟弋說。
辛簡皺了一下鼻子:“知道,我是那么自私的人嗎?”
沈鈺嘉看著他們兩個人有說有笑的,心說,辛簡那沒心沒肺的樣子,知道自己被大尾巴狼給盯上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