墻上的光影,慢慢地走,從熾亮如火到淺薄入暮,又從黑寂中抬頭,直至光芒幾乎抹去那一條條百頁窗的影,刺得眼眶都隱隱作痛。
她才發現,時光的變化,在**骨骼眉宇發間的變化,遠不及心里的刻痕。
如果,她的心始終未變,依然如兒時單純誠摯,是不是,就不會有這些該死的煩惱了?
——阿姨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阿姨就要跟你爸爸訂婚了,以后阿姨就做你的媽媽。
聽到這句疑似溫柔安慰的話,卻實則是在向她耀武揚威的挑戰,她真的差點就要控制不住。
韓希宸不是她的爸爸,從來都不是。
她沒有叫過他一聲爸爸啊!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她仿佛就特別排斥在他身上安上這么個稱謂。
只覺得,像他那樣的男人,根本就不配這個詞。
她怎么能叫自己的滅門仇人,爸爸?!
時間太久,她忘了很多,當初那些憎惡,怨恨,不甘……都在光陰里,被那雙溫柔撫慰的大手給悄悄抹去了。
然而,她也完全沒有注意,不知不覺,在什么時候,那雙溫柔的大手就在他抹去的那片空白里,悄悄給她的心上添上了多少絢麗美妙的色彩,重新妝點出她幸福快樂的童年。
她沉溺,她酣享,她自由來去,她無所顧及……
直到——那股成長的力量,早已化成光陰的利劍,重重地揮下了,要斬斷他和她的牽系。
訂婚!
這一劍落得太快,太狠,直沒心臟。
她完全沒有準備,或者說她其實還是在逃避。
早前明明在嚴思薇面前信誓旦旦,不管如何也要待在他身邊的。
可是,現在她卻只能托病,藏在醫院里,聞著消毒藥水的氣味,滿嘴的苦澀腥咸,任孤獨寂寞浸冷了全身每一個細胞。
韓小優,你現在姓韓。
韓小優,你怎么可以那么自私。
韓小優,你這個笨蛋!
……
突然,她好恨!
看到杜知夏那笑得溫柔慈藹的臉龐,那樣成熟美麗,宛如盛放中的花朵,站在他的身邊是那么相得益彰,天造地設。
她好恨,為什么自己才七歲!
為什么他們差了整整二十個年輪?
二十年啊,就像一道絕望的深淵,怎么跨越?
猛然一震,腦子像炸開了似地疼得厲害,疼得她只能緊緊捂著被子縮成一團。
可是不管她怎么縮,也逃避不了那一瞬間,幡然醒悟的震驚,和隨之而來的徹痛。
那種驚,那種痛,那種無能為力的恐懼,在心底深處,一點點扶搖而上,就要突破溫情脈脈的表象,暴露那猙獰丑陋的真相!
“不……”
韓小優,你真惡心!
……
韓希宸推開病房門時,看到床上的小東西拱在雪白的被子下,瑟瑟發抖,發出嗚咽的低鳴,那樣無助可憐的模樣,一下子揪緊了他的心,冰封的黑眸仿佛一下被敲碎了,滲出絲絲縷縷的不舍,心疼。
之前,聽說這小家伙明明病已經好了,還死賴著不肯出院,他回大宅沒見著人,抑不住火氣就直接過來接人。
他怎么會不知道,她那個粘尾巴的習慣。
從她不情不愿開始上幼稚園的第一天起,欺負別的小朋友,各種調皮搗蛋,整老師校長,無故鬧失蹤,一周請三次家長,甚至這次申請女子寄宿學校,都是為了吸引他的注意。
——韓,韓,許愿,我們,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啦!
——韓,韓,我要你,只要你嘛!
——韓,我不想離開你,離開大家,去國外。
——韓,我長大了,飛出巢穴謀生,難道我不能再飛回來么?我有了謀生的能力,我也可以銜食以還,筑個更圓滿的巢,難道這樣也不行么?
“小優?”
他輕輕走過去,坐上床沿,伸手去扒被角,挖出里面的小人兒,這似乎是他常做的一件事。
被子下的小身子明顯僵住,一動不動。
其實,她不知道,就差一點,那么一點點,他就要被她稚嫩呢噥的嬌喚,被她哀怨可憐的小臉,被她凄凄楚楚的大眼睛,被她苦澀癟下的粉嫩小嘴,被她柔軟的小肉掌,被她熟悉的淡淡奶香,被她一遍遍喚著求著,被她撒嬌耍賴,被她一顆一顆止不住的淚水,給徹底征服,就要投降順了她的意——一直在一起。
“優寶。”
大掌輕輕撫過小小的背脊,他感覺到掌下的身子又抖了抖。明明不舍,躊躇了一下,還是往外退去。
他慢慢垂下眼瞼,大手撫上那顆小腦袋,輕輕拍了拍。
老天!她還那么小,那么脆弱,他怎么舍得讓她受委屈。
“小乖……”
沉沉的一道嘆息聲,仿佛一記重錘,狠狠地敲打在她心上,緊咬著唇瓣一抖,一聲嗚咽又逸出嘴角,收不住地抽吸一聲,眼角又一片濕潤,她急忙用手去抹,卻發現手不知何時落在了一只大手中。
那只大手撥開了她掩藏的被子,直直將她暴露在男人深邃漆黑的眼眸中,她害怕地低叫一聲,扭著身子就要躲回去,淚水卻落得更快,沾濕了整張小臉。
“放手,放手,我討厭你,討厭你——”
其實,她更討厭自己,討厭得快要死掉了!
“小乖……”
他輕輕吐出這個現在只有在兩人極特殊的情況下,才會叫出的,獨屬于他們彼此的親昵稱呼。
他手臂輕輕一用力,就將掙扎的小身子摟進了懷里,大手輕輕拍著她的背,低聲呢喃著幼時常常用來安慰她的話。
“不要哭……”
“越哭越丑……”
“缺牙露出來了……”
“小乖,你乖乖的,我就答應你……”
可就像每一次他安慰她一樣,她卻愈發止不住心里的委屈,哭得更厲害了。緊緊抓著他的胸口,將他昂貴的襯衣弄得一團亂。
心,再也不能像幼時一樣,那么理所當然地享受,單純地依賴。
突然之間,好討厭他的溫柔,縱容,寵溺,好討厭好討厭好討厭……她自己!
良久,等懷里的小人兒哭夠了,他想這該是發泄完了。
才托起小臉,用濕紙巾擦了擦紅通通的大眼睛,紅紅的小鼻頭,擦到那有些浸血的小嘴時,他目光一凜,正色道,“多大的人,又咬嘴!”
“……”她垂下腦袋,不想看他似是嚴厲,其實是心疼的眼神,似乎多看一分,心里的負罪感就更重一分。
“小優?”
“我……要出院。”
他看著她花花綠綠的發頂心,頓了頓,伸手捋開掩眼的發勾到她耳后,只吐出一個簡潔的字。
“好。”
然后,他起身離開。
她猛地震了一下,心頭的苦澀又一點點溢滿眼眶。
原來,男人的溫柔,有時候比冷酷無情更讓人痛徹心扉。
如果他不是對她那么那么好,也許她現在就不會這么矛盾自厭了。可是,這世界上沒有如果。
年輪在走,歲月恁長,人都在變,她已經逃不開這雙大手為她羅織的網。
當他拿著一套嶄新漂亮的新裝出現在她床邊時,他動作熟練脫掉她的病服,給她一件件換上,宛如做過千萬遍,沒有停頓……她就知道,根本逃不開了。
……
山上的風,不大,卻很涼。
她發完燒才好,不易見風,他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了一頂大大的帳蓬,宛如古代蒙古人專用的那種氈帳,全部用特殊的透明材料制成,搭蓬子光虎兄弟偷偷告訴她說,這是他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不是華麗的衣裙,不是耀眼的珠寶,卻是如此實用又經濟的透明帳蓬。
搭在四野蔥翠的山坡上,還籠了一彎紅紫藍黃的小野花,三兩錯落,簇擁并蒂,融化成她眼底的一片旖旎美好,世間再難尋。
他為她搭好畫架,鋪開畫紙,擺好畫筆,看到她抱著肩頭微微發抖的模樣,便一把將她抱進懷里,打開風衣包起來,露出雙手,捋了捋她鬢邊飛舞的碎發,低聲問了一句:
“還冷么?”
她搖頭,背對著他,立即拿起了畫筆,手指還在發抖,像在掩飾什么,逃避什么。
然后,他們就像以往一樣,他靜靜地陪著她。
她一筆一畫地描繪著這個世界,沉浸在自己的小小天地間。她繪出站在絕境之巔的黑衣男子,她繪出天地星月之下溫柔凝望的眼眸,她為他描眉著色……
如果,她真的像他筆下的一景一物,任她伺弄,該多好!
真實的世界里,他就宛如這磐桓千古的山川河流,包融她一方小小天地,含納她發間指端寸寸流光,靜寂而博大地守護著她和她的幸福天地。
真希望,這一刻能千古不變,就是要她立即死掉也愿意呵!
韓小優,你太貪心了!
沙——
畫筆突然滑落,掉進草叢里。
他一愣,似乎也才回神,俯身去幫她揀筆,卻被突然轉過身的細細手臂給用力抱住,她抱得那么急那么用力,小小的身子撞過來,撞得他心莫名地發疼泛酸。
“優優?”
“韓,韓,你答應過我的,我們要一直在一起的。”
終于,她還是忍不住哭叫了起來,小手抓著他的胸口,用力地拉扯搖晃,不甘,憤怒,完全暴露在了他的面前。
他在初時的愕然之后,眸底泛出一道道的波瀾,起起伏伏,跌宕騰躍,忽明忽暗,小小的水珠打落在他的臉上,身上,胸口,手背,溫溫熱熱的,熨帖著他的心也濕潤了一片。
開口,聲音是想像不到的干澀沙啞,“小優,你還……太小。”
這話就像根刺,一下扎進她心里,激得她渾身一個機靈兒,憤怒像尖銳的笛鳴,一發不可收拾。
“不,我不小,我不小了。我已經八歲了,你八歲的時候都會殺人了。我也可以!”
“小優!”
他聲音一沉,看著她幾乎扭曲的憤怒小臉,卻根本狠不下心來。
“如果……如果我也可以做到像黑梟和許繼歡那樣,你是不是就不會趕我走了?”
他輕嘆一聲,“我沒有要趕你走。”
“可是,你明明就是這樣打算的。”
他沒有否認,大手揩去她眼角的淚水,目光卻掠過她看向那一片廣袤的藍天綠地,心悄悄地緊縮著。
“小優,天下無不散的宴席。等你長大了……”
“不不不不,我不要散,我不要!不要等我長大,我現在就決定,我不要離開你。你答應我,答應我嘛,我們不要分開,要一直一直在一起。韓,韓……”
別說她丟臉又用這一招耍賴,她就只有這一招殺手锏,她已經想不出什么辦法改變他的心意了,她還能做什么?
“韓小優,不要任性!你忘記你答應過我什么?你自己說做決定的時候,會認真考慮別人的立場和心情,你都忘了?你說你不小了,那你現在在做什么?耍賴,撒嬌,這都只是小孩子才會做的事。成熟的人,不會這么幼稚!”
別怪他的話太重,說得太不留情面。
因為,他只能這么做,才不會讓曾經的悲劇重演。
她驀地停止了一切動作,瞪大眼看著面前這個一臉冷酷的男人,明明這帳蓬里一絲冷風都沒有,卻覺得身心都浸入了冰窟之中,渾身似乎被一根根冰刺用力椎著戳著逃脫不了。
他看著小小的臉蛋上,滲出與年齡不符的沉重,悲慟,心底也開始翻江倒海,矛盾掙扎。
難道,他的堅持是錯的?
他只是想她過得更開心更快樂,不要將來像他和黑梟一樣,后悔,一生遺憾。
“小乖,你還小,現在不用擔心這些。等你長大,自然就會……”
她突然抓著他拭淚的手,凄凄哀哀地看著他問,“韓,你是不是……是不是要和杜知夏結婚,所以……就不要我了?”
天知道,要她說出“結婚”那兩個字,就像把整顆心都撕裂了一樣難過。
那不是惡夢,那是現實,她必須面對。
他瞳仁微微一縮,似乎終于明白她在擔心什么,伸手將她摟進懷里,似嘆息又篤定地說,“小傻瓜,你根本不用擔心這個。”
為什么不擔心?那個女人是來自那齷齪混亂的杜家啊!光想想要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她就覺得快惡心死了。
“我永遠,不會因為任何女人,不要你。”
這是……承諾嗎?
她的心砰砰地亂跳,水珠還凝在羽扇般的長長睫毛上,小臉上激動的緋紅,蒙上了一層懦弱忐忑的水嫩,楚楚可憐,愈發明媚動人。
他墨黑的眼眸蕩出層層疊疊的淺淺波光,一圈一圈,都圍繞著懷里的小人兒。
忽爾,薄唇輕勾,那一笑,讓天地萬物都為之失色。
讓她,為他神魂巔倒。
“生死契闊,與子成說。”
他托起她的小手,看著她睜大的眼眸,烙下一吻,在她那根少了半截的小指上,薄薄的唇帖在那一片,仿佛一下子過了電,酥酥麻麻的感覺導進心里,終于將心底那片掩藏多日陰霾,全部擊散。
……
當時,淡淡溫柔的嗓音,說出的八個字,她眨眨大眼,一時還弄不明白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前世只讀了個小學,今生小學才開始讀。只隱約明白,那是他在向她發誓。
她想,既然他肯承諾,就一定不會騙她。
她相信他。
多年以后,她才突然醒悟,他話里那深埋而無法啟齒的情感,從不亞于她。
……
砰砰砰——
地下室里,槍聲炸耳。
三十米靶子換過一撥又一撥,舉槍的人似乎仍不知疲倦,子彈用光,熟練地滑下彈匣,拿起新的彈匣,咔嚓一聲利落地合上,舉起槍,半瞇著漂亮的大眼睛,瞄準了那紅紅的靶心,扳下扣機。
旁邊,光虎兄弟正看著電腦上顯示的射擊成績,隨著每日額定的二百發子彈即將用盡,命中率正以驚人的速度跳進百分之九十五的大關。
這對于一個才八歲的娃娃來說,已經相當地驚人了。可是小家伙對自己的要求非比尋常地高,稍稍停頓整理了一下呼吸,再次睜開眼時,半瞇的眸子迸出罕見的銳利光芒,直射而出。
笛——
子彈用光的警告聲響起。
光虎兄弟瞳仁同時一縮,看到電腦里的畫面,先是一愣,隨即一齊跳了起來。
“九十八!”
“大小姐,你突破九十五了。”
“哦,老天,大小姐,你真是太棒了。”
“大小姐,你再練上幾天,就能超過咱們組的神槍隊了。”
一放下槍,兩人急忙上前,遞水,按摩,猛拍馬屁。
小家伙橫了兩人一眼,擦擦汗,喝了一大口的果汁,哼道,“你們別亂拍我馬屁了。人家現在練的才三十米靶子,神槍隊的人都是上百米,你們唬弄誰呀!這么近的距離……”
她看了看電腦上的記錄,小臉上都是不滿意,“二百發子彈才九十八的命中率。我的目標是百發百中!而且這些都還是死靶子,哪有站在那讓你打傻瓜呀!”
“當然有啊!一般站崗,守門的,都是死靶子。”
“去,少貧嘴。”
小優并不松懈,又上了跑步機,開始訓練自己的體能。
事實上,以前韓希宸是絕對不會讓她碰真槍真彈的。但那天從山上采風畫畫回來,他突然說,如果她想要學射擊,就自己去地下室練習。還送了她一把小巧又精致的女士手槍,注意哦,是女士用,不是兒童用。
她可高興死了,抱著他用力親了好幾口,就跑去試槍了。
也許,他是在彌補吧!
因為,他沒有跟她解釋跟杜知夏訂婚的事,身邊的小弟們,在她面前都回避于這個話題,想著法地討她開心。
她想,他既然不想說,那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他,什么也不問,只是相信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她好,就夠了。
……
然而,訂婚宴仍然到來了。
“小優,如果你不喜歡,可以不參加。”
韓希宸看著懷里的小寶貝瞬間黯淡下去的小臉,輕輕撫了撫,口氣萬般寵溺。
小優壓下心頭瞬間高漲的憤怒,才睜開眼,說,“我要參加。”
她要跟他在一起,站在他身邊,即使是像這樣會讓人心痛到死的場面,她也不退縮。如此,這就是站在韓希宸身邊要付出的代價,那么,她,韓小優,亦甘之如飴。
她緊緊抓著他的大手,眼神堅毅固執,仿佛任何人都無法改變她的決定。
只是,她不知道,她粉嫩的臉蛋已一片蒼白,睜大的眼睛上一圈水紅,讓他說不出的心疼不舍,只能將她摟進懷里,像往常一樣,輕輕拍拍她的背。
他發誓,這一切,很快就會結束。
她很快平覆了心里的疼痛,鉆出他懷抱,笑著說要打扮得比未來新娘子還要漂亮一萬倍。
他劃了劃她的小鼻子,口氣嚴肅道,“完全沒必要。”
她腳步一頓,回眸看他,漆黑的眼眸中閃過兩道極亮的光芒,仿佛一下子打亮了她的世界,他的目光就是世界上最耀眼的光環,他所說的話亦是對她最崇高的贊美。
完全沒必要,在他眼里,小優比那個姓杜的女人美上千萬倍。
她臉上一陣騷熱,跺了跺腳,故意嚷道,“我不管,今晚我戴的珠寶一定要比她漂亮,比她貴,比她多!”
在他大笑時,她躲進了衣帽間,捧著雙頰看鏡子里的人兒,心砰砰跳個不停。
……
事實上,整個訂婚宴很平淡。
雖然,杜家邀請了很多政商警界的名人到場,韓希宸卻只在場上待了半個小時不到,就因為小優準九點要睡寶寶覺,而將一切應酬的事丟給了杜知夏。
杜知夏為了扮演賢淑知禮的未婚妻,以及未來的繼母,不得不接下了韓希宸丟下的攤子。
宴會結束后,愛八褂的上流女人們仍在傳,說杜知夏身上那套瑞士訂購的鉆石項鏈,還不及小優身上那套粉紅家族彩鉆。前者雖也是獨家款,但怎么也比不上后者那可是由未婚夫親自設計,還鏤上了兩人名字的獨一無二。
可惜,這一切都與未婚妻的杜知夏毫無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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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木有親知道,為嘛韓一直說優寶“小”捏?
有木有親知道,為嘛韓一直想著要把優寶送走捏?
有木有親知道,韓現在在糾結什么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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