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熙敏呆呆看著他緊張的模樣,許久之后,搖了搖頭,一臉嘲笑,“哼,一個男人的破錢包里能有什么值得我看的?拜托,撿到它之后我一直放在包里好不好?”
高雄松了口氣,臉上恢復(fù)了淡然的笑容。
“你們都別站著寒暄呀,菜已經(jīng)上好了,大家快用餐吧。”杜悅甜美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高雄立刻轉(zhuǎn)身,推了推還在嬉戲打鬧的金吟幾個,“快去吃飯。”
金吟怪叫一聲,“高雄,你怎么老這么積極響應(yīng)三嫂號召?你再這樣我們都要懷疑你是三嫂的人,不是三哥的人了。”
杜悅抿嘴一笑,看了看高雄。
莫名的,高雄的臉忽然就紅了。
林熙敏看在眼里,心里越發(fā)不舒服起來。
倒是沈家琪唇角浮現(xiàn)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高深莫測得很。
一頓飯吃到過半,小元寶就哭鬧了起來。
杜悅匆忙起身,奔出去照顧,沈家琪轉(zhuǎn)身,一臉寵溺地抱著孩子,跟杜悅喁喁私語,兩人的背影看起來是那么般配,就連浪子金吟都忍不住感嘆,“有個家的感覺真好。”
高雄低頭,眼神里有著淡淡的悵然。
一股香風(fēng)飄過,他抬起頭,發(fā)現(xiàn)林熙敏湊到了他身旁。
高雄一臉警惕地避開她,一遇上她準沒好事。
“你看起來好像心里藏著一個秘密。”她笑嘻嘻擠眉弄眼。
“是嗎?你又想使什么詭計?”
“高先生,我警告你,對我的態(tài)度請溫和一點,否則,我保證,你睡過我,以及你錢包里的小秘密,都將在今天公之于眾。”林熙敏皮笑肉不笑,一臉報復(fù)心態(tài)地沖他眨眨眼睛。
高雄臉色一變,恨不得把眼前這個女人拎起來扔出去。
她簡直……陰險狡詐,不可理喻!
好在沒人發(fā)現(xiàn)他們這一對的異常,反倒是杜悅瞥見緊貼在一起低頭議論的兩人,還以為他們相處融洽,無比和諧呢。
杜悅悄聲沖沈家琪說:“我看他們挺相配的,你說,高雄會不會喜歡上小敏?”
沈家琪抬起她的下巴,湊上去親了親,一臉霸道,“不許關(guān)心其他男人。”
她哭笑不得,心里卻也甜得很。
她才沒有關(guān)心別人呢,就眼下的小元寶和眼前的沈家琪,一大一小兩個男人就夠她操心的了。
“少爺……”門外有人輕聲叫了一句。
杜悅瞥了一眼,是沈家的管家。
他局促不安地打量了杜悅一眼,飛快地挪開眼睛,似乎害怕杜悅問到什么。
“哇……”懷里安靜的小元寶忽然放聲大哭,嚇得杜悅立馬低頭哄勸。
杜悅再抬起頭的時候,沈家琪的臉色驟然變得灰暗起來。
她心里忽然覺得有什么不對,緊張而又擔憂地盯著沈家琪。
“三哥,出了什么事?”
沈家琪目光沉沉地看向她,眼神復(fù)雜。
杜悅仿佛意識到什么,臉色驀然蒼白起來,心里隱隱雷聲轟鳴,似乎有一座大山被粗暴劈開,天崩地裂,整個世界都陷入了昏暗當中。
懷里的孩子早已被人接走,她全然不知,只是瞪大眼睛看著沈家琪,想要從他深沉的目光里看出些什么。
“三哥,是不是杜楨出事了?”
她顫抖著問道。
除了幀幀和杜月默,她想不出還有誰能令自己這么心慌意亂。
“悅悅,你母親和幀幀乘坐前往巴拿馬的那架飛機……失事了。”
全世界仿佛都在這一刻安靜了下來。
杜悅呆呆地站著,眼神里滿是茫然。
失事了?
怎么可能?
“你一定是逗我玩的,對不對三哥?”她驀地笑了起來,唇角現(xiàn)出淺淺梨渦,“我還不清楚杜月默嗎?她最討厭意外了,再說她坐過那么多次飛機,哪一次失事過……”
她越說越亂,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她有些焦躁地想要出門,卻又辨不清方向。
一片天旋地轉(zhuǎn)中,她聽到了周圍傳來的尖叫聲。
世界變得一片黑暗之前,是林熙敏看向她的驚惶。
一個月后——
巴拿馬航空失事,飛機上四百人全部遇難的消息在國際新聞頻道播放了足足一個月,期間關(guān)于飛機失事的原因,以及尋找遇難者尸體的工作都在依次展開。
死去的人早已悄無聲息。
可生者仍舊需要活著。
杜悅安靜站在墓園里,眼前有兩座空碑。
她一直以為,故事的結(jié)局不該是這樣。
杜月默那么心高氣傲地活了一輩子,怎么肯讓自己這么草草過完這一生?
還有杜楨,他還年輕,還有很多夢想沒有實現(xiàn),他那么怕痛,怕死,怎么會忽然之間也離自己而去了呢。
杜悅知道,一定是上蒼懲罰她,是她的錯。
如果不是她親口答應(yīng)讓他們離開,事情一定會是現(xiàn)在這樣的結(jié)局。
她簡直罪不可恕。
“悅悅,天色暗了,我們走吧。”沈家琪攬著她的腰轉(zhuǎn)身,意外看到一輛加長版林肯出現(xiàn)在墓園外。
車子打開,萬助理快速奔下來,撐起傘,打開車門。
一身黑色大衣的余書豪在萬助理的陪同下走了進來。
他神色平靜,一臉復(fù)雜地看著杜悅。
“我來看看月默和幀幀。”他沉聲說。
杜悅想笑,人活著你不來看,死了你倒是跑來裝沉痛?誰看得見?
“余先生,我想母親和哥哥都不想看見你虛偽的一面,他們活著的時候,你已經(jīng)令他們傷透了心,他們現(xiàn)在去世了,你就不要再這么虛偽,我求你,放過他們吧。”
余書豪并沒有動怒,他不會與這個時候的杜悅置氣。
誠然,他一直害怕杜月默會壞掉自己的前程,對她從沒有真心相愛過。
可如果說這世上還有人懂他,還有人知道從前真實的他,那個人只能是杜月默了。
可惜她走了。
他微微鞠躬,臉上帶著一絲淡淡的惆悵,說到底,仍舊是他對不起杜月默。
杜悅恨恨地盯著他的背影,雙手緊緊握拳。
手上一暖,是沈家琪寬大的手掌握住了她。
他低聲道:“想哭就哭出來吧,我會在你身邊。”
杜悅眼睛濕潤,靠在他的胸膛,什么都沒說,眼淚卻撲簌簌落了下來。
“三哥,從此以后,我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親人了。”她嗚咽著說道。
這個世界上很多人,很多事,都是沒有道理可講的。
譬如善良的人為什么會死得早,譬如明明身邊有一個更值得愛的人,可被愛的人卻從來也不回頭珍惜。
杜悅在咖啡館里看到仿佛一夜間憔悴了許多的屈南風(fēng)時,鼻子一酸,驀然覺得人生真是不公平。
如果當年杜月默和屈南風(fēng)在一起了,會不會一切都會變得好起來?
“悅悅,這些天我身體不好,也沒顧得上安慰你,無論如何,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希望你不要傷心過度。我想月默也不希望你這樣……”他慈祥地看著杜悅,“雖然我沒有緣分和月默在一起,你也沒能和潤澤那孩子在一起,可只要你有事,以后一定記得要來找我。我會幫助你。”
杜悅泣不成聲地點頭,在這座城市里,真心真意對她好的,大約也只有屈南風(fēng)這么一個長輩了。
屈南風(fēng)傷感地對杜悅說了些話,終于起身離開。
走出咖啡館的時候,杜悅有些恍惚。
沈家琪派出的保鏢就在不遠處站著,可她并不想現(xiàn)在就隨他們回家。
她想要一個人靜一靜。
杜悅路過一輛車時,車門忽然打開,一雙手把她用力拽了進去。
她吃了一驚,眼前出現(xiàn)屈潤澤俊美的臉。
她甩開屈潤澤的手,冷冷開口,“你又想干什么?”
屈潤澤低頭淡淡一笑,“這個東西,送給你。我想你也許用得上。”
她低頭一瞧,是一個匹諾曹的玩偶,裝在一個精致的盒子里,玩偶已經(jīng)很舊了,可仍舊令杜悅有些淚目。
這是杜楨以前最喜歡的玩具,他有一年生日時,她和屈潤澤一起去給杜楨買的。
“你離開之后,有些東西忘了拿。我一直保存著,想有機會交給你。”屈潤澤淡淡說道。
杜悅別過臉,聲音冷硬,“你別以為在我軟弱時趁虛而入,我就會對你改變態(tài)度。”
她不是傻瓜,屈潤澤一次又一次地出現(xiàn)在她面前,不過是為了不甘心。
屈潤澤低頭笑了笑,“悅悅,在你眼里,是不是無論我說什么做什么你都覺得動機不純?”
杜悅默認。
屈潤澤自嘲一笑,“我今天來,只是為了把這件東西交給你。你下車吧。”
她面無表情地推開車門走下去,根本沒有發(fā)現(xiàn)隱藏在角落里閃動的燈光。
屈潤澤余光瞥見墻角貓腰閃過的身影,神色一冷,卻并沒有上前勸阻。
杜悅并不知道,迎接她的,是隔天的滿城風(fēng)雨。
“沈家未來孫媳與前夫私會”,豆大的新聞標題出現(xiàn)在報紙上,占據(jù)了整整一篇完整的篇幅。
里面詳盡地講述了杜悅與前夫屈潤澤所有的婚姻過程,中間搭配的,是一張清晰的偷拍照,杜悅從屈潤澤的車里離開,屈潤澤目光溫柔。
怎么看,都是一副兩人再續(xù)前緣的樣子。
杜悅緊緊握著報紙,臉色發(fā)青。
是誰設(shè)計她?
屈潤澤?
不,她不相信屈潤澤會這么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