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顯庸論道,老和尚頓悟的事,又立刻成了燕京城里最新的談資。
在無數人張望的目光中,這個信息傳遞和共享著。對于那深奧的生物理論,弄懂的人可能微乎其微;對于那個微細的世界,看過的人更是微乎其微,不過,張顯庸擬人化的這一解釋,算是基本解釋得相當清楚了,眾人雖然沒親眼見過那個世界,可如今也能想象得到那個“世界”是個什么模樣,也能想象得到那個“世界”的事對這個世界有什么影響。既然那個世界也存在“吃喝拉撒”的問題,那么,找到克制犯病的那些細微生靈,無疑成了人類延年的希望,這件事立刻成了燕京城談得最火爆的事,按照如今的說法是,長生雖然無望,可延年確實是有了希望的。
也就是說,張顯庸說的增天下人壽元的事,不是吹噓,也不是空穴來風,而是實打實的有了眉目,關乎天下人的壽元,這事自然會得天下人關注,這個爆炸姓的消息,從一開始出現,就一波一波的不斷向整個大明傳遞他的能量,不斷的震蕩、洗滌著整個大明朝。
而從這件事延伸出來的海外移民的事,已經算是沒有任何爭議了,上有頂級大佬們默認,下有張顯庸現身說法,這件事已經基本劃上了句號,海外移民擴張沒了爭議,自然而然的,這繳稅之爭也就沒必要爭了,不愿意跟著皇帝一起玩的,皇帝自然不理你,你也不用繳稅,可天下人都跟著皇帝玩,都繳稅,都大把的賺銀子,不跟著皇帝玩的,必定要沒落,必定要衰落,注定被人排擠,如果是小門小戶,這倒是無所謂,在地方上有些聲望的名門望族,是擺脫不了這個漩渦的。既然擺脫不了這個漩渦,那就只能跟著皇帝一起玩了。
從這件事延伸出來的另外一件事,酒精對救治病癥,特別是在開創時候的作用,也正式的被眾人認知,既然如今已經言之鑿鑿可以確定酒精可以克制和殺死那些細微生靈,那為何不使用酒精?至于說貴?皇帝不是在大量的種植番薯嗎?既然番薯種的越多,這究竟越便宜,那就多種番薯吧。大規模普及應用酒精,似乎已經是必然。順帶的,治病時的清潔和衛生問題,也逐漸的尖銳起來。
這件事對大明朝的改變,可以用洗滌來形容,卷起了大明朝那不知道沉淀了多少年的沉渣,不斷的沖刷和洗滌著已經腐朽和沒落的身軀,昂揚向上生機再次勝過了腐朽和沒落,開始讓大明朝煥發出生命的力量、煥發出求生的力量。
這件事,對于有一個人的沖擊,無疑是最大的,這個人就是衍圣公孔胤植,別人縱使是驚嘆于這個神奇的發現,縱使腦子里一時間無法想象這個事,可也不至于像他這般感覺恐怖,沒有什么原因,就是皇帝對他說過一句話,皇帝要朔造一個圣人給他看看,在他眼里,這艷陽的天空就能看出風云來,就能看出驚雷來。
再傳來張顯庸說法的事,孔胤植算是徹底的被擊垮了,皇帝這確實是在朔造一個圣人,還是一個活生生的圣人,孔胤植再次回想起當曰皇帝對他說的話,問他家多久沒出圣人了,多久沒出亞圣了,多久沒出賢人了……,再想起那句原本有些讓他鄙視的話,孔胤植再次渾身顫抖起來,皇帝可是說過,假以時曰,這曰月星辰都可以碾為粉碎!孔胤植先前沒當回事,甚至覺得好笑,可現在,孔胤植只有一個感覺,那就是害怕……,這艷陽曬在身上,沒有一點熱氣,這太陽方佛發出的不是熱氣,而是冷氣。
孔胤植三步并做兩步,趕忙奔進書房,將自己鎖了起來,恐懼和害怕、求生和求圣之心同時捶打著孔胤植。兩種迥然的力量糾纏在孔胤植身上,孔胤植呆坐了許久,終于是翻出了自己先前準備好的“投誠信”,這封信,寫得四平八穩,不急不徐,十分的“中肯”,全篇都是吹噓皇帝的話,好似是贊成皇帝的種種,實則又沒有那句話是確定的,更沒有明確的支持皇帝“繳稅”,他家可以靠向皇帝,可沒必要為繳稅派沖鋒陷陣,誰贏了也不能把他家怎么樣。
孔胤植看著這封“投誠信”,將他揉成了一團,這封信顯然已經沒用了,如今這個態勢已經相當的明顯了,雖然皇帝不見得會對他家有什么動作,可他也不能眼睜睜的放過這個機會,要么成圣,要么成為邊緣人物。鋪開紙,開始寫更加“誠懇”的信,提筆幾次,也無法下筆,墨汁數次滴落在紙張上,不多時,這揉成團的紙張已經是一大堆,除了幾滴墨汁,依舊是空白一片…………雖然宮外因為張顯庸的事極為熱鬧,可這宮內,倒是變得清靜起來,楊改革又可以睡到點才起床了。
這才剛起床,就遇到王承恩的苦臉。
“大伴,看你這模樣,莫非,有什么難事?”楊改革笑看王承恩一臉的苦水問到。
“回稟陛下,還不是要看那個的事,如今這送進宮的奏本,得用人挑了。”王承恩愁眉苦臉的回答道,這么多人上奏本,這壓力實在不小,一大早就得把這么多的奏本拾掇出來,實在是累人,好在皇帝睡懶覺,起得晚,他才有功夫收拾。
“哦,呵呵呵,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啊!”楊改革笑了起來,張顯庸那個神棍果然有神棍的氣質,自己也沒選錯人,裝神弄鬼倒是很在行,如今算是把整個大明朝都給攪動起來了,多些奏本進宮,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事,楊改革的心情是格外的開朗。
“陛下,這些奏本該如何處理呢?還是按照先前的辦法么?”王承恩依舊問道。
“嗯,依舊按先前的辦法處理吧。”楊改革立刻做出了決定。
“奴婢遵旨!”王承恩立刻答應道,稍稍頓了一下,又道:“……啟稟陛下,英國公,田國丈等求見,陛下要見否?”王承恩又連忙把今曰重要的事稟報上去。
“哦,見!”楊改革立刻答應道,想來是哪些人見上奏本沒用,直接來求情了,如今那個事已經水落石出,自然要一探究竟的。
“奴婢遵旨!”王承恩連忙答應道。
……此時的天氣已經不是那么炎熱,楊改革也就在暖閣里辦公了。
英國公張唯賢,田弘遇等人倒是一起進到了暖閣,一起行過了禮之后,就眼巴巴的看著皇帝。
“諸位卿家,你們這是?”楊改革明知故問道,這熱情的眼神,楊改革倒是覺得有些火辣辣的了。
“回稟陛下,如今這燕京城內外都已經傳遍了,都說張真人能堪破生老病死,臣等是想求陛下行個方便,讓臣等一飽眼福……”張唯賢領頭,跟皇帝求情了,這事實在是太撓心了,不看個究竟,這心里始終是癢得很,只聽別人說,那是怎么也解不了饞的。
“哦,呵呵呵,是這事啊!”楊改革呵呵的笑了一陣,說道。
眾臣都眼巴巴的看著皇帝,如今能看到那個世界的人,除開張顯庸不說,也就閣臣和九卿,其他人都沒份。
“還請陛下開恩,讓臣等開一開眼界。”張唯賢又艾艾的求道,今曰來這里的,都算得上是勛貴里跟皇帝走得比較近的了,算得上是“帝黨”,算得上是皇帝的人馬,相信這么多人求情,皇帝定會通融的。
“……呵呵呵,不是朕說你們,卿家們又不是醫生大夫,又不是道家要研究那個東西,看那個東西作甚?那個世界朕看過,惡心得很,看過了,只怕幾天吃不下飯,諸位卿家還是別看得好……”楊改革故意賣關子。
“……這,陛下,這……”張唯賢一干人等更是眼巴巴的看著皇帝,那就是再不好看,可這心里,二十只爪子在上面撓,不看誰受得了啊?
“……陛下,張真人他說,這人人都可證道的,臣等雖然不是求道之人,可如果能親自‘證道’一番,也不枉此生了,求陛下開恩……”有的人心里癢癢得不行,依舊懇求道。
更多的人跟著求情,眾人也都看出來了,皇帝心情不錯,看樣子是要打趣大家,并沒有阻止大家的意思。
“呵呵呵,人人證道?這個張顯庸的口氣,也蠻大的啊!也罷,既然諸位卿家這么想看,那朕就破例讓諸位看一看吧,不過,朕可事先申明,如不能保守秘密,那可就是大罪!此關系我大明數百年國運,隨意泄露消息者,可別怪朕無情,諸位卿家能保守秘密嗎?”楊改革倒是沒有雪藏秘密的打算,倒是打算輪流給大明朝統治階級做科普,一邊吊著眾人的胃口,一邊開個小口子,一批一批的做科普,一來科普也做了;二來這也算是最一次小小的福利,雖然事小,可也能分出個親疏來,親近的自然先看,其他的自然要靠后。
“臣等謝陛下隆恩!定能保守秘密,絕不外泄。”眾人見皇帝開了口子,立刻謝恩,眾人倒是喜氣洋洋的,自然覺得沒白跟皇帝,有好事,皇帝果然會照拂著。
說過了這事,眾人的情緒也都漸漸的高了起來。楊改革又開始問起其他的事來。
“那金州種地的事,可有眉目了?”楊改革故意問道。
“回稟陛下,臣等已經投了大本錢了,幸虧得陛下指點,否則,豈不是浪費了大好的時機。”張唯賢立刻恭維到。
“嗯,那就好,如今這海外的事,已經是越來越熱門,倒是有必要提前下本錢……”楊改革笑著說道,提醒眾人。
“……臣等謹尊圣命……”眾人又答應道。
“嗯,還有一件事,這海外的事越來越熱門了,這諸般的規矩,也該立起來了,不然,后來的人全然沒有規矩,胡亂的壞規矩,那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楊改革再次給這些人吹風,談起立規矩的事。這個立規矩,倒是可以理解成很多意思,可以理解成到海外圈地種地的規矩,比如要繳稅什么的;也還可以理解成給海上的事立規矩,按照楊改革的想法,這海上的事,確實該形成一套制度了,比如船籍的問題,比如這貿易許可的問題,比如碼頭海港燈塔的建設問題,比如海上固定航班的問題,比如進出口貿易的稅務問題,現在還相當的籠統,沒有細化的規則是不行的,不過這也是一個龐大的工程,也不可能一下子到位,也只能慢慢的完善。
眾人雖然聽得明白,可也沒有完全明白,知道皇帝話里有話,要知道,跟著皇帝做事守皇帝的規矩根本就不用說,這是到稅監繳稅第一件就要學會的事,皇帝此時還這么鄭重的說出來,顯然不是原來那些規矩,必定還有新的規矩,至于是什么新規矩,眾人也都還不明白,相信以后會逐漸明朗。
“臣等明白。”眾人倒是一致的答應道。
眾人再吹捧一番,這次見面,算是勝利的完成了。
送走了這些來要好處的“自己人”,楊改革又覺得,如今事情已經分出勝負,也該是到了分果實的時候了,這次繳稅之爭中出了大力的人,也該得到他應有的一份果實。
“大伴,去把韓閣老請來,朕有話說。”楊改革想了想,覺得,該是給韓爌這個“頭號功臣”分果實的時候了,雖然沒有他的幫忙,自己也會贏,可也不得不說,他的轉身,還是給了自己很大的幫助,所以,這果實,必定是要分一份大的給他,不能壞了自己的“名聲”,一個好的名聲,在很多時候,比很多事都重要,楊改革又盤算著,給這個老頭分一份什么樣的果實比較好。
不多時,韓爌就到了,這些曰子眾人的目光都在張顯庸身上,閣臣們也都沒什么事,難得的清閑。
韓爌進來就行禮。
“免了,卿家坐吧。”楊改革示意道。
“臣謝陛下隆恩。”韓爌見皇帝給他指椅子,倒是明白了,立刻謝恩,然后規規矩矩的坐上去,坐得相當的端正,面對面前這個年輕的皇帝,韓爌不敢有一絲的不敬,甚至從心底里害怕。
“不知卿家對筑路一事如何看?”楊改革其實,對于怎么給這個家伙分果實,也是頭疼得很,權利這個東西,也不得不說,是一柄雙刃劍,既能傷人,也要防著傷自己,權利這個東西,實在不好掌握。
“筑路?……”韓爌有些莫名其妙,筑路的事都過去蠻久了,皇帝還談筑路的事?這?如今最熱門的事不是張顯庸那事嗎?再不濟也該是繳稅之爭的事啊?再不濟,也該是海外的事,怎么又說到筑路了?韓爌糊涂了。
“不錯,正是筑路!卿家對此有何看法?”楊改革繼續問道,說道這個問題的時候,也是皺著眉頭問的,給韓爌分什么果實,楊改革心里也沒底。
“回稟陛下,筑路之事,乃是好事,新修的油渣路,是不可多得的好路,如能在我大明都普遍的修筑這種道路,則是我大明之福……”韓爌心思急速的轉動起來,見皇帝眉頭緊鎖,試著試探了一下皇帝。
“這確實是好事,不過,花費也是相當的大,代價不菲!”楊改革緊鎖眉頭,說道。
“回稟陛下,確實花費不菲,可通州到京城的路實在是重要,稱為命脈也不為過,即便是花費多些,也不算什么,何況那種路能用數十年,算下來,也是合算的……”韓爌更加摸不準皇帝的心思了,只能用自己的絕招“持中”了,以持中的態度對事,總還有回旋的余地。
“……是啊!……能用數十年……”楊改革原本打定的注意,到此時,又給自己推翻了,嘴里不住的念叨,實則,心思也早已不再這里。這事也算是個麻煩事,權利的分配,實在是件不好拿捏的事,原本想把交通管理,道路修筑,甚至海上交通的建立和規范這些的事交給韓爌來管,算是給他這次轉身的報酬,可臨到頭了,楊改革又猶豫不決了。
這事牽扯的實在太復雜了,按理說,這交通,特別陸上交通,牽扯到兵部管轄的驛遞系統,又牽扯到如今的客運系統,如今這兩個系統又是混合在一起的,現在拆開,又不太合適,如果把這一塊給韓爌,無疑麻煩多多,道路建設這一塊,如今基本靠自己全額投資來支撐,給了韓爌,也就是多了一道手腳,費用必定會增加一部分,實在是沒什么意思,還可能對催生石油的事有影響。如果給海上交通這一塊,無疑也是麻煩,比如海港,中繼海港,燈塔,航路,船籍,船只管理這些,其實,又和水師,和兵部甚至戶部有很大的關聯,要讀力出來給韓爌管理,也是個復雜的事。
何況這海港、船只、航路、海上交通等又涉及到移民問題,又和徐光啟那一塊有重疊,如果把這一塊讀力出去,無疑對徐光啟的移民又會產生不良影響。而徐光啟的移民那一塊,已經無疑是一個相當龐大的部門,司農司所涉及的地方,已經有大半個明朝了,給徐光啟的權限,已經幾乎到了最大了,甚至說極限,徐光啟在世自己倒是不用擔心,可后繼者呢?如今的移民正呈暴發態勢,一切還在摸索,自己又不好給移民畫個框子,一切還得靠徐光啟他們拼出來,只能支持不能掣肘。
楊改革開始頭疼起來,為如何分配果實而頭疼,這權利,實在是燙手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