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您真沒說錯。韓希宸他就是個瘋子!”
那個叫阿強的左右手不禁嘖嘆出聲,端著兩挺長槍站在了劉健明身旁。
經他一叫,眾人的目光全轉向那片被陽光打得一片晶亮的玻璃墻面,一個個都露出了驚愕震懾的表情。
而從那方傳來劇烈的槍聲時,娃娃的目光就被牽了過去。
她看過他為救自己,與餓了數日的發狂雄獅搏斗;看過他為了不讓她傷到自己,就毫不猶豫地將槍口往自己身上撞;還看到他在雄雄烈焰的包圍下,不顧一切地沖來救她……
現在,這個注定要殺了她今生的父母的男人,竟然在那片玻璃墻體毫無任何抓手附著物的情況下,就跳了下來。
那么高的距離,比她當初跳下的五層樓還高得多得多啊!
她一直覺得他高大、強壯,于她來說就像一座永遠不會倒塌的巍峨山峰,而此時,他看起來是那么敏捷矯健,宛如燕子輕盈靈活。
在他以頭朝下的姿勢跳下來時,就對著下方一處玻璃窗猛開數槍,一個大洞霍然成形,在這頭幾米的下墜加速度還并不快時,他險險地抓住了那處洞口里的可攀物,定住了身形。
那一下,她的心似乎也跟著在空中狠狠擺蕩了幾下。
老天,那要有多么大的膽識,才敢徒手就這么跳下來了?還要多么敏銳的觀察力才能在如此危急的情況下,確定出那片玻璃下的鋼條位置?更需要強健的體魄、敏捷的身手、強大的應變能力,少了任何一項,都不可能這樣的奇跡,都不可能成為——韓希宸,黑龍組的當家老大。
男人從成功地開出第一個窗洞起,下行的速度就迅速提高。上方的敵人暫時被阿豹等人控制住,可是在他下到一半距離時,娃娃這方的打手們已經拉開了槍保險,朝他一陣開槍猛射,迫得他不得不在還有三層樓高的距離時,鉆進了一扇破窗中。
緊接著,那個阿強手一揮,幾個人抬槍就沖了過去,就著天臺上的三個水塔為掩護,對著那扇窗口一陣狂轟爛炸。
娃娃駭然,她沒想到劉健明也如此瘋狂,居然帶了這么多重型武器,甚至還有手榴彈,就在這繁華的市中心人群分布極密的商業區里大開殺戒,比起當初的肥標鬼佬一流,更有過之而無不極的喪心病狂。
“阿明,你收手快逃吧,這樣下去,警察很快都會來啊!”
這一段瘋狂的掃射下,那片大樓的諸多玻璃裝飾墻面全都破成了螞蜂窩狀,而且大樓中主要都是商業性住戶,像諸如SPA會館、按摩院、私房菜館等等,正值營業時期,聚集了不少人員,必然造成極大的傷亡。
也不知道瑤水瑤是良心發現,還是存有極大私心,聽到那里傳來一片片驚駭的慘叫哭嚎聲,也被嚇到了,她抱著娃娃爬到斗蓬男身邊,拉著男人的衣角懇求。
劉健明一回頭,面具下的眼眸陰駭懾人,宛如兩根黑槍筒,揚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甩在姜水瑤臉上,啐了口口水,罵道,“臭表子,再給我說這種滅自己威風的喪氣話,老子就就讓你去打這個先鋒,看他韓希宸會不會婦人之仁,憐香惜玉!”
娃娃見狀,哇啦一聲大哭起來,縮在姜水瑤懷里,直叫著“媽媽,媽媽”。
劉健明再揚起的手,似乎就遲疑了一下,最后收了回去,斥了一聲,“把孩子給我看好,滾一邊老實待著,別給我礙事。”
姜水瑤垂眼撫著自己已然紅腫一片的臉,須發掩去的眼眸中,慢慢滲出陰冷怨毒的神色,她的目光移向了角落里還淌在一攤血泊中的張生,便放開了懷里的孩子,一點點朝那方移了過去。
……
“媽的,都給我停手。”
狂掃一陣,眾人似乎發現那扇窗口已經沒有人朝外放槍,而終于停止了胡亂攻擊。
娃娃暗自松了口氣,心想韓希宸一定找到其他的入口過來,不會蠢得老跟他們硬碰硬。這才發現抱著自己的女人不在了,她朝四方望了望,發現姜水瑤正爬在張生那里,不知道在摸索什么。
槍?!
姜水瑤悄悄將從張生身上摸出來的武器,藏了起來,才又悄悄爬回來。
娃娃立即轉回頭,害怕地瑟縮成一團。心思翻轉,好像是自從她那次被綁架之后,韓希宸就默許了張生隨身帶槍,以便不時之需。姜水瑤現在私藏槍支,和她之前屢勸劉健明離開的動機來看,她這是想……
“老大,韓希宸是不是逃了?”
“不可能。孩子還在這里,他敢那樣冒死跳下來,不可能不救孩子就跑掉。給我注意,他肯定就在附近。”
劉健明一雙眼眸宛如鷹隼似地,掃過四下,突然定在了斜前方的樓梯出口房處,他剛要下令,那處房門砰地一聲被打開,咕嚕嚕地滾出一個大大的木頭圓盤,眾人一見立即對準那個移動物瘋狂地掃射轟炸起來,根本沒有仔細觀察那后面是否有人,完全出于一種射殺成慣性的本能。
而娃娃偏巧看到所有的火力都被那個大木頭盤子吸引開后,那門后才竄出一條人影,正是韓希宸。
前方三個水塔掩蔽體,都被劉健明的人占領了,她要想就這么神不知鬼不覺地爬到韓希宸那里去,就是癡人說夢的事兒了。
以前和小弟們玩對戰游戲時,阿細給她做軍師時說,不要舍近求遠,要學會因地制宜。
娃娃一見姜水瑤回來,立即爬了過去,抱著姜的手臂,可憐兮兮地叫著,“媽媽,媽媽……阿司哥哥……叔叔……”一邊說著,她伸手指向了旁邊的配電房。
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姜水瑤并不想跟劉健明走,還巴望著回韓希宸身邊,那么配電房這條路是她們來時都走過的最快最安全的,姜一定不會忘。
姜水瑤面上也著實一驚一怔,瞬即伸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看了看那方激戰,似乎由于韓希宸再次出現,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開了。便抱起娃娃,朝配電室方向移動。
恰時,韓希宸憑借一人,以極迅猛狠辣的方式迅速推進而來,很快就將最前方的水塔占領住,劉健明這方的人員迅速消減下去,氣得他又怒又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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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強見狀,突生一計,“老大,韓希宸這么不要命,不如咱們拿大小姐試試看他會不會繳械?”
劉健明抬手就是一個爆粟,斥道,“混帳,那是我的親生女兒。”阿強當即被嚇到,白了臉色。劉健明的眼光卻不自覺地朝后掃去,接道,“就算要用來威脅韓希宸,現在也不是時候,這孩子……”
未料他一眼便看到姜水瑤爬到了配電室門前,正在用力轉旋轉鎖,頓時怒不可遏,抬起手上的槍瞄準女人的腿就是一槍。
而娃娃一直偷瞄著他們這一方的情況,當她一看到劉健明抬槍來射時,急得大叫一聲“媽媽”,可惜姜水瑤背后沒有長眼,朝旁閃躲也不夠及時,仍是被子彈擦到了小腿側,痛叫了一聲摔倒在地。
“媽的,臭表子,居然敢帶孩子給我臨陣脫逃。”
阿強幾大步奔來,抱起撲騰的娃娃,一把抓著姜水瑤的長發就將人拖了回來。劉健明張口閉口都是“表子”,對著姜水瑤就是狠狠幾腳踹過來,那股子要命的狠辣勁兒是連往日的半分情面也瞧不出來。
“別,別打了……我不逃,不逃了……明哥,求求你……”姜水瑤抱著肚子,哀哀地求饒,口中溢出一股股鮮血來。
娃娃哭叫起來,“媽媽,嗚嗚……媽媽……流氓,臭流氓……媽媽……嗚嗚……”
可劉健明罵姜水瑤“吃里扒外下賤放蕩”,語氣里掩不住的嫉恨怨毒,下手更狠了。娃娃怕他將人打死,一咬牙爬過去抱住他的褲角,哀求地叫,“爸爸……不打,不打……嗚嗚,媽媽……爸爸……”
劉健明一聽孩子居然終于叫了自己爸爸,便立即收了手,甩開姜水瑤,將腳下的小東西抱了起來,眼底的陰毒之色為驚喜取代,高興地湊過來用力親了娃娃一口。
“不愧是我的種,懂得識實務者為俊杰!寶貝兒,爸爸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等殺了韓希宸,爸爸就帶你去這世界上最漂亮的天堂城市。”
劉健明抱著孩子回頭又繼續指揮眾人,放開了手腳地加大攻擊力度。而這個時候,韓希宸已經干掉了第二個水塔的人,距離他們已經相當近了,但攻勢卻突然弱了下來。
“哈,老大,他沒子彈了。”
……
——小乖乖,要知道古時候作戰,都是糧草輜重先行。所以,咱們在道上混的人,家伙一定要夠利實。尤其是自己槍里的子彈數,那是絕對要比女人的咪瞇罩大小更清楚。這可是救命的家伙!
記得阿細跟她講這個時,因為他習慣性的流氓式對比形容法,她氣哼哼地抓了幾大把石子、果核攻擊他,幾下就把他們收集的子彈給用光光了。他還繼續嘲弄她,她一生氣就整整一天不理他。
現在突然憶及那話里的“致命意義”,她終于恍然大悟。
韓希宸再強,沒了子彈,而敵人手上都是重型強火力武器,他也抗不了多久。
不管他們的救援力量什么時候到,生與死,有時候只有短短幾秒鐘的距離,天堂和地獄,也許只差一步。
等待救援絕對是不現實的,她要幫他。
大眼朝那一個個黑口袋瞄去……
——阿細說,在對方占盡優勢的情況下,更要想盡辦法將自己的資源利用到最大化,同時還要適時地擄取敵方資源,以補己用。
黑袋子里面多數都是她根本操不動的真槍實彈,自然放棄。不過上天也很公平,關了你一扇門,必然又給你打開一扇窗戶。
這方劉健明一看韓希宸沒子彈了,士氣大振,朝左右一打眼色,眾人又抬著槍炮逼了過去。他也操著家伙,拍了拍娃娃的小臉說,“爸爸去殺壞蛋,寶寶你乖乖在這等著別亂跑啊!”在打手們的掩護下,也跑了出去。
娃娃心道,正是機會。便爬向大黑袋子,袋子還挺深,她一頭扎進去,就只剩個花屁股露在外。
這一看里面的東西,還真是五花八門兒,應有盡有。俄國新產的地對空高射槍,美國產的墨西哥黑幫搶劫犯們最喜歡的自動手槍,還有什么阿細說出現在《士兵突擊》里的老式狙擊步槍……她能認出幾種來,也多虧了左權為大宅安全輸送來的小弟們個個都是武器方面的骨灰級粉絲,沒事兒拿著模型和圖片在她面前顯弄。
久而久之,她雖然口齒不太清楚,但似乎小孩子的記憶力特別強悍,就囫圇吞棗似地都給記下來了。
啊,居然還有地對地、地對空手雷,美國特種兵在巷戰時專用的小型手榴彈。
娃娃沒多想,拉開胸口兒就往衣服里塞,兜里裝,一手一個,嘴上再咬一個。
“韓希宸,你跑不掉了!”
“韓希宸,你沒子彈了,出來投降我就給你留個全尸。”
“韓希宸,別以為這里是你的地盤你就有恃無恐了,呵呵,這世界上的事兒也不全由你說了算。”
劉健民的破鑼嗓子,耀武揚威地響起。
娃娃急忙翻出了大包包,本來還想再搜羅幾個,眼下是沒時間了。看了看當前的情勢,確定好韓希宸的位置后,她爬上了剛才劉健明等人用來藏身的一個小石臺,抓緊手雷,大眼睛盯著前方,微微瞇了起來。
這一瞬的異變,教剛剛轉醒的姜水瑤全部收入眼中。
石臺上的娃娃幾乎立于槍林彈雨之中,只是爭斗的雙方卻都有意避開了小家伙所在的方向似的。那小小的身子跪爬在石臺上,一手前撐,另一只手高舉過頭,緩緩拉伸長,仿佛一張繃緊的弓,繃到極限之時,突然一放。
一顆手雷直直飛了出去,正好落在突擊向前的打手們跟前,嚇得他們齊齊大叫一聲全部后退伏爬在地。
“小心,手雷——”
一
二
三
四
五
……
在手雷的標準國際延時時間的倒數計時過去后,眾人都沒聽到預計中的爆炸聲。
膽大的阿強率先朝后方望去,就看到站在石臺上的小東西,揚起小手,倏倏兩下,又扔出兩顆手雷來,頓時大叫,“大小姐,別扔啦!”
劉健明一聽,扭頭看去,就見小寶貝唰唰扔完手雷,在石臺子上一蹦一跳,宛如小青蛙,還咯咯地笑著,朝他們這方揮手,叫著,“爸爸……轟,轟……韓,韓……轟,轟……殺殺,殺……”
剎時氣得七竅生煙,面具差點兒抖落,“小混蛋,你敢給我胡來,我就……”
劉健明氣得就要往回跑時,側方突然轟隆一聲巨響,飛射的石粒打來,阿強急忙將他拉爬下。
“老大,大小姐扔的手雷沒拉拴。被韓希宸揀到……”
不用廢話了,這招現代版的“草船借箭”之活學活用非常成功。
“韓,韓,轟轟……爸爸,轟轟……妮們斯啦斯啦滴……”
阿強的話已經說不下去,后方傳來小家伙的作戰配樂聲,這一抬頭看過去,隨著那聲“死啦滴”,那小身子一下倒在石臺上,佯裝死掉了,還咯咯地直笑。
若是像往常一般由小弟們陪著一起玩游戲,所有光榮犧牲掉的“尸體”們倒下時,就跟娃娃一樣樂呵,再發幾聲跟狗血電視劇里一樣臨死之人的“遺言感慨”之類的話來,更會惹得眾人咭笑不止。
可惜現在,除了石臺上的小家伙貌似把這一切當成了游戲,玩得不亦樂呼的樣子,其他人全部慘青了臉色,恨不能將小東西揪下來一頓爆打,也難泄心頭之怒。
劉健明甩開阿強的庇護,便沖了回來,一把提起娃娃的領口,嘩啦啦的一堆手雷從衣服下擺里落了出來,娃娃嚇得大眼一瞪,小手捂住張大的嘴,一副做壞事被抓到的驚訝模樣,嚇得小眉頭一皺,垂下腦袋做“認罪狀”。
“你這個小混蛋,誰教你胡亂扔東西的。你……一定是韓希宸,對不對?” шшш? тTk an? ¢O
打手們都覺得自家老大是被炸傻了,如此危機的關頭居然教訓起女兒來。
“老大,韓希宸……”
轟隆,又是一聲爆響,緊接著槍聲再次迫來,又兇又狠,嚇得打手們急忙往后。
娃娃大眼眨一眨,哇啦一聲哭了起來。
劉健明氣得一咬牙,抓著娃娃手領子將小家伙提了出去,直接站在前方,手上的槍口正抵在了娃娃的小腦袋上,叫道,“韓希宸,你再亂開一槍,我就直接崩了她!”
槍聲雷聲,立即停住。
眾人全露出了驚訝的眼神,沒料到這小娃娃價值如此之大。
“爸爸,嗚嗚……爸爸……小,乖……錯,錯……爸爸……”
可惡,她該扔完就跑的。
“小兔崽子,你心里的爸爸到底是哪個?沒想到,你比我想像的還要狡猾!那就讓我們來看看,你的韓韓到底有多舍不得你。”劉健明見狀,帖著娃娃耳邊低語,冷笑。
“韓希宸,不想她再斷手指,被針扎,就給我像男人一樣,站出來——”
怎么可以出來啊,這明擺著就是出來送死的啊!
可是,話音剛落,一把槍就被扔了出來,接著,眾人驚訝地看到那個讓他們死了一多半人、卻還一身傲氣的男人,渾身上下也沒有什么大傷,只是左手上纏著染血的布條,那應該是他跳下大樓時為攀抓窗欞時被玻璃扎到的。
那抹俊挺的黑色身影,一步一步走出水塔的陰影,站定在明亮的陽光下。
這里很多打手的身形都比他高更比他壯,可當他緩緩抬起眼眸,那兩點深黑宛如利刃的尖端,綻出陰鷙的冷光,仿佛要剜人肉骨,教人不寒而栗,根本不敢直視。
他朝前又走一步,那渾身賁張的煞氣仿佛化為實質,嚇得劉健明左右的打手們都不由得瑟縮了一下,膽小的甚至經不住那懾人的氣勢生生退了一大步。
劉健明一看,氣得狠狠踢了那人一腳,啐罵了一聲“沒用的家伙”。那人急忙爬了起來,唰啦一拉槍栓,槍孔對準了那已經手無寸鐵的男子。
韓希宸淡淡開口道,“劉健明,放了孩子,我就放你一條生路。”
“哼,既然你都知道我是誰了,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話。”
劉健明一邊說著,一邊抬起了右手,完全沒有任何遲疑地扳下扳機,砰地一聲槍響,眾人心頭都是一驚,沒料到他出手會如此之快。
娃娃更沒料到,身后的男人一聲不吭地就出了殺手,只見藍光一閃,那剛才還直挺挺站立的男人,身子一晃,彎下了腰,左手支在腰側,深色的液體一下浸透了他手上的布巾,一滴一滴打落在灰白的地面上,撐得她眼眶也迅速充紅。
張開小嘴,聲音在喉頭一滾,又囫圇吞了回去,卻有一**的酸澀直往鼻頭上涌。
不能哭,哭了也沒用!
娃娃瞬即扭過身子,拉扯劉健民的黑色斗蓬,撒嬌般地叫著,“爸爸,爸爸……我要,我要……槍,槍……”也多虧了他穿得籠統就教小手一下抓住,用力一扯,他持槍的手就晃了晃,“蛋蛋……換槍槍……”
她這邊說著,就從兜里又掏出了一顆手雷,在空中晃呀晃的,手雷上的拉栓就在眾人的眼中跳呀跳得心驚膽顫。
“你個小混蛋!”劉健明心頭也立即虛了,想要奪過手雷,可他一手還指著韓希宸那方,便急著朝看傻眼的打手使眼色。
阿強急忙上前,“大小姐,這不是玩具,不能玩啊!”其實之前被小鬼用耳釘狠扎了一火,他心里多少有些忌憚,想要干脆一巴掌拍昏了這聰明得讓人不可思議的小鬼,可剛才出言不對就被老大給了一巴掌,當下也只能裝模作樣地叫一聲,去奪娃娃手上的危險物品。
“消厭——”
娃娃突然一下拉掉了那個安全栓,朝著阿強扔了出去,阿強嚇得大叫一聲,手雷在他懷里跳來跳去,他好不容易抓住就扔了出去。
轟隆一聲巨響,埋伏在旁的自己人都被炸了個死于非命。
劉健明氣得舉槍打了阿強一腦門兒,回頭將娃娃扔在地上,抬腳將人踩在了地上動彈不得。娃娃疼得大哭大叫起來,伸著小手朝他這方叫“爸爸”,他眉眼急跳兩下,硬是咬牙忍下了。
“劉健明,孩子還小根本不懂事,你對她發什么脾氣。你有種的就沖我來!”
韓希宸捏緊了拳頭,壓住傷口,又朝前移了一步,看著地上哭得淚水鼻涕都混一堆的小家伙,眉心緊緊蹙成了死結。
怎能,又讓這么小的她碰上這種事!怎能?
……
“呵,韓希宸,你倒是對我的種很上心嘛!你放心,等你去了地獄,我就送她過來陪你。畢竟,你養了她一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小野種也夠意思,才這點兒大就懂得認人不幫親。看樣子,我也養不回一個變了心的女兒。”
劉健明再次抬起槍,對準韓希宸的心口。
娃娃大叫一聲,“不、準、動!”
眾人不禁又將目光調回了地上的小娃娃,哪料得娃娃雙手一陣亂揮,劉健明伸手揮擋,卻發現只是一些石子果核,登時覺得很是莫名其妙。
“流氓,壞蛋……流氓,壞蛋……打絲妮,打絲妮……”
她邊打邊罵,又兇又橫,這前后不搭反復無常的變化,倒也挺像尋常寶寶的性子。仿佛一點兒不怕那黑森森的槍管子,眾人心下不由大驚,這小娃娃也太聰明太怪異了。聽說也才不過一歲零幾個月,怎么就懂得這么多折騰人的怪招。
韓希宸是個瘋子怪物,這帶出的孩子還真是與眾不同的怪異。
就在眾人為小娃娃的行為吸引失神的片刻,側方突起一片槍響,就見配電室那里沖出一群人來,正是先前被關在里面的保鏢和談競司。
“大小姐——”
談競司一見被踩在地上的娃娃,想也沒想就沖向了劉健明,劉健明震愕于突然的情勢改變,原先對準韓希宸的槍口立即調轉了方向,朝奔來的少年開了槍。
“阿司哥哥,不要……”
……
帶著奇異藍光的子彈迸射而出,沒人知道那是什么奇怪的槍支,子彈的速度比起尋常的槍支似乎更快更猛,就連韓希宸也毫無察覺地被擊中了要害。
奔來的少年,早已做好了準備,只是沒料到那子彈如此邪乎,明明躲開了仍似被一股灼烈的氣流劃過,摔落在地時,抬臂一看,便是一片森紅的血跡。
“大哥,他們人手太多,我們……這邊剛才損失太重。”
很不巧,韓希宸利用娃娃送的手雷和趁機揀到的槍支,消掉了劉健明這方的部分打手,他們明明穩占上風之勢,堪堪跌了下來。
劉健明抓回地上想要爬跑的娃娃,看到當前的情勢,面具后的眼眸迸出陰戾的光芒,盯得娃娃心底直發寒,那眼光帶著一股玉石俱焚的狠色。
“怕什么,咱們還有后援。”
陰絕的目光突然轉向了樓梯入口處,便見一個光頭大漢端著兩挺重機槍,對著韓希宸等人的位置就是一頓瘋狂的掃射。
阿強的聲音里立即透出一絲咋見署光的興奮,“大哥,是喪彪!”
“都愣著做什么,還不給我殺!”
劉健明一聲大喝,眾人又恢復了氣勢,紛紛從黑包中拿出武器,對著那兩個被韓希宸占領的水塔又發動了攻擊。剎時間,整個天臺又是火光四閃,最后一個水塔被打爆,水流四溢,混著死人的血液,將整個小小的天臺染成一片血色彌漫,正午的熾陽耀出刺目紅光,蒸騰的血腥氣息直讓人作嘔,宛如修羅場。
“韓希宸,你今天就上地獄去陪我大哥肥標吧!”
“韓希宸,你這個王八蛋,老子今天非干死你不可!”
“韓希宸,看你那張漂亮的小白臉,他媽,道上的人誰不知道你就是給人騎大的!”
“他媽的,韓希宸,你他媽有種的就出來跟老子單干一架!”
那個叫喪彪的人邊打邊罵,而且罵的一句比一句不堪入耳,若是尋常人等怕是早被激怒了,然韓希宸這方卻有條不紊地防守進攻著,唯一只從保鏢們射擊準確率的迅速提高上看出,他們的確是被激怒了。
娃娃很想掙脫束縛,可是劉健明把她牢牢抓在手里,她懷里的炸彈也都用光了,除了幾顆石子和果核,就再沒有什么可拿得出臺面的武器了。
這時候她份外想念阿細說過的,槍和刀,是行走江湖的必備品,可惜這兩樣她一個都沒有。
正著急時,忽然一聲鳴叫從樓下傳了出來。
“大哥,不好了,警察來了。”
“老大,許繼歡帶人沖上來了。”
“老大,有人爬上來了,不知道是什么來,呃……”那報告的人還沒說完,脖子突然冒出一個血淋淋的刀尖兒,表情瞬即凝固,直挺挺地朝后倒了下去。
順著那方看過去,便見一個黑衣男子,逆著光,攀立在石欄上,那人身形高大粗壯得不似尋常亞洲人,一雙陰兀的眼眸逆在陰影之中,宛如在黑夜中的高寒草原上馳騁的野狼,冰冷,肅殺,不帶一絲人類的情感。
他的下半身還懸在半空中,明顯是剛從下面爬上來的,可就這半成半就的姿勢,無形中釋放出的強大氣勢,都讓打手們全變了臉色。
有人似乎還認得男子,哆嗦著聲音叫了出來,“黑……黑閻王……”
這一聲低叫,讓打手們全都打了個冷顫兒,看著男人輕輕松松一撐石欄跳了上來,全都忘了自己手上拿的是槍,那男人剛才一擊也不過是一把俄**刀。
男人站定后,拍了拍手上的灰,動作頗為優雅,抬眸時,裂嘴一笑,綻出一抹刺目的白光,懶懶地開口道,“來港城半個月,倒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尊稱,老子怪想念的。”
要在圣域混,若不知道“黑閻王”為何人,那就等于是走在美國還不知道美國總統是誰一樣,孤漏寡聞尚算客氣,離死不遠那才是必然。
他一邊說著,脖子左右動了動,發出咯嘣咯嘣的骨節錯響,娃娃便看到阿強的肩頭都抖了抖。一時想不通,這個突然出現的黑梟,不,黑狗熊那么讓人害怕的嗎?這些笨蛋都忘了自己的槍比他的刀子快的道理嗎!
阿強卻退到了劉健明身旁,“大哥,我們被他們包圍了,再不逃恐怕就真的來不及了。”
劉健明極不甘地咬得牙齒嘣響,目光在前后兩面閃過,現在情勢完全逆轉,變成他們腹背受敵了。
“黑子,這是我和韓希宸的恩怨,與你無關,你最好不要滲和進來,我不想對自己的兄弟動手。”
“喲,喲,說得可真好聽。劉健明,你也配跟我稱兄道弟。”黑梟一邊說著,一邊朝他們走來,手上始終只有一把長長的俄**刀,可沒人看得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又是怎么取出一把新的刀來的。只是嚇得一個個都直往后退,連槍都不敢開了。
“黑子,咱們當年的四小龍里,我最看得起的就是你。比起韓希宸,我更服你,要是你當黑龍組的老大,我是絕對……”
娃娃只覺得自己面上有股冷風吹過,聽到“啊”的一聲慘叫,又有人倒下了。
劉健明的話也被這一刀,截斷。
“閉嘴,你他媽還想挑撥離間。我看當年那些人封的什么狗屁四小龍,加上你這條簡直就是侮辱我和韓希宸還有阿歡。你也配?哼,偷兄弟的女人,沒真本事還敢覬覦組織寶座,不講信義背叛向大哥,還敢跑到我的地盤上幫俄國人走一私一毒一品?劉健明,要是早知道鬼面就是你,我他媽早就替韓希宸清理門戶了。
你小子倒是幾十年不變,一把爛招兒還敢用在我身上,派的什么蠢貨臥底,居然跑到黑龍組的總壇來偷我的東西,我只是打斷他們的狗腿,沒要他們的命,知道是為什么嗎?就是留他們一條命,好回來給你通風報信,讓你派些更有點兒本事的來。沒想到,你到是很給力啊,又把韓希宸扔掉的爛表子姜水瑤給派來了。”
黑梟滿眼的譏誚色,朝他們身后一方瞄了瞄,劉健明順眼看過去,阿強卻率先叫了起來。
“大哥,剛才是那個臭表子給韓希宸的保鏢開的門。”
恰時,姜水瑤正拖著張生的身體往配電室里逃。
劉健明眼眸一深,阿強已經跑了過去。
娃娃大叫,“媽媽,媽媽……”
姜水瑤會怎么樣,她不在意,可是張生爸爸一定還活著,姜水瑤八成是想救他,不然不會決去拖一具尸體。
可惜距離太近,姜水瑤想逃已經來不及,而掏槍也晚了一步,就被阿強抓住狠狠甩下兩個耳光打得頭昏眼光,又被拖到了劉健明面前。
“媽的,臭表子,居然是你出賣我。你這個雙面間諜當得倒是舒服啊,兩頭占便宜不吃虧!”
對于今天的埋伏襲擊,劉健明很有信心。因為他在黑龍組待了多年,知道臨近大年關時,做為組織的當家大哥非常忙,除了白道方面要跟政府官員們聯絡打點,黑道各組織幫派更重視這個傳統的節日。黑龍組做為歐亞黑道的龍頭老大,即時跟各幫派的頭目也會有很多接觸,這是一年一度的重大日子,有些老大一年也就見這么一次面,其份量舉足輕重,不得怠慢疏忽,那是如同古代的皇帝于春節時必然普天同慶還要為此罷朝三天的份量是一樣的不容輕忽。
他早就打探好了,這天,不僅韓希宸有重要的人要見,許繼歡和黑梟這些人也有很多事要忙,不可能陪在韓希宸身邊。況且,春節再即,在韓希宸之前半年多時間里掀起的腥風血雪的威駭之下,也沒有人想到會有人敢在這個黑道亦是普天同慶的日子,來找堂堂黑龍組老大的麻煩。
韓希宸臨時趕來攝影工作室,計劃也不過半小時,就要離開,自然不會帶大隊人馬前來,更不會對這片本屬于自己的地盤進行過多的防范。
可是眼下,黑梟的意思很簡單,就是早知道他們的這場襲擊,才會這么快就趕了來,而且還有警察也在下面等著了。他從最初明明占居優勢,轉眼就成為大大的輸家,如果不是有人告密,如此周密的計劃,怎么會這么快就泄了底。
劉健明氣急敗壞地幾腳踢過去,姜水瑤卻聽得莫名其妙,抱住劉健明的腳哭求,“阿明,不是我,我沒有告密啊!我也不知道他們為什么來得那么快,真的不是我,你不要相信他,他這是在挑撥離間。我沒有,我真的沒有啊……”
“你還敢說沒有!臭表子,我他媽是毀了容,你當我眼睛也瞎了嗎!”
可惜姜水瑤剛才想逃走,才去開了配電室的門,哪知道門后還有韓希宸的保鏢等著,她這完全是誤打誤撞地給自己攬上了這個“叛徒”的名聲。
黑梟呵呵冷笑道,“喲,我不過隨便說說,沒想到,姜水瑤你還是個雙面間諜。”
他這閑閑的一句,登時讓這方的人全部僵住。
搞了半天,之前想挑唆別人的人,自己卻神不知鬼不覺地被人三兩句就挑唆了。
“大哥,再不走就來不及了。”阿強看到樓下沖上來的人越來越多,連臨近的大廈都有警察的狙擊手出現了。
在劉健明看不到臉色的面具下,娃娃只覺得那惡心的藥臭味兒更加濃烈,宛如放壞了的臭雞蛋。
縱然千萬般不甘,恨不能將黑梟臉上的訕笑撕下來,可若逞這一時意氣丟了性命,天大的仇也報不了。
劉健明畢竟曾是這一代新生的黑道頭目里有些智慧膽識的,當即立斷,不再戀戰。
然而,還未等他下令撤退,一道冷光倏地朝他射來,正是被黑梟握得發燙發熱的軍刀。他側身一閃,只覺手臂一疼,不得不松開了抓孩子的手。
娃娃早接到了黑梟的眼光,小身子一團做好了摔跤的準備,只是沒想在空中一蕩,她又被人穩穩地接住了,幾個翻滾方才停住,抬頭一看來人,心頭一陣歡喜。
“阿司,哥哥……”
“大小姐,你沒事……”
來不及感慨,一排子彈唰啦啦地打來,談競司抱著娃娃急忙翻向角落里。
……
“韓希宸,你個狗娘養的……”
早已經殺紅眼的喪彪一看韓希宸顯了身,也不顧時下已經被對方完全控制的局面,悍不畏死地沖了出來,恰時他身上的子彈也全部用完,抽出兩把瑞士軍刀,殺了上去。
韓希宸一直關注著娃娃那方,眼見娃娃終于被談競司救到,劉健明居然喪心病狂地朝孩子開了槍,心下急切,便沖過去想救人。
他開槍暫時阻攔了要射殺孩子們的劉健明的打手,未料喪彪沖上前擋住了他,恰時他已經沒有子彈,不得不跟喪彪展開了近身肉搏。
“快去救大小姐!”
韓希宸朝掩護自己的阿豹大叫著,阿豹咬了咬牙,吩咐保鏢們護好韓希宸,便沖向了娃娃那方。
“寶寶,爸爸來了,別害怕!”
劉健明直覺娃娃的重要性,讓手下阻攔黑梟的力量,自己親自奔上前去抓孩子,便跟阿豹直接打上了。
談競司抱著娃娃想跑,可是他在剛才的一輪亂槍中,腿部又受了傷,跑不動,他咬牙將娃娃送到了配電室門口,想要關上大門躲起來。哪知道斜次里突然又沖出一條人影,抱住娃娃,給了他狠狠一腳,轉身就朝劉健明的方向跑去。
“阿明,寶寶我救回來了,我們快逃,快逃啊!”
當這聲大叫聲響起,男人們的動作都僵了一僵,朝那方看去。
只見滿臉血水形容狼狽得幾乎辯不出本來面目的姜水瑤,抱著娃娃就像抱著自己的命似地,沖著劉健明瘋狂大叫。
韓希宸眼底狠狠刮過一抹悔恨,手下力道驟增,握住喪彪的虎腕,朝后一扳,咔嚓一聲響,讓整個身形大他足有一個半的虎猛大漢驚怔得一雙眼幾乎要脫眶而出。
誰都知道韓希宸心狠手辣、手段極毒,當年他跟著向予城更多時候活動在整個歐亞大陸,港城的人多數都是從圣域那方傳來的消息,并沒有多少人真正跟他交過手。卻不知,能被向予城冠以“四小龍”稱號的男子,一身功夫,如黑梟那快如閃電的俄**刀,都不是尋常人可以比擬的。
喪彪被自己的瑞士軍刀插穿了太陽穴時,才猛然明白自己和大哥惹上韓希宸這樣的人物,根本就是今生最愚蠢的決定。可,后悔晚矣!
韓希宸松開了手上的刀,卻是將喪彪的一雙未能瞑目的眼,輕輕抹下了。不管肥標是何種人,喪彪卻是個重情重義為兄弟雙肋插刀的漢子,值得他們黑道的人尊重。
回頭,他便朝娃娃沖去,大叫,“姜水瑤,把小乖留下,你是小乖的親生母親,我不會殺你。”
姜水瑤卻毅然地跑到了劉健明身邊,哼聲大叫,“韓希宸,你騙人。別以為你說這些我就信,你早就知道我跟劉健明聯系上了,這一切都是你布下的圈套。你利用我和寶寶引劉健明出來,好為韓惜瑞和向予城報仇。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嗎?你根本就是個冷血動物,你沒有感情,你從頭到尾都在利用寶寶,利用我,你休想再騙我們!”
剛才從黑梟的話里,姜水瑤才發現自己有多么愚蠢,竟然將那男人看走了眼,這也只能怪自己道行太淺太天真,根本算計不過他們這些黑道上的男人。原來韓希宸他們早就知道她跟劉健明勾搭上了,才如此將計就計,引蛇出洞。
好,她認了!她姜水瑤沒有做黑龍組當家主母的命,可現在事跡已經暴露,她不會再傻得以為自己憑借孩子生母的身份,韓希宸就真的不會對她怎么樣。
道上的那句話還言尤在耳,她寧愿死,也不要落在韓希宸手上生不如死。之前那一年多的日子,她已經受夠了。她也不想死,至少在當前這環境來看,跟著劉健明,她還是相信自己有手段讓他再重新相信她的。
還在猛烈掙扎的娃娃,突然就停下了動作。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韓希宸,韓希宸也看著她,那森黑如冰的眼底倏然閃過焦急、擔憂,還有一絲心虛。
她確信自己沒有看錯,他馬上就撤開了目光,這是從來沒有過的情況,以往兩人對視,他從來不會閃開眼神不敢看她。
原來,他和她這對極品的父母一樣,也當他是可利用的工具。
既然如此,那就一直當她是工具好了,為什么還對她那么好?動不動就一副為她生為她死為她受傷流血也不惜的模樣?
韓希宸,你這個操盤手當得還真是勞心勞力。給她這個棋子吃好穿好用好,什么都要求最好的,甚至自己還親自上場,陪吃陪睡陪玩樂。到最后,再送她一個華麗麗的火爆槍戰片大結局,讓一群人為她陪葬,她真是個重量級的工具啊!
“姜水瑤,放了小乖,我以我身為黑龍組當家的名譽跟你發誓,只要你和小乖回來,我不會為難你。”
呵!韓希宸,你這戲演得可真是太讓人感動,太逼真了!可惜,我不會再受騙上當了。
空中突然傳來“突突突”的空氣震鳴聲,一架直升機飛了過來,機身上還印著某某電臺的新聞專用采訪機字眼,然而機身上扔下了一條軟梯,顯然是劉健明早就安排好的逃跑路逕。
“韓希宸,你去騙你自己吧!”
姜水瑤這會兒是鐵了心要跟劉健明逃生去,死死抱著孩子就朝軟梯跑去,劉健明目光一閃,將斗蓬一抖,攬住了母女倆,卻將槍頭戳在了娃娃的腦袋上。
“都不準開槍,否則,別怪我手滑,一不小心打偏了,給你們留下個殘疾寶寶,她這一輩子可就毀了!”
娃娃眼眸一縮,小手抓著槍口,便放聲大哭起來,“媽媽,媽媽……爸爸,爸爸……痛,痛……嗚嗚……爸爸……”
本來眾人的槍口已經齊齊對準了天上的直升機,而黑梟更是一刀飛出,將那端著槍伸出頭來的人給撂下了飛機。即算這會兒是在市區,即算是所有警察都沖了上來,今天他們好不容易布下圈套,也非把這叛徒劉健明給做掉不可。
“黑子,住手!”
“韓希宸!”
“韓,你別傻了,再不動手,我的人也壓不住下面督察的人手了。”許繼歡帶著人也沖了上來。
“夠了,通通給我住手。”
韓希宸大吼一聲,推開擋在面前的阿豹,走到了雙方交火的最前方。
看著姜水瑤,厲聲道,“姜水瑤,我沒有騙你。不管事實如何,你始終是小乖的生母。”
姜水瑤抓著娃娃的手,不自禁地又收緊了幾分,娃娃疼得小臉煞白卻沒有吭出半聲,只是瞪大了眼看著眼前的所有人,眼底已經沒有一絲亮光。
看著那雙執著堅定的眼眸,姜水瑤有了絲猶豫,她現在終于知道韓希宸有多看重懷里的孩子,不管利用是真是假,韓希宸現在明明有機會殺了劉健明卻叫所有人住手,寧愿放棄大好的報仇機會,寧愿原諒她的背叛通敵,也要孩子萬無一失。
之前她屢次犯進,他也只是喝斥她,而沒有動過手,原來都是看在寶寶的份上,他是……真的舍不得寶寶唯一的親人也沒有了嗎?
“水瑤,別聽他的一面之辭,他要是沒有利用你們,許繼歡黑梟他們今天明明要陪澳門來的幾個老大,他也要跟臺灣和日本的老大會面,會準備了這么多人來對付我們。哼,韓希宸,你當了老大倒是越來越會作戲了。鬼佬和肥標這兩個老家伙也演不過你,你利用我女兒可演了不少好戲啊!就連現在,你他媽還能演下去,你不惡心,我他媽都替你惡心!”
劉健明適時出口,幾句話便立即打消了姜水瑤心中升起的那一絲絲希翼,退到了軟梯邊上,讓阿強給自己扣上了安全索套,目光傷痛地掠過了姜水瑤懷里的孩子。
“我沒有演戲。”
韓希宸沖上前,卻不讓任何人跟隨,“姜水瑤,你跟著劉健明只有死路一條。”
姜水瑤渾身一顫,大叫,“我跟著你卻會生不如死,那么我還寧愿干脆一死了之,也好過跟著你活受罪!”
直升機升向高空,速度極快,轉眼就掠過了眾人頭頂。
“小乖——”
韓希宸卻只能追上去,娃娃看著他跑得踉蹌,卻不要阿豹扶,他一只手還壓在左腰側,黑色的衣服看不出任何顏色,卻更讓人心如在懸,不敢猜測那傷得有多重,他的臉色早已是一片鐵青,能撐到這時候,那該要多大的毅力啊!
他明明就是騙她的呀,干么要一副死活也舍不得的樣子追過來?
以前,大家都說他利用她,可是他不顧死活地跳進火里來救她,她想,就算他真的在利用她,他為她也受了那么多傷,好幾次都傷及要害,也算大家扯平了。況且,那些說話的人都是鬼佬肥標這種大變態,都是仇恨他妒嫉他的家伙,和張生爸爸勸導她的話來,她當然選擇相信張生爸爸。
現在,姜水瑤和劉健民這對極品變態的父母,也這樣說,說他利用她來報復。她不信的,這兩人為了逃命,為了自己的私欲,連累了這么多人,一句話里能有幾個字是真的?!
她不信!
這些流氓、殺人狂、混蛋、下賤表子的話,她通通都不信。
可是,黑梟的話,帶著人跑上來的許繼歡說的話,都顯示韓希宸早就知道這件事,卻任其發生。說到底,樓下那些為些死掉或受傷的無辜者們,都是他們為逮一個劉健明賠上的籌碼。
而這里面,最大的籌碼就是她自己。
呵,她真值錢吶!
瞧瞧,堂堂歐亞黑道的老大,殺人不眨眼的韓希宸,不要命地來追她呢!
“啊,你干什么?劉健明,你敢……啊——”
“老子成全你,去死吧,臭表子!”
突然,劉健明攥過孩子,一腳將看著追來的韓希宸而失神的姜水瑤踹了下去,姜水瑤簡直不敢相信都到這份兒上了,劉健明居然就番臉不認人,看那狠絕的眼神,原來他從頭到尾也只是利用她,根本就沒想過要“一家三口永遠在一起”。
終于,她還是被拋棄了。
“劉健明,你這個不得好死的王八蛋!”
姜水瑤爬起身,沖到石欄邊,摸出了那把槍。與此同時,劉健明一手抱著娃娃,另一只手也直直指向了追來的韓希宸,韓希宸一下跳上了軟梯。
砰——
砰——
兩聲槍響,同時發出。
數雙眼眸同時大睜,為這瞬間的逆轉全僵住了眼珠子。
姜水瑤半瞇著眸子,雙手緊握著槍,她開了兩槍,一槍給那個忘恩負義過河拆橋的男人劉健明,另一槍給他懷里的小娃娃。
她想她是活不成了,這兩個人,一個傷她身心,一個奪她所愛,都該死!
劉健明只想殺韓希宸,他的第一槍,也是最后一槍,沒有想到扣下扳機,手槍卻沒槍,卻爆出一串火花,整個暴膛了。他意識到不對勁兒,立即側開臉要甩掉槍,卻覺胸口一疼,懷里的小家伙突然踢騰起來,一腳踹中他的下身,疼得他不得不放了手,他大叫一聲“寶寶”,娃娃卻毫不留戀地甩開他伸出的手,掉了下去。
姜水瑤的第二槍,沒有打中娃娃,也落在了他身上。至此,他也不知道為什么之前用著很順的手槍,會突然打不出子彈,而暴了膛。
在槍響時,韓希宸側偏了身子,在沒有受到預期中的傷害時,他直往上爬想要將孩子搶回來,只是沒想到會有此異變,娃娃掙扎著從上方跌落下來,那模樣仿佛是完全不顧自己死活。
他看到劉健明的手槍暴了膛,直覺告訴他,那一定是娃娃搗的鬼。
從她那次被綁架回來后,他知道她為了給手槍做手腳,把小乳牙都弄斷了,心疼之余就教了她一個最簡單最直接的迫使敵人用不了槍的辦法——用硬物堵住槍槍孔,只要東西夠硬堵得夠牢實,不但子彈打不出去,還會反彈回來,與助推燃氣相撞,產生高能高熱,槍品快速變形,炸開,槍管與子彈還可能爆炸,可能變成碎片呈不規則形狀向各方向散射,從而使持槍者受傷,跟之前的效果差不多。
他及時伸手,一把攥住了那下墜的小身子,高高懸起的心終于落了地。
可是剛將人抱進懷里,小家伙就大叫一聲,“放開,放開,騙子,大騙子——”
“小乖……”
小家伙滿臉淚水,尖聲叫嚷,完全不顧他們現在高空,仿佛也忘了她自己有恐高癥似地,大眼里透出一股驚人的絕決,拼命地扳騰起來,力氣出奇地大,他驚愕莫名,又不得不壓下心頭忽升的恐懼,對付上方的槍彈和敵人。
直升機已經飛出了大樓的天臺,朝向遠處飛去。
“操,給我射死他。”
倏倏,槍聲再次響起。
“該死的,笨蛋,住手,下降下降,我要孩子!”劉健明仍然不放棄。
“老大,不行了,警察快趕過來了,我們再不走,港口那邊恐怕也會被韓希宸的人發現!”
劉健明又恨又矛盾,最終咬了牙,爬了上去,“給我殺了他們!”
終于,男人的利益戰勝了心底那唯一一點兒血緣親情。殺死這個他終生最大的敵人,比抓回一個心性早就被人奪走的孩子,未來對他的意義更大。
聽到這聲無情的命令,娃娃掙扎的動作徒地一滯。
韓希宸抱緊了孩子,迅速尋找下跳點。可是眼下正在高空百米,四下全是參差不齊的高樓屋頂,距離也相當遠,要么就是高過機身的摩天大樓。
當上方的黑色槍管再次支出來時,他一咬牙用力蕩起懸梯,上面的人立即拿出軍刀割軟梯,他的身子立時一歪,蕩起的方向微微有些改變,他心口一緊,索性挽緊了軟繩梯,用力蕩了出去,恰時繩梯斷落,他們被遠遠地甩了出去。
這一幕,看得正開著車追上來的許繼歡和黑梟同時倒抽了一口冷氣,兩人對望一眼,都露出極不妙的眼神。
韓希宸,你真是瘋了!
……
然而,在韓希宸繼瘋狂的跳樓行逕之后的這次瘋狂跳機,下墜之前,他仍記得將有恐高癥的娃娃緊緊按在了懷里,不讓她看到任何景像,只是說了一句,“小乖,抓緊我,我們要飛了——”
娃娃下意識地抓緊了男人,男人張開了雙腳和一只手,用以借風而行,也許是老天憐憫,或者說完全是他們運氣,他們墜下的地方背光中,正處于幾幢大廈之中,是繁華的十字路口處,初春的風格外地大,順著風勢他們滑過了寬敞的大馬路,直直撞向了一幢摩天大樓,摩天大樓外依然是光滑而不易附著的玻璃墻幕,順著往下墜去。
此時他一手抱著娃娃,只能用一只手去增加阻力,可惜下墜的速度越來越快,他抓不住任何東西,身子便懸空地朝下墜去。
娃娃聽到呼啦啦的風聲響起,忍不住想抬起頭,卻被男人更用力地摁在懷中,突然嘩啦一聲大響,頭頂上傳來驚恐地尖叫聲。
她朝上一望,原來男人手臂上纏著的那條軟梯,剛好掛在了正在給大廈做墻體清潔的清潔工升降梯上。
這一遭,把上面的清潔工可嚇得夠嗆,整個大廈的人還有地面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全看傻了眼。
娃娃終于從男人懷里抬起了小臉,目光剛好觸到男人側仰向上的頸脖,那里亦是一片血汗,青筋暴突,肌肉緊繃,讓人清楚地感覺到他承受的巨大壓力。一抹陽光斜斜地刷過他的側廓,她能看到那秀挺的鼻梁上,沾著一顆兩顆大大的汗滴,她滿腔的怨懟難過仿佛都被這一個仿佛經過電影特別剪輯過的畫面,給生生剪切掉了。
然后,她看著他轉過頭來,緊繃的面容松軟下來,唇角一牽,綻出一抹安撫的笑,這一瞬間,仿佛他背后的正午艷陽,都失去了顏色,似乎他從來沒有這一刻那么溫柔、俊美、優雅而深情。
只是,這個時候,她依然不知道心里忽然劃過的那抹酸酸楚楚的心情,到底是什么?
當她聽到他說,“小乖,別怕,我們安全降落了。”
那所有的委屈,難過,因為受騙而壓抑的心情,通通暴發了出來,一張嘴,哇啦啦大哭起來。
直到警察趕來,救護車趕來,許繼歡和黑梟的車也趕來了,他們安全落了地,她還是止不住地哭,一直哭,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日月無光,哭得所有人都心疼地哄她勸她,她也止不住眼里洶涌而出的淚水,仿佛要把她對生父生母無情無義、背叛欺騙和拋棄的失望和難過,通通都哭掉,流走……
直到上車后,其他人都對她如黃河決堤似的淚水默然無語了,仍不顧自己受傷緊緊抱著她的男人說,“小乖,別哭,你還有我。別哭……”
溫熱的大掌,輕輕撫過她冰涼的小臉,她重重地抽噎了一下,哭聲終于被壓了下去。
他揩去她臉上的淚水,低頭,在她額頭烙下一吻,便打橫將她抱進懷里,大手輕輕撫著她的背,一下又一下,就像過去每個夜里,他哄她睡覺一樣。
很快,在經歷了一場如此大的風波之后,又累又疲的娃娃睡著了。
只是一直看著小小睡顏的黑眸中,卻慢慢滲出了一絲濃烈的擔憂和不安。
------題外話------
嘿,下一集,咱們小小穿越一下下,放松一下下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