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王城時,王上已經哭紅了眼眶,站在大殿遠遠的看著士兵們將沙謙的靈柩放在大堂外,撫摸著他已經漸漸發紫的臉龐,一行清淚劃過臉龐,“白發人送黑發人啊,白發人送黑發人···”
蕪靜在一旁隱忍的看著,那面容已失去了微笑,失去總比得到難受。
飛雪撐著身子走到王上面前,“父王,別太傷心了,身體重要啊···”飛雪一邊流著淚,一邊看著眼前這個一夜間已白發蒼蒼的人。
王上轉身將飛雪抱在懷中,“啊,這是天要亡我沙國么?還好你還活著,還好你還活著···”飛雪的淚滴在黑色的龍袍上,隱入了那片黑色。
沙謙的尸體終于埋入了家族的墓地,從此蕪靜的身后不再有那個灰袍少年的影子。
日子緩緩流淌,飛雪身上的傷也漸漸好轉,只是不再輕言茍笑,但往往驚秋和方淺能將飛雪逗得笑起來,但那笑容也是稍縱即逝。
邊疆過幾天便會傳來噩耗,將士兵力大損,幾個城池紛紛落陷了。王上每天忙得焦頭爛額,與大臣們商量對策,然而幾天下來無什么有用對策,身體也每況愈下,臉上總帶著愁容。
蕪靜每日在庭院里舞劍作賦,然而卻不再作畫了。
“王上,還有一個辦法。”一個大臣在殿下說著。
“什么?”王上淡淡的口音,已經不帶什么太大希望了。
“古來征戰多時,都可以和親來表示忠誠和氣,我們也可以與天朝和親來化解這一場災難。”
“但是郡主們都還小,如何忍心讓她們入狼口。”
“鈺伽郡主年齡正適合,若不舍棄必然會招來整個王城的血災和毀滅啊。”
王上心中一震,心中百味陳雜。
“我會考慮的,你們都下去吧。”
驚秋在殿外捂住口驚異地聽著,王上這是要把師父送到天朝做別人的妻子么?可是如今在這里生活的這么好,又怎能再
回那個傷心地?
“師父,師父···”驚秋氣喘吁吁的出現在飛雪門外。
“怎么了?這么急匆匆?”
驚秋瞪著直溜溜的眼看看兩邊的婢女,“我想和你說說悄悄話。”
飛雪無奈的看著她支開了兩邊的婢女,只剩下驚秋和微之。
“師父,我們快離開這里吧,現在就離開。”驚秋一臉焦急的看著飛雪,微之也不知所云的看著驚秋。
“喝杯水,慢慢說。”微之為她斟了一杯水。
“王上想要讓你去天朝和親,來拯救他的整個王朝啊!”驚秋說的手舞足蹈起來,一臉憤怒。
“什么?”微之當即跳了起來,不可置信的看著飛雪。
飛雪只是靜靜的靠著墻,半天不說一句話。
“飛雪,我想我們是該離開這里了。”微之也慌亂的說道,開始收拾衣物。
飛雪握住微之的手,“我愿意,如果我可以制止這場戰爭的話,我愿意。”
“飛雪···”,微之瞪大了眼看著她,“你不可以這樣勉強自己,以往的什么事我都可以無理由的支持你,但是這一件絕對不可以!”微之堅定的說道,飛雪第一次發現微之不再是自己眼前的孩子一般,經過這么多的波折,曾經不諳世事的人也已長大。
“若是我堅持,你也不能奈何我。”飛雪說完便閉上了眼,不再看微之受傷的表情,驚秋也愣愣的坐在一邊,不敢言語。
沒過幾天飛雪便可以下床了,她已將自己的意愿告訴了王上,王上雖心痛,可為了滿城百姓,也不得不狠下心,讓那位大臣前往天朝去和解和親。
飛雪獨站庭前,看窗外桃花漸落,上次離開前蕪靜的畫里還是桃花漫天。如今已成東逝水,伸出手想要接住一片桃花,卻終是劃過指尖掉落下去。又是哪一年的桃花飄落時,在湖邊看見那一身白衣飄飄的男子就那樣倒掛著擷起地上的一瓣桃花,人面桃花相映紅。
千回百轉,長歌當哭,命運從來都是不由自主的,況乎身
在江湖。
蕪靜依然站在自己的庭院里看著那飄落的桃花,眼底的落寞一眼攬盡。
飛雪靜靜的站在他的身后,這么多天都沒有再見到他,而如今再見他,依然如從前般美麗不可方物,可總覺得缺少了點什么,那份往日的歡脫已不復存在,那份以前的靈氣也消失殆盡。如今就像是一具完美的軀殼,對任何事都充滿著戒備。
“飛雪?你怎么來了?”蕪靜看著飛雪淡淡的說。
“我來看看你,很久沒有看到你了。”
“其實你不用去和親,你去了只是煎熬,只會有痛苦。”
“沒事,我可以忍受。”飛雪強顏歡笑的說。
“讓你每天看著那些骯臟的面孔,心中的黑暗就如同泉水般涌出來,想要逃離,可是又無法逃離。只想要生存,可是生存太難···”
飛雪聽的一驚,看著蕪靜依然淡淡的表情,心中百轉千回,難道這就是你現在的感受么?“想要逃離,可是又無法逃離···”
或許只有你懂得我,所以我沒逃脫。
飛雪想起了倉央嘉措的詩,不自覺便吟了出來。
“第一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憶。
第五最好不相愛,如此便可不相棄。
第六最好不相對,如此便可不相會。
第七最好不相誤,如此便可不相負。
第八最好不相許,如此便可不相續。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見便相知,相見何如不見時。
安得與君相訣絕,免教生死作相思。”
身邊的人已經沒了聲息般,只有淚在漫天桃花中流淌,墨黑的發隨著風飄揚,淚灑落在地上,灑落在心上。沒有來由的灑落在這病了的心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