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第四天了,雨還在下。(
等白鴿打點好一切下樓後,卻發現一樓一個人都沒有。
奇怪,平常這個時候媽媽早就起牀了……她疑惑著,走進廚房,想自己做早餐,卻發現高敏已經站在臺前準備了。
「媽,」白鴿走過去,「要幫忙嗎?」
高敏沒有回到她,很專注地忙碌著。她掀開煮著的鍋,伸進勺子拌了拌。
「媽媽!」白鴿提高了音量。
高敏停住了手裡的動作,「白鴿,媽媽做了新品種的粥哦……」
「要不要嚐嚐……」高敏說著,雙手將鍋子端起,慢慢地轉身……
一張血肉模糊的臉出現在眼前。眼珠是瞪出來的……鼻子以詭異的角度扭曲著……嘴角裂開了……
白鴿驚恐地張大了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她想轉身逃走,卻感到自己的身體被定住了,無法動彈。
「很好吃……白鴿來嚐嚐吧……」高敏說著,舀起一勺送到白鴿嘴邊。
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刺激著鼻粘膜……還帶著一種腐爛的臭味……
白鴿這纔看清,勺子裡的根本不是粥,而是……肉沫和血……紅黃相間……
「嚐嚐吧……」高敏咧開嘴,烏黑的血涌出……
「啊啊啊——————」
「叮叮叮,快起牀,快起牀。」
白鴿猛地坐起來,呆滯地望向牀頭櫃的鬧鐘,愣了許久,才意識到剛剛是在做夢。
那夢……好可怕。血腥與腐臭夾雜的味道,彷彿還縈繞在周圍。一回想起來,渾身泛起雞皮疙瘩。
「白鴿,」咚咚咚——急促的敲門聲。「白鴿。怎麼了嗎?」
白玉的聲音。(
「啊,沒什麼——」白鴿喊道,「只是做了個噩夢——」
「哦,那我先下去了。」
「好——」
白鴿下樓時,只看到幾個小輩圍坐在餐桌前用早餐。
「爸爸媽媽呢?」白鴿問道。
「還在睡吧,」徐若夕道,「媽媽和若檸也沒下來……」
「不可能啊,媽媽一向早起……」白鴿疑惑道,「那早餐是……」
「是江月姐做的……」
江月聞言,擡頭衝白鴿笑了笑,「只是粥而已,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粥?白鴿突然想起了早上的夢,胃裡不由一陣翻涌。
「白鴿?」
「啊,」白鴿擠出一絲笑,「江月姐做的,一定很不錯……」
「外面——」一個紫色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跑下樓,是徐若檸。「快去看外面——」
外面?外面怎麼了?衆人皆一臉驚訝,遲疑了會兒,還是拿著傘出門了。
屋外,雨依然下著。雨珠串成一層透明的簾幕,將別墅與遠處的山相隔。
「那,就是那……」徐若檸伸出手指向別墅的左後方,她的手不停地顫抖,「我、我不想去……」
「若檸,冷靜點,」徐若夕摟住她,「你看到了什麼?」
「我、我……」徐若檸嘴脣已失去血色,「是、是……」
「我去看看,」江月掃了其他人一眼,「你們在這裡等。」
「我和你一起去。」景塵忙道。
「我們還是都去吧,」白鴿提議,「這樣比較好照應……要不小夕你陪若檸在這裡等。」
徐若夕剛要說什麼,徐若檸開口了:「我、我也去……」
於是,一行人向屋後走去。(
「啊,那是……」不知是誰叫了一聲。
是一個人。雖然雨下的很大,但景塵還是很肯定。一個人趴在地上。
當衆人靠近時,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瀰漫。再看地上,一個黑衣男子趴著。雖然有雨水的沖刷,但還是能看到男子頭部隱隱的血跡和灰白的腦漿……
「啊——————」
「啊——————」
「啊啊啊——————」幾聲尖叫突然響起,幾乎刺破耳膜。
「爸、爸爸……」白鴿一下子就認出來了,捂著嘴,眼淚大顆大顆地涌出,腿開始發軟,幾乎要跌倒,幸虧江月及時扶住了她。
「若檸……」徐若夕緊緊地抱住徐若檸,把臉埋在她的胸口,全身顫抖,不敢去看第二眼。徐若檸臉色發白,怔怔地抱著徐若夕,目光移向遠處。
白鴿已經完全呆住了。
「報警,有手機的趕快報警。」景塵說道,聲音中沒有一絲慌亂。
「沒信號。」江月放下手機,蹙眉道,「我去屋裡看看。」她說著就走了。
「怎麼回事?」一個人影從遠處走來,「你們都在這裡做什麼?」
「媽媽……」徐若檸這纔有點反應,「舅舅他……」
「啊—!」白永熙看清了地上,不由抽了一口冷氣,「這、這是怎麼回事?」
「墜樓。」景塵答道。
白永熙先是驚訝、恐懼,繼而臉上閃過一絲詭異。
「噠、噠、噠——」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是江月跑過來了。
「電話線路……」她停下來,喘了口氣道,「故障了……電話沒法打出去。」
什麼?一時間,衆人神情各異。
「我下山去報警。(
「沒用的,山路被泥石堵上了。」一直沉默的白玉突然道,「出不去,誰都出不去……」
「什麼?」景塵皺起了眉。
「出不去的……」白玉喃喃道,一臉恍惚的神情,「誰都出不去的……」
「白玉哥!你冷靜點!」景塵握住他的肩膀,用力搖了搖。
「景、景塵……」白玉似乎回神了,臉上慢慢浮現出一種恐懼的神色,「它來了,我們誰都出不去。」
「誰來了?」景塵神色凝重,「你知道些什麼?」
「哇啊啊啊啊啊——」白玉突然大叫起來,「不要過來!不要過來!」他叫喊著後退,然後轉身飛快地跑進了別墅。
「白玉哥——」
「白玉哥……還是不願出來麼?」徐若檸看向剛從二樓下來的景塵,後者搖了搖頭。
「爸爸死了……」白鴿蜷縮在沙發上,雙眼無神,「媽媽失蹤了……」
「白鴿姐……」徐若夕已經平靜下來了,伸手搭上了白鴿的肩,想給她依靠。
氣氛十分沉重,大家都一言不發。
「我上樓去。」江月起身道。
白永熙也跟著起身,走了幾步,又回頭道:「白鴿,嫂子說不定只是出去了,很快就會回來的……」
白鴿仍然呆呆地注視著前方。
白永熙嘆了口氣,上樓了。
「白鴿姐……」徐若檸有些擔憂地看向她。
半晌,白鴿纔開口:「我沒事……」淚,卻再一次順著臉頰流下……
景塵默默地看著,揉了揉眉心,思緒紛擾。
當晚。衆人用完晚餐,都早早地進了房間。
徐若夕和往常一樣,坐在牀上擺弄徐若檸的手機。(
「小夕……我昨天去那裡了。」徐若檸突然道。
「嗯?」徐若夕繼續打著,沒在意。
「我說我又去那裡了。」徐若檸重複了一遍。
徐若夕停下手中的動作,「然後呢?」
「我覺得那個地方太詭異了……」徐若檸臉色發白,「舅舅的事……好奇怪……會不會……」
「會不會什麼?」
「會不會是我們叫出來的那個……把舅舅……」
徐若夕忙捂住徐若檸的嘴,「別瞎說!」
「可是……」
「若檸,別想了。」徐若夕道,「那只是個意外。」她把手機扔到一邊,又道:「我累了,我們早點睡吧。」
「……嗯。」
白永熙盯著鏡子,裡面顯示出一張蒼老的臉。不過四十二歲的年紀,皮膚卻黯淡枯黃得如同五十歲。眼角深深的魚尾紋,饒是用高級化妝品,也不能完全遮住。
外人眼中的白永熙,一直是優秀的。不論是學習還是工作,永遠是佼佼者。
卻不知道她付出了多少代價。說她工於心計也好,說她不擇手段也罷。她只要她想得到的。
比如父親的遺產。她是父親最優秀的孩子,所以應該都給她,誰也不能和她搶。誰也不能。
徐誠那個男人竟然敢和她離婚。竟然敢忤逆她。
拜徐誠所賜,她那段日子過得極其潦倒。
但不久,機會來了。父親病了,是絕癥。
既然是絕癥,那麼……她還記得,每天飯後她都會給父親端上一碗藥湯,一碗加了點料的藥湯。
看著父親體力漸漸不濟,看著父親腦子慢慢糊塗。直到某一天,父親摔下樓梯,半身癱瘓,神志不清。
之後竟然得知父親提早立好遺囑把大部分財產都給了白永惠。那個父親從孤兒院領養的白永惠。
也罷。她是不會那麼容易認輸的……
這不,哥哥死了。嫂子失蹤了。白永惠也不會來看望父親。
現在的一切對她很有利……
白永熙想著,露出了微笑,鏡子裡的人也笑了,在浴室昏暗的燈光下,相當詭異……
突然,白永熙停止了笑,怔怔地盯著鏡子。
鏡子裡的人還在笑。
白永熙晃了晃頭,鏡子裡的人也晃了晃頭,但是還在笑。
白永熙不敢相信地伸出手,鏡子裡的人也伸出手。依然在笑。
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讓人渾身發冷的笑……
白永熙知道自己此刻沒有笑。不僅沒有笑,可能嘴巴還驚恐地張大了……
然後,她看到有什麼爬到鏡子裡的那張笑臉上了。
黑褐色的……圓柱形的……緩緩蠕動著……從髮際爬出,慢慢地爬滿了整張臉……
蟲。是蟲。某種不知名的蟲類。
「啊————」白永熙尖叫了一聲,繼而擡起雙手瘋狂地捶著鏡子。
「碰、碰、碰、碰——」鏡子在重擊下不斷振動。
白永熙不停地捶,用力地捶。鮮血順著手臂流下也渾然不覺。
鏡子漸漸出現了裂縫,越來越大。
慢慢的,鏡子裡的那張臉變得支離破碎。那些黑褐色的蟲子也消失了。
「呼、呼、呼……」白永熙喘著粗氣,把雙手慢慢放下。血滴到地上,暈開了。
她走進浴缸,脫去了圍在身上的浴巾。打開水龍頭,調試花灑的溫度。
等感到水溫差不多了,她站到了花灑下。
溫暖的水澆在冰涼的身軀上,十分舒服。
白永熙衝了一會,感覺不對。
背上有點癢。
她伸出手摸向背部瘙癢的地方,突然停住了。
有東西粘在她的背部。黏黏的……滑滑的……還會動……
腳下也有點癢。
她有些呆滯地往下看。
蟲。幾隻黑褐色的蟲從漏水處爬了出來,蠕動著,蠕動著……
「啊啊啊————」白永熙驚恐地叫著,擡起腳狠狠地踩著那些蟲子。
一隻。兩隻。三隻……
每踩一腳,就感到蟲子粘滑的身體。隨著腳的落下,變大,變扁,噴出濃稠的黃色液體。
終於把那些蟲子弄死了。白永熙鬆了口氣,卻感覺身上非常癢。
她擡頭一看,發現蟲子正源源不斷地從花灑中噴出……混合著濃稠的黃色液體一起噴出……
「啊——啊——啊——」白永熙一邊尖叫,一邊狠命甩著身上的蟲子。
她試圖關掉花灑,卻發現水龍頭失靈了,怎麼也關不掉。
身上的蟲子越積越多,越積越多……
慢慢地爬滿了她的全身……堵住了她的口鼻……
她只感到自己身體內外都是蟲子……
「咯咯……咯咯……」一個沙啞的笑在浴室裡迴盪,顯得異常響亮。
「小夕。小夕。」徐若檸推了推身邊的似乎已熟睡的徐若夕,「快醒醒。」
「嗯……嗯……」嘟囔著,似乎還在睡夢中。
「真是……」剛剛似乎聽到媽媽的聲音了……徐若檸想了想,下了牀,打開房門出去了。
她來到白永熙的房門前,敲了敲門,「媽媽,你睡了嗎?媽媽?」
沒人應門。
果然是聽錯了麼?徐若檸想著,轉身離開。
「咯咯……咯咯……」
徐若檸停下了腳步。剛剛……是什麼聲音?
她哆嗦了一下,飛快地跑進了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