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劉逸軒看著徐皓月的書信怎么也平靜不下來,他要借船做什么呢?難道他想和劉彥貞一樣,從湄水長驅(qū)入淮水,直攻正陽浮橋?劉逸軒想到這里倒抽了一口涼氣,白甲軍最多有數(shù)千兵馬,正陽還有周軍兵馬駐守,加上不遠(yuǎn)處壽州那里的圍城兵馬,周軍共有十多萬人在正陽附近,白甲軍這數(shù)千人去了還能回來么?徐皓月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湄水之上的水軍還不是由劉逸軒統(tǒng)帶,淮上水軍皆是鎮(zhèn)海軍節(jié)度使林仁肇節(jié)制,他劉逸軒可調(diào)不動,思慮半晌,劉逸軒還是拿著信去找孫晟商議。
到了孫晟下榻的小院,孫晟還沒有安睡,劉逸軒向守在院外的兵士說明來意,兵士進(jìn)去通稟后引著劉逸軒進(jìn)到屋內(nèi)。只見屋內(nèi)燭火通明,孫晟一身尋常服飾打扮,站在書桌邊,提筆在白紙上寫著什么。
劉逸軒上前見禮,“劉逸軒見過大人!”卻見那白紙上大大的寫了“忠義”二字。聽到劉逸軒的話,孫晟抬起頭來,他已經(jīng)五十多歲,老邁的面容上胡須有些花白,輕輕放下筆后,緩緩說道:“逸軒你來得正好,你看看我這兩個(gè)字寫得如何?”
劉逸軒看了看恭恭敬敬的說道:“司空大人筆法剛勁有力,老而彌堅(jiān)。”
孫晟呵呵笑道:“果然還是應(yīng)了個(gè)老字。”劉逸軒心中一驚道:“大人,逸軒不是這個(gè)意思。”孫晟擺擺手說道:“老夫已經(jīng)是冢中枯骨,老不老無所謂。逸軒,老夫在朝中一直是主戰(zhàn)的,你可知道為何這趟要領(lǐng)這議和的差事?”
劉逸軒呃了一聲搖搖頭,孫晟苦笑一聲,嘆道:“陛下被主和之佞臣蒙蔽,又驚駭于周軍兵鋒之盛,才有遣使議和之舉。陛下許周人議和條件是,自去帝號、割讓壽、濠、泗、楚四州給周人,并納金帛百萬以求罷兵。但陛下卻看不明白,周人野心頗大,意欲盡圖淮南之地,就算這般恥辱的條件,亦難滿足周人。為人臣子者,主辱臣死,老夫只有自請去周營議和,好歹拼著這條老命,也要絕了周人的妄念!”
劉逸軒眼眶一紅,深深一揖道:“老司空乃朝廷忠臣,不計(jì)個(gè)人榮辱,逸軒深感欽佩。”
孫晟淡淡一笑說道:“忠義二字,唯死節(jié)爾。”跟著看了看劉逸軒道:“逸軒來找老夫有何事?”
劉逸軒急忙將徐皓月的來信說了,孫晟皺眉道:“借船?白甲軍難道想走水路攻正陽?”
劉逸軒躬身說道:“卑職也猜不透徐皓月的心思,咋一想徐皓月是想攻正陽浮橋,但再一想,他只怕不會做這樣的蠢事,正陽、壽州一線周兵十多萬,他這數(shù)千人馬過去只是送死。”
孫晟沉吟道:“觀此人行事膽大心細(xì),今日能以兩百騎兵戰(zhàn)敗高大人三千人馬,不愧是將門之后,他既有所請,就借予他好了,老夫也希望朝廷連敗之下,他白甲軍能再敗周軍,好歹出一口惡氣!”
劉逸軒喜道:“多謝司空大人,只是舟師乃鎮(zhèn)海軍節(jié)度使林仁肇大人統(tǒng)屬,卑職無權(quán)調(diào)用。”
孫晟哦了一聲,笑道:“此事易爾,老夫臨來時(shí),陛下給了旨意,許老夫便宜行事,老夫這就修書一封,你帶著書信到湄水水寨,就說老夫要調(diào)用四十只艦船議和之用。”
劉逸軒躬身謝了,孫晟寫好書信蓋上自己的印信,交給劉逸軒,目光灼灼的看著劉逸軒緩緩說道:“老夫此去只怕是回不來了,壽州孤懸,劉仁瞻困守,老夫除了議和之外,還想見見劉大人。劉仁瞻替朝廷守土為忠,翼護(hù)百姓為義,他才真正稱得上是忠義之人。逸軒,老夫知道你在盛唐所為,只是你還年輕,朝廷或許此刻有些寡恩,但你不可心生雜念,朝廷可以負(fù)臣,但我們?yōu)槿顺甲拥牟荒茇?fù)朝廷,為人當(dāng)守這忠義二字行事。這兩個(gè)字贈與你,你還年輕,將來成就不再老夫之下,秉持信念,方可成功,切勿行差踏錯(cuò)。”
劉逸軒心中突突直跳,接過孫晟的書信,怔怔的接過忠義二字,忍不住道:“大人,我……”
孫晟抬手止住笑道:“逸軒不必解釋,秉持忠義行事即可,上無愧于君,下無愧于民,便對得起我們頭上這頂官帽了,你去吧。”
劉逸軒默默的走到門口,回頭看了看孫晟,又深深一揖道:“大人保重,一定要平安回來。”孫晟嗯了一聲,揮了揮手,示意劉逸軒出去,沒再回頭。
劉逸軒得了孫晟的書信后,星夜快馬出城,直奔白甲軍營地,還沒到營地就被白甲軍的哨探發(fā)現(xiàn),劉逸軒說明來意,幾名白甲軍哨探當(dāng)下帶著劉逸軒往營地而行,早有哨兵飛報(bào)徐皓月去了。
到了白甲軍營地內(nèi),只見營內(nèi)值守的兵卒布置森嚴(yán),徐皓月的營盤扎營深得兵法精益,劉逸軒心中暗感佩服,想到他是徐溫大將軍后人,便即釋然。
到了徐皓月營帳內(nèi),徐皓月依然沒有入睡,還是全身衣甲穿著,正在看著地圖,聽到有人進(jìn)來,徐皓月直起身來抱拳和劉逸軒見禮,請劉逸軒坐在自己的草鋪上,又接著看地圖,口中說道:“湄水水寨的船不歸你管,但孫晟能借到,我本來還打算今夜你不到的話,明日就另想辦法。”
劉逸軒吃了一驚道:“你另想辦法?你有什么辦法?”
徐皓月聳聳肩道:“自然是強(qiáng)行借取,水寨那里有千把號唐軍水兵,差不多有兩個(gè)月沒發(fā)糧餉了,我的兵馬一到,在花些錢,只怕這些唐軍會把水寨都賣給我,你信不信?”
劉逸軒張大嘴巴,嚯的一聲站起身來怒道:“徐皓月,你別太過分!”
徐皓月呵呵一笑道:“說笑的,劉大人別動氣。”跟著他不懷好意的看著劉逸軒道:“前番賭賽你輸了,不知道該怎么辦呢?”
劉逸軒才坐下,聽了這句話,又跳了起來,好像被人踩了尾巴一般,怒道:“我劉逸軒說話算話,等我安排完縣中事務(wù),就掛印辭官,到英山上去給你種田,這你該滿意了吧!”
徐皓月?lián)u搖頭笑道:“那賭賽只是玩笑而已,你這么認(rèn)真干嘛?你在盛唐縣做官到比去英山種田好些,我可不敢奪了盛唐縣百姓的父母官。”
劉逸軒呃了一聲,憤憤不平的坐下道:“這是借船的文書,明日我和你們一道去借船。”
徐皓月笑了笑說道:“也好,唐軍水兵就不必跟去了,我營中自有操船的水夫。”
劉逸軒微微一怔,沉聲道:“你打算要船做什么?”
徐皓月淡淡的說道:“自然是走水路了,你連船是做什么用的都不知道了?”
劉逸軒黑著臉道:“我自然知道,我是問你要取湄水水道入淮水攻正陽么?”
徐皓月哈哈大笑道:“連你都想得到的計(jì)策,周軍一定也想得到,正陽經(jīng)過上次一役,防備何等嚴(yán)密,我怎么敢用?”
劉逸軒嘿了一聲道:“那你到底借船走水路去哪里?”
徐皓月?lián)u搖頭笑著說道:“此刻時(shí)機(jī)未到,還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