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梟提著娃娃的胸口,出了大門,就朝花園走去。
其實,雖然十分忌憚,到底是更擔(dān)心娃娃安危,仍是遠遠地跟了上去,可還沒追上幾步,就被身形粗壯的兩個保鏢擋住了。說是黑爺吩咐,任何人不可再靠近。
喬明烈最是激動,當(dāng)下就跟兩保鏢幹起架來,姝芹也著急,趁著保鏢們被喬大少拖住,偷了彎子就追了上去。
那方,黑梟進了園子,擡手看了眼娃娃的一副石膏臉,“小鬼,你到底在跟韓希宸鬧什麼彆扭?”
娃娃依然沒什麼反應(yīng),只是半瞌的眼眸閃了閃,根本無法覺察。
黑梟似乎也不急,對此只是擡了擡眉,彷彿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拐過一個綠廊時,朝後方瞥了一眼,眼角微微一挑,口氣嘲諷,“看來,你的人氣還不錯。沒了韓希宸,還有這麼多人巴望上來。是不是覺得,最好沒有韓希宸出現(xiàn)最好?”
那勾下的小腦袋似乎動了一下,表情仍然沒變,只是抓著那隻大手的兩隻小手緊了緊。
黑梟突然身形一轉(zhuǎn),藏入一處濃廕庇護之下,後面追來的姝芹一下不見了人影,便著急地追了上來。黑梟宛如蟄伏在黑暗中的魘魔一般,霍然出手,抓向姝芹。
姝芹只覺得頸脖一寒,下意識地朝旁閃躲,卻是遠遠不及早已身經(jīng)百戰(zhàn)浴血多年的成年男人。一頭柔順的長髮就被狠狠一攥,疼得姝芹出手的力道立即弱了兩分,但也就是這兩分,讓男人一個擡腳,勾,挑,壓,將她置跪在地。
“啊……”
姝芹痛呼出聲,一仰頭迎上男人黑得彷彿沒有一絲光亮的眼眸,那裡濃濃的譏誚眼神讓她心口一緊,硬是咬牙吞下了疼呼,出手攻向眼前男人最脆弱的部位。
黑梟眼底似也閃過一絲詫異之色,輕哧一聲,便避開了攻擊,大手一個翻轉(zhuǎn)便拖著那頭長髮直直箍上了那纖細的小脖子,扣住後腦,那力道之大,讓女孩再無法動彈。
“芹姐姐,”另一隻手上的娃娃終於驚醒般地大叫掙扎起來,“放開,放開……流氓,臭流氓……”
“呵,終於有反應(yīng)了。”黑梟看著手上掙扎著對他手臂又抓又打的小傢伙,眼角捉到女孩的動作,手上應(yīng)時一動,便聽咔嚓一聲,女孩雙眸霍然一瞠,隨即眼瞼垂了下去,軟若無骨地掛在了男人手上。
“姐——”
娃娃大叫,黑梟眉心一皺,冷峭的俊容上終於透露出一絲怒氣,將她舉至眼前,四目絞擰,口氣森冷,“是不是覺得,乾脆韓希宸也就此死掉最好?”
“放手,放開……姐,姐……臭狗熊,王扒蛋……”
娃娃更加激動,幾乎手腳並用地對著黑梟又叫又罵又打又抓,黑梟冷哼一聲,甩掉手上的女孩,轉(zhuǎn)身沒入?yún)矃采罟嘀校岱阶穪淼娜藦氐资チ怂嫩櫽啊?
……
“阿歡真沒說錯,韓希宸流血流汗,拼死拼活,到頭來卻養(yǎng)了一隻小白眼狼!”
娃娃大眼一睜,對上黑梟酷戾至寒的眼神,那宛如西伯利亞最狂烈的極風(fēng),彷彿直劃在心上,剖開人心底最真實的面貌。
四周,風(fēng)聲忽緊,樹葉沙沙鳴響,一片鱗鱗波光映照天色如嵌如碧,投入眼簾,竟是恁般的刺目。
下一刻,黑梟毫無猶豫地將手上的小娃娃,一下摁進了池水中。娃娃大驚,本能地掙扎撲騰,濺起一池的水花,可她的力量微小得令人不齒,剛纔連姝芹的全力攻擊都被男人一隻手輕鬆化解爲(wèi)無,何況她只是個小嬰兒。
二月的池水,幕天席地於深山之中,那蓄積的山寒有多逼人,一下就浸滿了娃娃的身心。
這個男人,要殺她嗎?
就在娃娃快要窒息時,黑梟掐準(zhǔn)了時間,將小腦袋提出了水面。
“清醒了?”
娃娃用力地咳著肺裡的冰水,全身瑟瑟發(fā)抖,根本擠不出一個字來了。
頭頂?shù)穆曇絷幊粒譂M是譏誚,“他們都說你與衆(zhòng)不同,否則,韓希宸不會如此重視你。哼,你以爲(wèi)你就可以憑藉這一點,來折磨他,打擊他,傷害他了?你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就可以把你殺了,一了百了,省得他一天到晚爲(wèi)了你魂不守舍、陰晴不定,甚至忘了自己身爲(wèi)一幫之主的責(zé)任和義務(wù),隨隨便便就拿自己的命去博,就爲(wèi)了救一個根本不知感恩、沒心沒肺的小、混、蛋!”
說著,他手一鬆,娃娃失去支撐的身子因小棉衣吸飽了水便帶著她直往冰水中沉去。
“不,不……不要……救,救命……”
娃娃掙扎,尖叫,用力去抓池岸,可池岸太高,她根本夠不著,小手在池壁上扒抓,池壁本就是瓷磚拼帖而成,棉衣飽水太沉,她根本浮不起來,一點點沉了下去。她幾乎不敢置信,那個男人說到做到,真要害了她的命。
她拼了命地往上扳騰,可肺裡的氧氣被四面八方的冰水?dāng)D壓沒了,胸口又漲又疼,力氣一點點消失,彷彿死亡的黑手已經(jīng)緊緊攥住她的脖子,將她拉向黑暗的地獄,她仰著頭,瞪大了眼只能望到上方一片明亮的光影。
不,她不想死,誰來救救她?
韓!
韓希宸。
意識模糊的瞬間,她的腦海裡只蹦出了這個名字。
這一個瞬間,過往的許多畫面衝進腦子裡,將這個本能之下的渴望,打磨得愈發(fā)清晰明透……多少次危險,都是他第一個衝到她面前,爲(wèi)她擋去腥風(fēng)血雨;多少次生死一線,亦是他,只有他一人,不放棄地衝來救她;多少次,他爲(wèi)她擔(dān)憂得憔悴失神,焦慮滿眸,失去控制,暴躁憤怒地對著醫(yī)生下屬咆哮……
那些血,那些傷,那一次次奮不顧身的性命相博,難道不能說明一個人的真心?
也許,一個人的本能渴求,比她的心更來得誠實。
眼前的明亮霍然消失,她驚恐得無以復(fù)加,不,她不想死,她再也不想死了,她要問他,問清楚,她在他心裡到底算什麼?就算答案會很糟糕,她也不想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掉。
“黑子,你瘋了!”
一聲大叫突然從旁衝來,池邊默立的男子一動不動,任由衝來的紅髮男人跳進池裡,將幾乎快沉底的小娃娃撈了起來。
許繼歡手忙腳亂地將孩子攤放在池邊,做心肺復(fù)甦,一連做了幾十次,娃娃終於一鼓眼,渾身一個抽搐,挺起身子將水吐了出來,便是一陣抑不住地咳嗽。
“小乖,沒事兒了,把水吐了就好了。乖乖,別怕,別怕……”
許繼歡撫著娃娃的小背,幫她舒氣緩神,心頭那塊高懸的大石才終於落了地,嚇得他也是一身冷汗直冒,看著娃娃緊緊揪著他袖角的小手,整個人還處於一種極度後怕的狀態(tài)中。
老天爺,要是這娃娃就這樣給黑梟搞沒了,真不敢想像韓希宸會有什麼反應(yīng),就算不去掉一個,他們?nèi)值艿母星橐簿痛藳]了。
當(dāng)年一個姜水瑤打破了他們“四小龍”的鐵哥們兒關(guān)係。
現(xiàn)如今這還是個一歲小娃娃,就……
“韓……韓……”
渾身還發(fā)抖的小傢伙,抄著嘶啞的嗓音,摸著許繼歡的手順著撲爬過來,抱著那隻手臂,嚶嚶地哭了起來。
剎時,許繼歡的心便是一軟,那許許多多的陳年舊恨,都被懷裡還瑟瑟發(fā)抖、冷冰冰的小軟物給擊潰得一絲不剩了。
“小乖,不怕,不怕,阿歡叔叔這就帶你去找你的……”
“你還要把小白眼狼送回去?你還嫌她害韓希宸害得不夠?”黑梟冷酷的聲音再次響起,身形已經(jīng)擋在了許繼歡跟前。
與此同時,給許繼歡報信來救人的阿細阿光等人也跳了出來,個個臉色都繃得死緊,一副拼命相。
黑梟冷冷瞥了衆(zhòng)人一眼,目光直凝在許繼歡懷裡的抖得快沒氣兒的小傢伙,眼底毫無慈色。
許繼歡又急又氣,卻更無奈,“黑子,你怎麼還是這樣?!之前,你瞞著我和韓私下調(diào)查姜水瑤,將計就計引出劉健明的事,我們知道你是爲(wèi)組織好,更是爲(wèi)韓好。就算你下狠手傷了幾個組織裡受懷疑的小弟,我們也睜一隻眼閉一眼,由著你去了。
可現(xiàn)在,這關(guān)小乖什麼事?姜水瑤和劉健明造下的孽,就該由他們自己來還。你怎麼能遷怒一個才一歲大點的娃娃?竟然下這麼狠的手,小乖她肺呼吸功本來就不好……”
黑梟卻是冷冷一哼,打斷了許繼歡的話,眼中盡是未消的殺氣。
“要是早知道這小鬼是那兩個狗男女的孽種,我早就殺了她。也論不到那天,明明可以殺了劉健明和姜水瑤這兩個賤人,居然讓他們拿著她威脅韓希宸。韓希宸竟然就沒頭沒腦地任他們威脅,這是一個組織大哥應(yīng)該有的擔(dān)當(dāng)?要是再這樣下去,韓希宸他乾脆卸了這龍頭老大的職,專心滾回家去帶孩子。他那樣棄江湖道義於不顧,棄組織利益於不顧,配當(dāng)一幫之主嗎?!”
“黑子,你怎麼能這麼說?那天的事,不都是你一手安排好,存心讓姜水瑤帶著孩子來引劉健明現(xiàn)身的。韓是組織老大,可是韓也是個人,他可以對你我付諸全部的信任,那也是因爲(wèi)他對我們有兄弟之情。難道你就不準(zhǔn)他對娃娃有父女之情了?!”許繼歡連忙將娃娃摟緊在懷,退了一步。
娃娃吃力地眨了眨眼,便見黑梟一步步緊逼而來,眼底殺氣濃重得壓得人呼吸都有些困難,她感覺出許繼歡也繃緊了肌肉。眼前這個渾身黑色氣息的男人,真正比傳言和小弟們的八褂,更可怕千萬倍。
“我就是把他當(dāng)兄弟,所以我絕對不會做拖兄弟後腿的事,更不會讓兄弟在組織裡難做人。這個小野種——”那聲音突地一頓,擲來的目光陰冷之極,彷彿要化成兩柄鋒刃,將她剜了去,“這個野種爲(wèi)韓希宸做了什麼?她除了拖韓希宸的後腿,有什麼用!要是……”
“黑子,夠了!”許繼歡也氣得吼了回去,“小乖她才一歲大,我們大人的事怎麼能就怪到她身上。你不覺得丟臉嗎?你怎麼就不檢討一下你這個老喜歡先斬後奏、不聽組織大哥命令、任性妄爲(wèi)、自以爲(wèi)是的臭、脾、氣?!要是給韓知道你這樣對娃娃,那我們?nèi)值堋?
“知道就知道!”徒然高揚的語氣中,全是絕決不悔,“要是再讓這小鬼這樣待在韓希宸身邊,遲早會要了他的命。與其如此,我寧願不要這個兄弟——”
嘩啦一聲,一抹銀光劃過衆(zhòng)人眼眸,被狠狠砸進了池水中,濺起一潑小小的水花,冰峭般的寒光綻然入眼,男子轉(zhuǎn)身大步離開,孤傲挺直的脊樑,教人生出沉沉的無奈,悵惘。
娃娃的眼眸縮了縮,身子不自覺地縮得更緊更緊,彷彿想把自己縮進一個安全的殼裡,藏起恐懼、不安,還有那些無奈,自責(zé),和難堪……
——我寧願不要這個兄弟
黑梟的立場,看似絕決不留情面,可在那張冷酷無情的面容下,蘊藏著的是絕對的情真意摯。
他寧願被韓希宸討厭,甚至斷絕槍林彈雨裡洗練出來的兄弟情感,也不想看到韓希宸因爲(wèi)一個叛徒的孽種,而自毀前程,甚至丟掉性命。
這樣的用心,這樣的情感,怎能不讓人動容?
這也愈發(fā)顯得她渺小、無能,更醜陋、自私。
可是前世的那些恨意和不甘,今生的這些愛寵和渴望,就像剪不斷理還斷的一團亂麻,如影隨形地纏著、繞著,隨著時間的增長,越來越緊,越來疼,彷彿化成了伊甸園中的魔蛇,眥伸出血紅的舌信,暴露出森白的尖牙,朝她發(fā)出“絲絲絲”的嘲笑聲。
她覺得越來越冷,彷彿全身都浸在了冰窖裡,已經(jīng)沒有掙扎的力氣了。
即使如此矛盾,如此害怕,如此無力,她的本能卻愈加清明地呼吸著一個人的名字。
“韓,韓……”
不想了,再也不想那些情仇,那些愛恨,她只有一歲零四個月大,就讓她再以此做藉口,任性一次。現(xiàn)在,她在只想抓著那隻溫暖的大手,哪裡也不去,好好的,待在他身邊,做他的小乖。
……
小乖,你真的要我走開?
不,不要走。韓,韓,不要離開我。他們都離開我了,他們都不要我了,只有你,我只有你了啊……
“小乖?”
粉藍色雲(yún)朵小被子裡的娃娃,皺眉,搖腦袋,一臉的痛苦難過狀,眼角浸出一顆一顆小水珠,看得男人心口也跟著一緊一縮,心疼一遍遍拭掉小臉上的淚水,大手捧著小腦袋,爲(wèi)防她把腦袋上的點滴袋子給蹭掉了,一聲聲地輕聲輕哄。
直到他將小傢伙摟進懷裡,不安扭動的小腦袋蹭到他胸口,將眼淚鼻涕都糊在他白色的背心上。
睡夢中的娃娃彷彿嗅到了熟悉安全的氣息,小腿兒無意識地一蹬,終於睜開了眼,當(dāng)看清抱著她的人時,眼淚又不自禁地滾出來。
“小乖,不怕……”
他輕輕掂著她,在寶寶屋裡走動,聲音是她熟悉的低沉,很能安撫人心,一臉冷硬的線條早已融化,深沉如海的黑眸中柔光輕漾,也是她熟悉的溫柔和寵溺。
忽然之間,她覺得一切的一切都只是過眼雲(yún)煙,什麼都不曾發(fā)生過。
不論前世糜糜,不談今生霏霏。
這個世界,只有他,和,她。
始終,如一。
小寶貝突然一掙身子,擡起一隻小手,緊緊地抓住了他的胸口,肉肉小小的手指在雪白的背心上收緊,恰巧,那半截幺指微微翹起來,隨著她出口的那一聲聲嬌喚,他的心都彷彿整個軟了,融了,化了。
“韓,韓……不走……韓,不走……”
“小乖,我不走。”
他抱起她,輕輕握住她缺指的小手,送到脣邊,輕吻那根小小的半指,就像過往很多次一樣,那麼溫柔心疼。
“韓,我……怕……”
她一眨大眼,淚水仍是抑不住地往下淌,彷彿是知道,她的悲傷,她的害怕,她所有的不安,都可以在這個男人的懷裡得到妥帖的安放,便更是無所顧及地放肆,渲瀉。
“不怕,有我。” Www ?тт kān ?CO
他親親她的額頭,爲(wèi)她攏緊了小睡袋,裹在自己的懷裡,下了樓,來到一片璀璨的星空下,漫步。
彷彿連大地都臣服在了男人的腳下,今晚夜色靜好,沒有初春的寒峭,卻是星月齊輝,蟲鳴啁啾。
不禁讓她想起好久以前,張生爸爸也這樣抱著她漫步於星空之下,那時她的不安卻是來自於他,可她也慢慢發(fā)現(xiàn),她的安心亦是因爲(wèi)正抱著她的他。
走在連綿起伏的綠草坪上,放眼望去,由於大宅的位置正處於總壇的最高地勢,一眼就可將前堂的宅砥、錯落有致的屋舍、蜿蜒迂迴的車道小逕,以及遠處那一片燈火繁華的市井霓彩,皆收納眼底。
值夜勤的小弟們一看到娃娃難得又出來散步,一個個都忍不住打望過來,當(dāng)看到她睜得大大的眼睛時,都興奮地擠眉弄眼來逗弄。不過礙於抱著娃娃的男人氣場太強,也只敢遠觀而不敢靠近。
那一張張充滿關(guān)心和善意的笑臉,就像滿天的星子一般,那麼可愛,清朗,讓她難忘,讓她不得不承認,比起前世也曾恩惠予她的菜場叔叔阿姨、打工的老闆,這些小弟雖然是流氓出身,沒有多少文化和素質(zhì),可是他們愛護她、疼惜她的一顆心,絲毫不比平凡人少半分。他們願拿出自己的痛苦,只爲(wèi)換她展顏一笑,甚至,獻上自己的生命,只爲(wèi)保她平安。
她怎麼還能因爲(wèi)他們那個身不由己的出身,而鄙視他們,看輕他們?
她覺得,比起前世那些因爲(wèi)爸爸沒錢就將他扔在走廊上不聞不問的醫(yī)生護士,所謂的白衣天使,所謂的救死扶傷的大夫,這些小流氓們,更可愛一千倍一萬倍。在之前那幾次的生死搏殺中,她也沒見過有哪個小弟,哪個保鏢,爲(wèi)了自己逃命,而扔下任何一個兄弟,同伴。僅就這一點,她就該爲(wèi)他們自豪了。
她想,也許,這就是黑龍組存在的意義吧!
此時此刻,她也再無法否認那個,藏在心底很久很久,一直被她刻意忽略,甚至故意否認的事實。
她真的重生了,她已經(jīng)擁有了一個完全嶄新的人生。
在這裡,雖然她沒有親爸爸親媽媽,可是她也有疼她如珠如寶的張生爸爸、丁女士、阿細阿光阿虎,還有阿歡叔叔,可親的周爺爺,直爽大方的嚴(yán)阿姨,以及這個……此刻正抱著她,視她如命的黑佬大——韓希宸。
她應(yīng)該學(xué)會,不再受前世的過往牽絆,過好今生的生活。
……
砰咚——
前方隆起的一個小草坡上,傳來疑似罐子砸落地的聲音。
韓希宸前行的步子頓了頓,娃娃扭過小腦袋,朝那方瞧了瞧,便見在那專門纏了喜慶紅紗的地?zé)粲痴障碌男∑律希坪跤腥耍瑪鄶嗬m(xù)續(xù)地傳來了憤慨的斥喝聲。
“滾開,你們這羣沒用的孬種!”
“黑子,你這麼說太不厚道了。明明就是你自己拗不過自己,你怎麼能怪韓。好歹,我這個兄弟還陪你喝酒,夠義氣了吧!”
“去,死娘娘腔。”
“喂,你是不是存心找打……啊!我的鼻子。他媽的,我說過打架不準(zhǔn)打我臉,噢,你他媽還打!”
“哈哈哈,許繼歡,你還說你不娘,誰他媽打架不是專朝臉上打,難道往你屁股上揍?”
“操,老子不發(fā)威你真當(dāng)我是娘們了!”
一記悶哼響起,便看到那個身形格外高大的男人彎下了的腰身。
娃娃緊張地小手一緊,小腦袋更朝那方探了探,隨著那方聲勢愈演愈烈,大眼裡也慢慢傾出不安和自責(zé)。
“韓,韓,不打……黑黑,雞冠,不打,不打……”
韓希宸本來眼中還有幾分凝重之色,但被小娃娃這拉拉扯扯一懇求,都沒有了。
他撫撫那焦急探望的小腦袋,淡聲道,“黑子心裡不痛快,打一架,就舒服了。沒事兒!”
“韓,韓,不打,不打嘛!痛,痛……”
“小乖,男人自有男人解決問題的辦法。”
可是那方拳腳摩擦聲愈發(fā)激烈,哀嚎聲時有起伏,讓人很難理解男人的這種“自相殘殺”似的問題解決法。
娃娃知道就是韓希宸上前,估計也阻止不了正在酒興上的兩個男人,還可能被捲入這場無聊的爭鬥中,想想問題的根源還是出在自己身上,不禁又更加自責(zé)內(nèi)疚,難過地垂下了小腦袋。
久久地,才漫逸出一句,“韓,對……不起。”
韓希宸聞言,亦是一怔,收回了眼光,看著懷裡一副難過自責(zé)模樣的小寶貝,心口又是一片柔軟。
他撫撫垂下的小腦袋,聲音緩緩低柔,“小乖,我給你講個故事。”
再看向那方打得熱火朝天的兩人,不禁勾起了脣角,目光悄然拉遠,彷彿又回到了幾人初識時……
“從前,有個男孩,從他能記事開始,便是在遍地垃圾的骯髒后街巷裡,一個又一個垃圾筒、餿水筒裡,找吃的……即使是在那種糟糕的環(huán)境裡,還是有野貓野狗、小混混、地痞大哥,與他爭搶殘羹剩菜,或者以欺負他爲(wèi)樂,甚至……”
------題外話------
啦啦啦,韓韓滴身世秘密大揭曉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