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我!你這個白癡惡魔!”好不容易他的手從我嘴上鬆開,我張嘴就罵他,“誰要和你私奔?你腦袋給開水燙過了?!”
他哼了一聲,“你真以爲我看上你了?”說的不屑極了。我幾乎要氣暈過去,用力掰著他卡在我腰上的手,卻怎麼都掰不動。
他冷道:“警告你別亂動,現在我們在天上,掉下去不要指望我會去救你。”
我氣過了頭,反而冷靜了下來,不再亂動。
他有些訝然,看了我一眼,說道:“怎麼突然聽話了?害怕了嗎?”
我閉上眼睛,拒絕去看他那張讓我厭惡的嫵媚臉蛋,低聲道:“好了,我不認爲你真的打算和我私奔,請告訴我你強行將我帶出來的原因。”
他冷笑了一聲,“我可真是好心被人當做驢肝肺!我和你說了你也不會相信,我只是想找同伴來幫你平定弗拉德曼奧利亞的靈魂,如果一直讓她的靈魂這樣存在在你的身體裡,你會受很大的影響。畢竟一個人的身體能量是很有限的,同時容納兩個靈魂本就非常困難。如果你不想哪一天突然失去了自己的意識,就閉上嘴乖乖跟我走!”
我也學他冷笑了一聲,“你說的好光明正大!如果不是你多事將我的靈魂強行分裂,何必現在這麼麻煩?該閉嘴的人是你纔對!身體是我的!哪怕是戰神,我也不會讓給她的!她永遠也別想和我搶這個身體!”
他似乎有些啞然,最後失笑了起來,“真是有意思,你到底是強悍還是笨蛋?真給你搞糊塗了。既是你這麼有信心,倒顯得我的擔心是多餘的。不過總是要給你平定一下,不只是爲了你,而是爲了我們魔界的安生。誰知道哪天她鬧了起來,這裡可沒有一個人可以對付她,我看就是那個混帳芳染也沒辦法。”
我沒有說話,沙魯法說的沒錯。我雖然說的很正式大膽,可是一想到那種在心裡被窺視的難受,還有那種冰冷的感覺,就有點不寒而慄。現在真的不是說大話的時候。
他見我一直不說話,以爲我還在生氣,便嘆道:“真沒見過你這麼固執的人。好了,不說這個了,想不想看看魔界的景色?我帶你飛低一點,馬上我們會經過腐屍荊棘海了。”
我的心裡一動,忽然就想起那片慘綠色的荊棘海,那個寬闊的背,我靠在他背上,心底暗地企求可以就這樣走到天荒地老。
想起青空我的心就是一顫,我就這樣給沙魯法生生劫走,以他那種高傲的個性,必定無法忍受吧。想到他會爲我擔心,我就心痛。以前從來也不知道愛這種東西魔力如此巨大,我居然也成了一個纏綿之人。
沙魯法很快便帶著我飛過那片荊棘海,望著那片張狂的綠色漸漸消失在我視野中,我的心裡竟是空空的,好象丟了什麼美好的東西一樣。
沙魯法似乎再也忍受不了我的沉默,大聲說道:“你啞巴了?給我說點話好不好?要是當真不想去,給我一句話!我馬上就送你回去,省得看你的死人臉!”
我懶洋洋地擡頭看他,“你能不能安靜一點?我現在什麼都不想說,難道我說不說話也要你管麼?”
他惱了,縮緊下巴,墨色的眼睛冰冷冰冷的。我忽然有點愧疚,其實這個惡魔並沒有我想象中那麼壞,雖然自以爲是了一點,卻都是一種小孩子氣的感覺,後悔了也不會說好聽的話。於是我嘆道:“說話之前先回答我幾個問題好麼?”
他還在惱,故意不理我,半晌卻又沒好氣地哼道:“要問什麼?快說!”
我清了清喉嚨,把一直憋在心裡的問題一股腦全倒了出來。
“那好,我想知道你爲什麼迷惑不了青空,莫非他也是自我意識很強的人嗎?還有,□□你的那個地下,怎麼會有電腦之類的現代化產物?電又從哪裡來的?芳染族長是不是經常來看你?最後,你的寵物給青空殺死了,你竟一點都不傷心麼?”
他一下子愣住了,“你……也太會問問題了吧?怎麼問這麼多?”
我笑了一下,“隨便你回不回答啊,你看著辦吧。”
他面色不善,沉默了半天,才支吾道:“那個小子的自我意識是很強,我的能力在他身上又完全無用。或許是兩千年沒有與人接觸了,能力也退步了。雖然看的到他的內心,可卻總覺得沒有辦法全部看透,他的潛意識裡面好象有一些捉摸不到的東西,無論我怎麼看都看不清。他到底是什麼人?那麼輕易的就將法法殺了,當年的芳染也差不多如此了。”
我聳了聳肩膀,“就是一個血統比較正宗的吸血鬼而已,你自己能力不行,就不要亂找原因了。”
他哼了一聲,居然也沒和我爭辯,過了一會,纔開始說他那裡的電腦怎麼來的,電是怎麼來的。我卻沒有再仔細聽,我的眼神已經被腳下一片無邊無際的血紅色大海所吸引過去了。
魔界的海竟如同血一般殷紅,一樣的波濤洶涌,一樣的廣闊無垠,然而那種血腥的色澤,卻讓我不寒而慄。彷彿千百萬人的鮮血凝聚而成,被迫困在這裡,不停地痛苦嚎叫,顛簸起伏著,企圖脫離困住他們的那一方天地。
“……所以,地道下面的電,能量來源就是那些封印結界,電腦是芳染那個老狐貍不久前纔給我帶來的。哼,明明不想見她那張狐貍臉,她卻老是跑過來,暗戀我就直說咯!我雖然不會答應她,可是做一夜情人也是可以的,好歹她也是個美女……喂!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沙魯法皺著眉頭問我,我對他揮了揮手,“算了,別說那些了!你看下面的海,裡面難道凝聚的是血液嗎?”
他說道:“也可以這麼說,你知道這片海叫什麼名字嗎?它叫罪惡之海,裡面凝聚的不是實體存在的血液。具體一點來說,它其實是空的,雖然看上去很真實。這裡聚集了世界上所有人的慾望,無論是貪婪,狡詐,□□……等等慾望都統統集中在這裡。人類的慾望永遠無止境,所以罪惡海也永遠沒有底,只要它存在一天,就代表人類的慾望還繼續蔓延。”
他撇了撇嘴角,輕聲道:“真的是很可怕的慾望呢,或許還會無限蔓延下去,渴求的東西總是越來越多,其實妖魔和人類根本就是一樣。只有那些天使,自詡爲純潔的代表,的確沒有任何慾望。他們對妖魔的鄙夷有時候也感覺滿有道理的。”
我擡頭問他,“那惡魔呢?惡魔也有慾望麼?”
他笑了,“惡魔嘛,怎麼可能沒有慾望?你忘了?我們的糧食就是人心裡的惡念。我們和天使是完全相反對立的神,他們具有什麼,我們便沒有什麼。其實我們能成爲魔界的神也算是運氣,惡魔的戰鬥力從來都不強,我們不用身體去戰鬥,我們只從心理上摧毀別人。而我,則最喜歡品嚐絕望的罪惡之念,把一個人逼到絕路上的時候,他的靈魂反而會超乎尋常的強大,那種強大就是我們惡魔最喜愛的美味。”
我沒有說話,心裡給了他們一個最好的評價——惡魔都是變態。
罪惡之海無論如何的廣闊,也總有穿越的時候,在這片血海的盡頭,我隱約看到了幾座黑漆漆的高山。沙魯法的聲音有點興奮,“到了!兩千年沒有回來,什麼都沒變嘛。”他低頭對我笑道:“看到了麼?那幾座山叫惡魔之家,我們惡魔的集中地。”
惡魔之家,好溫馨的名字,可惜那幾座山看上去卻一點溫馨的樣子都沒有。漆黑的石頭古怪嶙峋,山崖幾乎成直角狀,寸草不生,半點生命的跡象都沒有。孤零零地幾座山峰矗立在那裡,周圍的一切都是看不到底的漆黑,也不知那山到底是定在地上還是懸浮在空中。
沙魯法抓著我加快了速度,似乎恨不得馬上便到達。
“看上去很詭異是不是?”他問我,我點了點頭,“很神秘的樣子,莫非山竟是懸在空中的麼?”
“你看出來了?”他笑,“爲了不讓其他的魔界種族老來打擾,用法力將山託到了天上。反正惡魔都可以飛,在哪裡都一樣。別看外表這麼可怕,到了之後你可要把下巴合緊了,別掉下來!”
他忽地帶著我一個猛地打旋,竟往山崖上直接撞了過去!我驚的倒抽了一口氣,來不及找到自己的聲音好好尖叫一番,我們竟已經逼進了山崖!
沙魯法哈哈笑著,一頭撞了上去,我連眼睛都沒閉上,只感覺突然全身一震,竟好似撞進了一大塊奶油之中,身體觸及的地方全是極柔軟的東西,滑膩地貼著我的身體飛速遊過。眼前只是一片黑,黑的什麼都看不到,耳邊只有沙魯法喜悅的聲音。
“好了!快到了!記得合上下巴!”他笑著,提著我竟又是一個猛烈地旋轉。我只覺眼前一片金星亂竄,頭昏腦漲中感覺他好象停了下來站定在什麼地方。
眼前是一片讓我詫異的光明,而且不是魔界那種帶著血紅的亮光,這裡就和普通的人界白天一樣。我忍著剛纔的驚嚇帶來的身體痠痛,四處打量著,然後頓時後悔怎麼沒有記住沙魯法的話!我的下巴真的掉下來了!
光線從哪裡來的?那些碧綠的樹從哪裡來的?花呢?小小的瀑布又是怎麼回事?這種清雅美麗的地方真的是惡魔之家?我沒來錯地方吧?難道來到了天堂我自己不知道?
我張大了嘴巴呆呆地看著眼前的景色,遠處是一個很精緻的小瀑布,沿著青黑的小山墜落,濺起一片可愛的珠玉。瀑布往左是一大片粉色的花海,花海盡頭隱約可見白色的長廊,依稀有人影走動。瀑布往右是一排排整齊鮮豔的現代別墅式建築,每個小別墅前面都有一塊小花園,裡面有的種著碧綠的豆苗,有的種著矮小的樹木,還有的種著各種顏色的花卉。
我的眼珠都快掉下來了,半個字都說不出來。我的天!這裡真的是魔界嗎?這分明是一個安寧精緻的生活小區啊!沙魯法得意地笑道:“怎麼樣?下巴還在臉上麼?是不是很吃驚?”
我吞著氾濫的口水,結巴著對他說:“你們……就一直住……住在這裡?”
他理所當然地點頭,“是啊,這裡都是我們的法力撐起來的,不然魔界怎麼可能有陽光和這種乾淨的水?不過兩千年前我們住的不是這種現代的建築。恩,看來大家也都接受了人類的流行趨勢,住起這種方方的屋子了。”他回頭有些感慨地看著那排幾乎看不到盡頭的小別墅,又笑道:“那麼久沒有回來,也不知道那個傢伙有沒有幫我收拾屋子,說不定早就拆了。”
我看他笑的那麼柔軟,竟有種甜美的氣息從他眼睛裡滲透出來,不由驚訝地問道:“那個人?誰啊?莫非是你妻子?”
他大笑了起來,將我往地上重重一放,“妻子麼?倒也不算!只是兩千年沒見了,很想念他。”
我給他慣的差點跌坐在地上,沙魯法卻一把捉住我的袖子,筆直地向那片巨大的花海走去。
“沙魯法!你不是要找同伴麼?怎麼不去屋子裡找?我們現在去哪裡?”我給他拉的跌跌爬爬,艱難地問著。
他“切”了一聲,說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怎麼可能有人在家?他們那幫傢伙一定都在那裡聊天呢!每天都是這樣,例行聚會了。”
“那裡?哪裡?”我急忙地問著,他一邊飛快地走,一邊道:“怎麼這麼多問題?煩死人了!到了你不就知道了?” 說著一腳踏扁大片花朵,看的我好生心疼。
穿過花海,那條白色的長廊漸漸清晰,竟彷彿是用玉做的。陽光下散發著柔和清雅的光澤,上面纏繞著無數碧綠的藤蔓,垂下朵朵乳白色的小花朵。惡魔也真會享受,居然讓自己住的地方這麼有品位!
長廊對面是一個小花亭,裡面聚集了好幾個背後有骨翅的惡魔,身上穿著各種顏色的古怪長袍,頭髮無一例外地全部是墨一般的黑。幾個人都在悠閒地聊天,手上還端著玉色的杯子,一派逍遙的景象。
沙魯法大聲地叫了起來,“喂!你們幾個!看到鬱大人沒有?”
那幾個惡魔都很驚訝地回頭,一見到他,每個人都露出了詫異的表情。一個身材嬌小的惡魔少女輕聲道:“沙魯法大人?您沒出事?好久都沒看到您了,我們還以爲您遇到什麼危險了呢!”
沙魯法皺著眉頭哼道:“廢話少說了,我現在不是沒事麼?快告訴我鬱在哪裡!”
幾個估計身份和沙魯法差不多的惡魔笑吟吟地走了過來,墨色的眼睛都盯著我看。一個身段火辣的美女妖媚地笑道:“這麼久沒見,還是一樣的壞脾氣。這個小姑娘是誰?你的新愛人麼?這麼大方地帶進來,就不怕鬱他吃醋?”
另一個俊美的惡魔伸手捏了捏我的下巴,輕佻道:“挺可愛的小丫頭,你什麼時候換口味了?喜歡這種粉嫩的丫頭?”
我急忙躲開他的非禮,沙魯法不耐煩地將我拉到身後,“別碰她,不是我的人。問了好幾次了,鬱到底在什麼地方?你們知不知道啊?”
那個妖媚的美人十指纖纖,儀態萬千地指向不遠處的一片小湖,柔聲道:“在那裡呢,估計又是一個人在發呆,快去疼疼他吧!”說著嬌笑了起來,花枝亂顫。
沙魯法哼了一聲,捉著我的袖子向那片湖走過去。身後的那些惡魔低笑著也不知道說些什麼,似乎很開心的樣子。
沙魯法一直都沒說話,沉默地走著。我隱約看見湖邊站著一個人,雪白的身影,映著碧玉一般的湖水,竟是有種出塵絕世的美。沙魯法忽然停了下來,在我們快要到達湖邊的時候。我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卻見他墨色的眼眸裡竟是纏綿萬端,愛憐無限。
我從未在他臉上見到這種神情,這簡直比豬飛上天更讓我驚訝!我定睛看向那人,雪白的髮絲根根流光溢彩,在陽光下竟如同最美麗的銀色絲線。一身同樣雪白的長袍,定定地站在碧綠的湖水邊。我的心頓時給人狠狠敲了一下似的,腦中一片空白,只想著天下居然有這樣的人!
那人緩緩擡起頭來,墨色的眼睛如水,直直地攫住了沙魯法。陽光下,竟是點點淚光閃現,美的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