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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慶活動主要是文藝匯演,然后就是全校召開大會,校長以及各個領導發言,內容離不開安全教育和國慶放假。
錢樂和官嬡是本屆國慶匯演的主持人,從活動開始到結束,錢聰聰一直不怎么看節目都在瞇著眼球瞌睡,主要是圍繞著主持人出場退場,睜兩下眼睛。
旁邊和他坐在一起的郭晴晴,見他只關注主持人的動態,只要主持人出場他就會兩眼放光的端正姿態,笑瞇瞇的看著臺上。似乎在他的眼里主持人都比那些個節目來的精彩,湊過去貼著他的肩膀,打趣道:“聰聰,你是不是有戀兄癖?”
錢聰聰心里咯噔一下,逐漸皺起眉頭,低側著臉:“干嘛這么問?”
“只要你哥一出來,你準會精神頭兒十足,好看的節目你也不正眼看兩下。你這么喜歡你哥,這不就是戀兄癖?小心啊,久病得治呀。”
“我……有表現出很明顯嗎?”錢聰聰掩著嘴,低沉而鄭重的問她。
郭晴晴學著他的樣子,也掩著嘴:“對啊,很明顯。”
“嘿嘿,戀兄癖就戀兄癖吧,我反正無所謂,這又不會影響到什么不是?”
“很多女生當下可不喜歡有這毛病的男友,你什么都是以你哥第一位,當心找不到女朋友。”
“女朋友?我不稀罕,如果我喜歡的人不能接受我哥在我心里的地位,我為什么要喜歡這樣的人?況且……”
“況且什么。”
“況且……”哥就我命,一顆心又怎么能放得下兩個人?“況且女朋友多麻煩。”
“呵呵,聰聰,你難道就沒發現你的思路有問題嗎?”
“什么問題?”錢聰聰的視線依舊定格在舞臺上,眼里只剩下一身筆挺西裝的錢樂。
“你……你從來不覺得你爸和你好叔叔的關系有問題嗎?”郭晴晴想表達的更明確,于是換一個方式問。
“郭晴晴,你夠了啊,你說我什么都可以,但就是不要說我爸和我叔叔。”錢聰聰委婉的回頭看著她。
“你該不會被你家人洗腦了吧?”郭晴晴肆無忌憚的質疑起來。
“郭晴晴!”錢聰聰非常嚴肅又不可反駁的震懾住她。
“好好,我不說了,不說了。”看他臉色特別不好,郭晴晴知道自己又踩了不該踩的底線,趕緊在他發怒之前打住。
錢聰聰抿緊泛白的嘴唇,心里莫名的惱怒不平,突然站起來離開座位,這里的空氣能讓他感到窒息。班主任肅穆的走過去攔住他的去路:“錢聰聰你要去哪?”
一臉的不耐煩,冷著臉從牙縫里擠出半句話:“廁所。”
“那好,快去快回。”班主任緊盯著他的身影走下觀眾席,徑直入了洗手間的小徑。郭晴晴愣在原地,有些手足無措,也有些委屈。錢聰聰心里一直是這樣,從小到大就只有他的家人。
錢聰聰進入洗手間,里面只剩下一個蹲位空著,他長吁了口氣把自己關在里面,只是那樣純粹的坐在馬桶上。
在這里一切都是安寧的,隔間的人竟然都只是專注的在默默方便,沒有那些俗套的嘈雜音樂,只剩下自己放空的大腦和隔間傳過來的臭味。
隨手撒了兩張卷紙塞進鼻孔里,這樣能少聞到刺鼻的味道。
“你是不是戀兄癖?……”腦海里反復的回蕩著這句話,錢聰聰捫心自問:我真的只是戀兄癖嗎?
手里摸出手機點了點觸屏,無意間他已經把自己的疑問以短信的方式發到了錢樂的手機:我是戀兄癖嗎?是嗎?
等到自己發現時,只能兩眼瞪的像銅鈴一樣大小的吃驚,一腔粗氣把兩個鼻孔的紙團噴在門上。捧著手機慌亂無目的地沖出隔間:“天吶!我怎么……啊~西!哦多ki~?”更加無意識的冒出一句韓語‘怎么辦’。懊惱的神情看似模仿一樣,竟和韓劇偶吧一樣夸張滑稽。
他一個人捧著手機在洗手臺前踱來踱去,里面方便完的兩名男生出來時均以‘有病’的眼神瞅了瞅這人:一個人在廁所上演韓劇嗎?
被人怪異的看著時他會趕緊壓住內心的自白,等人都走了,他又一個人按耐不住的拿著手機狂點屏幕,懊悔的蹦極!
要是被女生看見這樣舉措的他,定會腹誹他是萬年總受!
不巧的是,這時候錢樂闖進了洗手間,撞見錢聰聰正對著鏡子里的自己怒指。錢樂驚嚇的問:“聰聰,你在干嘛?廁所個人秀?”
錢聰聰聞聲顫了下肩膀,利索的把手機藏進衣兜里,勉強的笑著:“呵,呵呵……哥,你怎么來了?”
“我上廁所啊,你不出去看表演跑來這里做什么?”錢樂瞥了眼他動作不太自然的放進衣兜的那只手,經過他身后自行走到小便池解開褲鏈。
錢聰聰正對鏡子卻斜著眼睛看錢樂的背影:“我也是來上廁所啊。”
“那你剛才對著鏡子做什么呢?”
“呃,被自己帥到,有點沉迷。”
“噗……不要臉。”
“那個……哥,你有沒有帶手機啊?”
“沒有啊,我一向都把手機放在家里。怎么了?你想用?”
“不是,我就隨便問問。”錢聰聰暗自在衣兜里摸了摸自己的手機。
錢樂方便完了整理好褲子走過來,洗洗手:“你就是毛病多,我真猜不透你在想什么。今天的節目還好看嗎?”
“說實話?”錢聰聰依靠在洗手臺邊緣。
錢樂扯下幾張紙巾擦了擦手:“看你這表情和語氣,就知道你不滿意。”
“真的不怎么樣,這些節目都太老套了,什么少數民族舞,什么東北小品,什么說相聲,唱歌,統統都是看過的。沒一個是真正新穎的節目,哥,你們學生會都是怎么篩選的節目啊?”
“本來有一個默劇表演,是高三的學長們表演,可是節目單交上去給老師復審的時候,他們就把這個節目給pass掉了,說是這種節目太少人知道,怕會冷場。”
“默劇不是挺好挺新穎的嘛,上次我們去臺灣旅游的時候,這可是有些景點的招牌攬客節目。”
“可是老師不同意,那就沒辦法啦。”
“還說是什么重點高中,結果也不過是故步自封的老古董。”
“喲,你還很會批評別人?別杞人憂天了,回去好好坐著,很快匯演就結束了。”錢樂推了推他的肩膀。
錢聰聰后仰著頭,半個身子靠在錢樂身上往前艱難的移步:“哎呀,哥,我不想去。”
“聽話,就算你不想看節目,你也不能不遵守紀律。”
“切……”最后他還是含糊的發了個音,在錢樂的強烈勸說下回到觀眾席,難免又被班主任指責了兩句。
但是他充耳不聞,任由他責備,反正經過剛才錢樂的一番勸說后,自己心里什么煩惱都煙消云散了。握在衣兜里的手機震動了兩下,他趁著班主任離開后拿出來偷偷瞧了瞧,是郭晴晴:“聰聰,你別生我氣了好不好,剛才是我說話不對,不要氣我啦,作為道歉我放學請你吃好吃的,ok?”
錢聰聰側過頭,對上一雙飽含真誠歉意的大眼睛,看郭晴晴各種面部撒嬌賣萌,他不禁笑了:“好吧,我原諒你,放學請我吃蹄花火鍋,不對,是請我和我哥。”
“好,你說什么都好。”
“其實我并沒有很生你的氣,我只是去想通一些事情。”
“又想關于你哥的事情?我剛才可都看見了,你又是和你哥一塊兒出來的。”
“碰巧遇見的,不過我還是沒想通那些事,算了,不想了。”錢聰聰兩手抱著后腦,半仰著頭看著舞臺閃爍的鎂光燈。
郭晴晴咬了咬下唇:或許你不想想明白的事情,別人都明白的一清二楚。
放學后校園里充滿了歡聲笑語,還有各種行李箱滾輪摩擦地面的聲音,青春洋溢的少年少女們各懷心事的結伴走出校園。
終于輪到國慶假了。
錢聰聰和郭晴晴還有餅干兄弟率先在校門口集合,餅干兄弟兩個人就一個大行李箱,穿著一樣的短袖短褲,渾身散發著運動少年的朝氣蓬勃。
錢聰聰靠坐著自己的自行車,瞄了眼他們的行李:“兩個人的行李還沒有晴晴一個人的多,你們平時都是怎么過的?莫非一條內褲還分著穿?”
餅餅不輕不重的踹在他腿肚子上:“你說點兒人話會死啊?你才和你哥一條內褲分著穿呢。晴晴是女孩子,當然行李比我們多啦,你想想,光是化妝品和保養品,那不得裝一箱啊,你這人有沒有點兒常識啊?”
干干守護著他們的行李箱不和錢聰聰計較,只是白了他一眼。錢聰聰搖頭,笑了笑。
旁邊的郭晴晴垮了一包,推著兩個行李箱,一身利落的小款衛衣配一條牛仔超短褲,盡顯苗條的身材。高高盤起的頭發像個丸子,抓了兩下額前的劉海:“哎,悲哀啊,看人家一個女孩子拉這么多行李,也沒一個漢子愿意幫忙分擔一下。”
錢聰聰噗哧的笑道:“你不是號稱女漢子嗎?我想你不需要我們的幫忙吧。”
“好,錢聰聰你給我記著!呼,過份!”郭晴晴氣的跳腳,哼哧一聲。
餅餅向來喜歡討好女孩子,走過去幫她拉著一個行李箱:“大小姐,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幫你分擔一些辛苦啊?”
“還是餅餅懂得憐香惜玉,不過……我就要錢聰聰幫我拉!”話鋒一轉,多么斬釘截鐵,明顯的報復。
錢聰聰拍拍自行車龍頭:“大小姐,我這可是騎著自行車的,你叫我怎么幫你拉行李啊?”
“借口!借口!”郭晴晴來氣的跳到錢聰聰跟前,揪著他的耳朵細聲低吼。
錢聰聰求饒的一邊護著耳朵,一邊推著郭晴晴:“放放放放,我的耳朵要被你扯掉了!大小姐,我幫你還不行嗎?我幫,我幫。”
郭晴晴得意的松開他緋紅的耳朵,趾高氣昂的哼哼:“哼,自行車你可以拿去寄存,等我們吃完飯后你再去取就是。”
“啊……咦!你下手還真狠,我耳朵都快要被你擰掉了,呼,好疼,好疼!”錢聰聰和郭晴晴的打鬧惹來不少人的側目,餅餅黯然失神的看著他們,干干卻在一邊嘲笑被女生鎮壓住的錢聰聰。
而這一切,都被不遠處樹蔭下的錢樂看在眼里,那樣笑著的錢聰聰,毫無顧忌和別人親近的錢聰聰,讓他心里燃起一束嫉妒的火焰。
腳下似是被灌了鉛一樣難行,直到自己被錢聰聰忽然回頭時發現,只看見錢聰聰笑的猶如春月里的陽光一樣溫暖,向著自己跑來:“哥,你怎么才來啊?我們等你好久了,今天是晴晴請客,走吧。”
錢樂緊握龍頭的指關節已經深深泛白,臉上依舊維持著不變的平靜,點頭:“走吧。”視線沒再對上錢聰聰的面部。
第一次覺得,一個人的笑,竟然也會刺痛自己。
他們就在學校附近找了家大點的餐館,進去點好蹄花火鍋,郭晴晴和錢聰聰就趕緊跑去選生菜和肉。
剩下錢樂和餅干兄弟,三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直到菜品肉食上桌,大家說說笑笑吃完,然后相互道別。錢樂在這期間多數都是在和餅干兄弟聊天,就連錢聰聰偶爾幫他加菜,他也只是點頭吃了,并沒有做多的交流。
分開的時候,郭晴晴忽然要求錢聰聰送他去地鐵站,錢聰聰本來是想推辭,幫她招個的士就行了。
卻不想旁邊的錢樂搶先一步,拍了下錢聰聰的肩膀:“人家畢竟是女孩子,還請客吃飯,你至少也該表示一點感謝吧。”仰著下巴,示意他送郭晴晴去地鐵站。
錢聰聰雖然看不出錢樂深藏在眼底的情緒是什么,還是隱約發現錢樂散發出來的氣場不對,心里有點慌亂。又在郭晴晴再三的要求下,只好答應了:“好吧,我送你去地鐵站。”
錢樂微微笑著,看似贊許的點頭:“我會把你的自行車帶回去,送完晴晴之后你就坐公交回來,這是坐公交的零錢。”還是關心的把自己褲袋里的幾塊硬幣塞進他衣兜里,隨后轉身利落的走開。
錢聰聰看著他走遠的背影有些莫名的傷感,少年挺拔的背影透著落寞。郭晴晴招到的士車,司機幫她把行李放好,她才拉著錢聰聰坐進去:“聰聰,謝謝你肯送我一程,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國慶節你們家又要去哪里玩?”
錢聰聰抽回一直回頭的腦袋,坐正姿態:“還要看我爸有沒有時間,如果他太忙的話,我們就只能在家里玩了。”
“哦,我媽昨天給我打電話,說是國慶節要帶我去美國玩,自從我上了小學之后她就很少回家,更別說帶我出去旅游了。這次聽她這么說,我從昨天到現在都很興奮呢。”
“你媽媽……終于肯陪著你了呢。”
“是啊,以前我還害怕我會恨她,現在想想那根本不可能嘛,就算她工作再忙,她現在至少肯注意我了,我想我和她的關系會變得和其他孩子一樣和平的。”
“嗯,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你媽媽現在肯定是想彌補你。”
“嗯!我好高興。”明明說著高興的話,郭晴晴眼里卻閃著滾燙的晶瑩,她和她的媽媽聚少離多,從小她就很少得到關愛,甚至是一次擁抱都是奢侈的。
誰叫媽媽是女強人,誰叫爸爸又早早過世,誰叫一個諾大的企業還需要她一個女人來扛。可是她的愛,也在商場上一點一滴的被磨平,被壓埋。
導致她總是忽略對女兒的關心和愛護,女兒的一切都是交給助理打理,很多時候工作忙的當別人提起她的女兒時,她還茫然的問‘我女兒?’
錢聰聰很早以前就了解郭晴晴的家庭狀況,自小學相遇,郭晴晴就一直讀的是寄宿,她對郭晴晴的媽媽也就只有幼兒園大班時候的印象。
因為同情這樣的女孩,他也就很照顧這樣的朋友,因為擔心這樣的女孩,他才沒有明確的拒絕這樣的朋友的每一次接近。
可是,現在他發現自己或許做錯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