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滿桂,趙率教聊了一回,了解了一下草原上的事,楊改革就讓這兩個因為誰去打仗的問題而互相埋怨的家伙走了。
楊改革偶然發現,孫承宗原本干涸的臉上,變得更加的干涸,皺紋也明顯比以前深,臉上總帶著一股焦急,眼神里,總有一股憂心忡忡。
“孫師傅是為何事著急?朕看孫師傅的臉‘色’,似乎不太好啊?”楊改革問道,這些日子,自己過得可真的不錯,心情舒暢,諸事順利,猛然間發現一個憂愁的孫承宗,楊改革這才有些警覺起來。
“回陛下,臣無甚大礙,只是在為明年關外的戰事擔心而已。”孫承宗也不和皇帝說廢話,直接說問題的核心。
“哦,孫師傅擔心什么?”楊改革問道。
“回陛下,臣愚鈍,看不清明年東虜會如何出兵啊?臣總覺得是兩眼一抹黑,陷入了重重‘迷’霧當中,看不清東虜的動向,更看不清東虜會如何行動,故此,臣于明年的戰事,是毫無頭緒,故此,心中擔心。”孫承宗憂慮的道,如今,他可算得上專辦軍事的大學士了,‘精’力基本上都用在軍事上,特別是對付關外的事,更是用心。
“……哦,是這樣啊!那參謀部可推演過?其結果是什么?”楊改革明白孫承宗是在為什么憂慮了,確實,今年打仗,完全是靠自己運用歷史的金手指,在知道歷史走向的前提下布的局,所以,勝算相當的大,參謀部是完全按照自己的指點和意思去辦事的,所以,都很順利,各種情報,也符合推演的結果,可到了今年年底,這種金手指漸漸的失去了效力,歷史已經偏離了歷史,現在,已經不能靠自己百分之百正確的觀點去應對戰事了。沒了自己明確的指點,應對起未知的戰事來,格外的吃力。
“回陛下,參謀部已經推演過了,不過,僅僅是延續陛下糾纏的策略而已,并未有什么新的見解,臣擔心,東虜在已經知曉、明晰我大明的意圖,想必不會坐以待斃,必定會出新招破解陛下的糾纏策略,臣正是擔心這個,不清楚東虜的動向,不清楚東虜的情況,這兩眼一抹黑的,萬一東虜一開‘春’就出兵,這樣,我大明則會極其被動啊!”孫承宗將自己的擔憂說了出來。
“這倒是個問題啊!”楊改革明白孫承宗說的問題了,如今是冬月了,很快就是臘月,一過完年,就開‘春’了,一開‘春’,雪就開始融化了,戰事可能在一開‘春’就出現最殘酷的場面,如果沒準備,很可能在明年一開場,東虜就給自己來個“開‘門’紅”。
來到大沙盤前面,楊改革盯著沙盤發呆。
“孫師傅說的這個問題,確實是個難題啊!東虜那邊也是有些人物的,今年朕小贏了一把,東虜那邊必定會針對朕的策略進行破解,這不得不防啊!不過,怎么防,卻是個難題啊!”楊改革已經將歷史的優勢用的差不多,剩下的,就靠自己的實力跟野豬皮斗了,這事,先前就一直隱隱在楊改革心里,現在孫承宗正式說出來,楊改革感覺到自己的麻煩來了,沒了歷史的“金手指”,自己可能得靠自己的真實水平跟歷史上的人物斗了。
“臣也是擔心這個啊!如今已快臘月了,不及早的‘洞’悉東虜的意圖,不及早的做好防備,或者預備預案,一旦開‘春’,到時候肯定會手忙腳‘亂’,顧此失彼,會出大問題啊!臣最擔心會誤了陛下的大事……”孫承宗焦急的不是一些小的損失,一些小的損失,明朝還承受得起,而是焦急軍事上的失利對皇帝權威,對皇帝軍威的影響,皇帝辦的那件事,肯定會到明年開‘春’去,到了那時也不見得就會把那事做完,一旦在那緊要的關頭給東虜來一下,雖然實際損失沒多大,但是對皇帝的威信卻是一個沉重的打擊,所以,孫承宗才會如此的焦急憂慮。
看到孫承宗說起怕誤自己的“大事”,看著孫承宗一臉焦急憂慮的樣子,楊改革心頭一緊,明白了孫承宗話里的意思。
楊改革的目光緊緊的盯著沙盤,暫時的天氣因素,將戰事隔絕開來,但是,很快天氣因素又將過去,這仗,還得接著打啊!東虜會怎么打?東虜會如何出兵?東虜會在那個方向出兵?各個方向的兵力又是多少?戰力又如何?這可是真的兩眼一抹黑啊!
“孫師傅可有什么好辦法?”想了一氣的楊改革,沒有一點頭緒,腦子‘亂’糟糟的,只好求問孫承宗。
“回陛下,臣沒有具體的應對之策,只能說一些可能有用的辦法,以助陛下參詳。”孫承宗嘆了口氣道,要是他孫承宗有什么好辦法,也不會這樣憔悴了。
“孫師傅只管說。”楊改革道。
“回陛下,第一,臣以為,如今陛下召天下督撫進京,已經有督撫陸續的到京了,余下的,也會在不日之內到達,只要北方的幾位督撫到了,比如‘毛’文龍,袁自如他們,陛下不妨問計于他們,他們身處第一線,或許有些意想不到的辦法……”孫承宗道。
“嗯,這又道理,孫師傅接著說。”楊改革道。
“第二,臣以為,仍以參謀部加緊進行推演,一方扮作東虜,以東虜的為自己想辦法進攻我大明,一方扮作我大明,以大明來防備,盡可能的將任何可能出現的情況都進行推演,以備足預案,雖不見得有最好的辦法,卻也不至于到時候手忙腳‘亂’,‘亂’了方寸……”孫承宗又說到。
“嗯,不錯,確實該這樣。”楊改革又點點頭,說實話,沒了歷史的金手指,楊改革覺得自己的“水準”降低了一大截,聽了這兩條建議,才稍稍有點譜。
“第三,臣以為,該加派細作打探東虜的情況,將東虜的風吹草動都盡量的‘摸’清,以便我大明及時的應對……,另外,不管如何,不管有沒有適合的對策,都應該在開‘春’之前作出一個方略來,一旦開‘春’,極可能就是大戰的開始……”孫承宗又道。
“有道理。”楊改革又說了句。接著有道:“滿桂和趙率教已經到了,袁崇煥和‘毛’文龍過些日子,也該到了,等他們都到了,朕再好好的商量一下明年到底如何開場,怕如孫師傅說的,明年一開‘春’,怕就是一場苦戰啊!”楊改革若有所思的說道,看來,自己的好日子怕是完結了,不,因該說,國內國外的事會堆積在一起,形成內外‘交’困的態勢,自己在國內的大動作,以黃臺吉的‘精’明,以他在關內布置的那樣多的間諜,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動向,知道了自己的動向,沒可能不過來摻一腳,過完年,開‘春’之后,自己的事不見得能辦完,黃臺吉卻不見得會安心的呆在家里不出來,自己可真的有麻煩了……
……
回了乾清宮,楊改革開始愁眉苦臉起來,剛剛好過幾天的好日子,又晴轉多云了。一個人呆在乾清宮的東暖閣里愁眉苦臉。
想了半天,這才拿起筆,準備給徐光啟寫信。
這悲催的世界啊!就不能讓自己多清靜幾天嗎?自己要辦的事,即便是快刀斬‘亂’麻,也會到開‘春’去,一旦開‘春’了還沒個結束,關外東虜就一定會有動作,到時候,自己要面對內部和外部的聯合擠壓,‘精’力不能集中,可是麻煩事一件。其實,野豬皮即便是有所動作,也不見得能對自己有多大的傷害,以現在明朝“烏龜流”的防守能力,防守還是沒問題的,但是就怕野豬皮發狠心,猛攻一點,一些小堡壘未必能抗得住,軍事上小小的失敗在平時或許不算什么,但是在關鍵時刻,可能會要人的老命。
“唉……”楊改革嘆了口氣,看來,自己也不能太過于自信,也不能太過于相信自己的實力。還得想想其他辦法。
于是,刷刷刷的給徐光啟寫信。告訴徐光啟,和海盜鄭芝龍的招撫已經談妥,所以,工作的中心和重點,很可能從陜西轉向移民的中轉站南京,希望徐光啟在接到信之后立刻啟程,趕往南京,在那里處理轉運中的移民,以及準備明年的移民工作,明年的移民可能涉及大琉球,所以,再呆在陜西已經不適合了,陜西那邊,留一個副欽差在那里就可以了。
楊改革刷刷的寫著,這悲催的世界,就不能讓人安生一點,剛喘了幾天高興的氣,就又來給自己添堵,楊改革還在信里暗示,如果轉運過程中的移民出現什么問題,必要的時候,徐光啟可以使用非常手段,徐光啟可以全權處理。
江南那邊自己還是得派一個鎮得住場面的人物過去,不過,自己身邊已經沒有什么可靠和信得過的人去,只好讓徐光啟去一趟了,如今這位的名聲可是在外的,身份也夠高,萬一到時候出現什么問題,事情出現反復,自己亟需一個人在江南那邊壓住場面,必要的時候,動用武力,也在所不惜,有這樣一位位高權重的在那邊鎮撫,也放心許多,單純的依靠錦衣衛在江南的力量,楊改革現在是不放心了。
寫好了,又看了看,裝進了密匣里,封好,楊改革舒了口氣,喊道:“大伴……”
“陛下,有何吩咐?”王承恩道。
“立刻將這個密匣送到陜西徐師傅手里,告訴徐師傅,如今冬天了,陜西的移民也停下來了,不用呆在陜西了,立刻趕往南京,如今大部分移民都在轉運的路上,朕怕這些移民出問題,徐師傅最好是坐鎮南京指揮比較好,陜西留一個副欽差就可以了……”楊改革吩咐道。
“奴婢遵命,立刻就去辦。”王承恩立刻結果密匣,飛快的出去了。
……
王承恩出去了,楊改革又沉思起來。孫承宗說的那幾個問題,又縈繞在楊改革的腦海里,沒有確切的情報支持,自己又沒有“歷史先知”這個金手指,而黃臺吉又放了諸多的間諜在自己內部,自己的情況黃臺吉知道的一清二楚,這“戰場‘迷’霧”豈不是蓋在了自己的腦袋上了?
楊改革得出了一個驚人的結論,以前,自己依靠“歷史的先知”可以盡看、預知黃臺吉所有的動作,黃臺吉的一舉一動,全部都在自己的眼里,自己可以從容不迫的對待,“戰場‘迷’霧”可是實打實的蓋在黃臺吉腦袋上的,可如今呢,自己的優勢用的差不多了,呆在差不多的上和黃臺吉賽跑,這“戰場‘迷’霧”一下子就套到自己的腦袋上了,這可是一個不妙的信號。
“大伴……”楊改革驚得一身冷汗,立刻高聲喊道。
一個小太監探頭探腦的進來,答應道:“回陛下,王總管出去辦事了,還沒回呢,陛下可是有什么吩咐?”
“嗯,朕知道了,沒事,出去吧……”楊改革吩咐道,那個小太監立刻出去了。
楊改革在東暖閣里來回的走動,焦急起來,情報,情報啊!沒了“歷史的先知”這個金手指,如今,自己差不多和黃臺吉在一個線上起跑,如果不掌握對方的情報,這幾乎就是失敗的預兆啊!
王承恩風風火火的進來,剛‘交’代完飛遞密匣的事,小太監就急急忙忙的追上來,告訴他,皇帝有急事喚他,卻喚不到人。王承恩聽了,立刻跑了回來,不知道有什么大事發生了。
“陛下,可是喚奴婢?”王承恩跑了個大紅臉,問道。
“走,出宮去。”楊改革看著大紅臉王承恩,好奇的看著說道。
“遵命,陛下!”王承恩盡量摒住呼吸,答應道。
……
馬車叮叮當當的出了宮,楊改革的心情這才逐漸的平復下來。自己先前打仗,依靠“歷史的先知”,占盡了上風,占盡了便宜,可如今,從“神”的位置一下跌落到“人”的位置,這情報的重要‘性’,一下此凸顯出來,原本一直還懵懵的,現在經孫承宗提醒,立刻警醒起來。說道情報的重要‘性’,楊改革想起了一個重要的人物……,劉興祚,這個反正過來的后金高官,對后金高層的內幕應該很熟悉,或許可以從他嘴里得到很多有用的東西,更重要的是,楊改革記得,他還有幾個兄弟也準備反正,目前還在進行中,還沒有過來,……所以說,這個劉興祚的重要‘性’,一下子顯現出來了,楊改革顧不得什么,立刻出宮去見這個劉興祚。
“陛下,可是要見那個劉興祚?”王承恩問道,皇帝這樣急急忙忙的出宮,王承恩以為出了什么大事,沒料到,居然是去見那個劉興祚。
“嗯,就是去見他,記得,他的身份,一定要保密,這是重中之重,萬萬不可泄了秘密。”楊改革叮囑道。
“奴婢明白。”王承恩答應道。
馬車依舊進了以前來過的那個院子。
楊改革走下馬車,已經平靜下來,看不出有什么異常。
劉興祚最近,一直安靜的呆在京城,不見任何人,專心的給皇帝“寫書”,將他知道的一切,一一的寫下來。今天偶然得知皇帝要召見,先是一驚,那道已經逐漸冷起來的心,再次燃燒起來,看來,皇帝沒有忘記自己啊!
“罪人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劉興祚一進屋,就是行大禮。
“免禮,這里不是宮里,無需多禮,就叫朕公子吧。”楊改革道。
“謝公子!”劉興祚這才起來,垂首躬身站立著,等著皇帝的問話。
“那本書寫得如何了?”楊改革開始問道。
“回陛下,罪人已經寫了一些,已經將罪人在東虜那邊的一舉一動都寫在內,包括東虜那邊很多的事,罪人也記錄在里面。”劉興祚立刻答道,并奉上自己的“書”。
王承恩接過,又遞給皇帝。
楊改革接過書,翻看起來,這倒是用白話寫的,稍稍的看了一下,楊改革也不便做什么深刻的評價,只是道:“很好,不錯。”
“劉興祚。”楊改革道。
“罪人在。”劉興祚趕緊回答。
“本公子有件事,想問你。”楊改革道。
“公子請問,罪人知無不言。”劉興祚立刻答應道,這位可是大明皇帝,和皇帝搞好了關系,不愁自己在明朝魂不開。
“聽說,你以前在東虜的時候,經常向我大明傳遞東虜的情報,東虜‘玉’出兵,出兵多少,向那里出兵,你事前都會暗地通知我大明?可否有此事?”楊改革問道。
“回公子,此事乃是真的,罪人自知罪孽深重,一直就在謀劃脫離魔窟,可惜,又怕朝廷不相信罪人,所以,罪人常遣人告知東虜出兵的消息,以證罪人的誠心,罪人曾多次傳遞消息,最后導致消息走漏,罪人也差點被虜酋殺死,最后僥幸保得‘性’命……”劉興祚立刻將自己的過去道來,以證明自己的真心。
“難能可貴啊!難能可貴……,你的忠心,朕是知道的。”楊改革贊嘆道,聽了這話,楊改革心里是美滋滋的,自己正要想搞野豬皮高層的消息,這就有人送上‘門’來啊!
“……上次聽說你還有兄弟要想反正,是么?”楊改革美美的問道。
“回公子,是的,罪人的幾個兄弟也打算反正,歸順朝廷,只是,一時還可能沒有機會脫逃出來,還請公子寬限些時日,不要將罪人的消息說出去……”劉興祚立刻說道。
“嗯,你的身份,本公子會保密的,你那個幾兄弟能‘弄’到東虜高層的內幕消息嗎?本公子如今需要東虜高層的動態和消息,以便制定明年的戰事計劃,所以,這件事很重要,你可明白?”楊改革道,這劉興祚在自己的手里,倒是不怕劉興祚耍什么‘花’樣,所以,話也就直說了。
“罪人愿意讓罪人那幾個兄弟為公子搜羅東虜的消息,不是罪人吹,罪人在東虜那邊,也很受東虜虜酋的重視的,雖然我那幾個兄弟無法知曉東虜最機密的東西,但是,也能搜羅到一些有用的東西,如果是有大戰事發生,一定瞞不了我那幾個兄弟的,公子請相信罪人,罪人的那幾個兄弟,一定有辦法在大戰之前將消息送到公子這里來,不至耽誤公子的事……”劉興祚美美的答道,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用事實證明自己的價值,如今這樣好的一個機會就擺在自己面前,豈能放過?搜羅消息,將東虜兵馬調動的消息傳遞到明朝,這件事,他,他家一直就在干,可謂是熟‘門’熟路,這簡直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