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顯志,行書顯學(xué),蕭泓用此暗訴志不在官爵名利,言家父子也領(lǐng)會分明。想也知曉,以蕭府家道之興,輔以蕭泓所學(xué),取得功名只是朝夕,全無必要舍近求遠,擇以性命相博的兵戎之路。?
將蕭泓所書燒了,也是言家的底氣,將來若當(dāng)真拿著這幾份文書行婢妾之事,言家才是自尋作踐。此事早已由不得他人,一時之變只在瞬息,何以息謗?無辯就是。和制肘的力量一再相碰觸后,先動著的言家安靜下來,靜候變數(shù)。在世為人,太過教條,不知妥協(xié),皆不是做人的道理,后退一步,未嘗不是往前進了一步。?
挨了言家伯父的呵斥,受得些打擊的蕭泓隱著身影轉(zhuǎn)道出了后側(cè)門。?
今夜,不知有多少眼珠子盯著蕭府夜宴,蕭泓自然不愿留下話柄,繞著路,掩著身形往回走。沒曾想,一路遮掩往前,沿途四下里居然沒幾個人影。?
看著最近一直都處在深幽寂靜意境中的廣巷,蕭泓掃視左右,奇怪了,怎么四下里皆沒個人影?今兒個還沒過,難不成京中有了其他熱鬧瞧了??
推開預(yù)留著沒栓的側(cè)門,挨著門邊專侯著的小廝連忙挑亮了燈芯,側(cè)舉著為大公子引路。?
和府門外一樣,府內(nèi)也清靜得不聞一點喧囂,蕭泓順口詢問道:“客人還在廳間?”?
提著燈籠迎著路的小廝連忙回應(yīng),“江少爺江少夫人給老爺、夫人和杜夫人行了禮后就回了。夫人在花園子設(shè)宴,請眾位夫人賞荷。”?
蕭泓一怔,止步詢問道:“幾時回的?”?
聽了大公子發(fā)問,小廝駐足復(fù)訴道:“進了門行完禮,當(dāng)即就回了。”?
今日為款待貴客,蕭府上下無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哪里料得,貴客進了三重門廊,在正堂拜會了老爺夫人后,當(dāng)下就告辭了,前后不足一盞茶功夫,待得出了門,先前不遠不近守著的各府家丁們也隨之一哄而散了去。倒是府內(nèi)應(yīng)款待的客人來了就走,而“閑暇著”“順路路過的”賴拜訪蕭夫人的別家夫人卻來了好些位,此刻,都一并請在花園子賞荷。?
江暮和言家小六拜會蕭府后當(dāng)即回去,此舉不但杜絕失禮的聲名,也不沾親近的訛傳,對言家、江家、蕭府皆甚為妥當(dāng),了悟其中妙處的蕭泓卻有些沮喪,原來言家借銘文之口誑了他以此試探他進退器量,一想到自己矯情十足姿態(tài),頓生慚愧。?
走出后廊,入耳琴箏隱隱傳至,穿梭在花墻下,順著聲息看去,花園燈火如熾,請在園內(nèi)女眷們笑語鶯鶯。今日半壁月輪掩映,正是蹬亭觀晚荷的大好時節(jié)。?
沿著花園子外墻繞過,蕭泓和出院門的胞弟迎了正面。抽了得空,溜出花園子的蕭二公子連忙施禮禮讓一旁。?
源于蕭泓自幼求學(xué)在外,性情也謹慎,年紀相差不大的兄弟間嚴厲多于親昵。如今,胞弟將要繼承家業(yè),蕭泓也予以禮遇,邀著一同往父親的書齋去,同行的會兒尋著話隨意聊,今日的話題無論如何也離不開今日拜訪的言家小六,胞弟好奇已久,今日見得了,感覺如何??
聽了長兄詢問,二公子雀躍起來,代替“閉門思過”的長兄服侍在父母身邊的他借著時機見得傳聞中言家么子,由不得贊嘆聲聲,“與傳聞絲毫不差,乖巧嬌憐,行止溫婉嬌憐。這般顏色,在世間早晚要出事,果然嫁了去才是妥當(dāng)。”?
乖巧?溫婉?說得是言家小六?慢慢攏著衣襟,蕭泓側(cè)目和胞弟對視了一眼。?
“大哥,怎么了?”?
“……,好眼光。”收回目光,蕭泓往前走。算了,乍乍看不清言家小六真面目的人多了去了,不差胞弟一人。?
先前被扮乖的言家小六深深刺激了一下,之后介于江氏來了就走的爽快勁,蕭大人敏感的情緒也隨之緩和,回避女眷,用了餐后,一如既往在書齋臨帖以育涵養(yǎng)。?
得了內(nèi)仆通稟,他有些意外,蕭泓也這般快就回來了?擱下筆,詢問道:“言家找你如何說的?”?
得了兄長“對看不清、理不順的任何事情,只需要看著、聽著就行了”的訓(xùn)教,蕭府二公子自動退立一旁眨著眼睛旁聽著。?
將和耀輝之間的玩笑話隱了不表,亦沒將言茂避而不見的事說出來,含蓄兩可,蕭泓道:“伯父尋我過去斥責(zé)了一番,著我明日速速回營,京中再出任何事端,也不許再尋機返回。”?
聽了言茂呵斥了自家長子,聽得心下大不甘的蕭大人瞪了蕭泓一眼,心下稍盤恒,也知蕭泓此舉著實該責(zé)備,沉聲道:“就這些?沒說其他?”?
蕭泓道:“伯父說他對京中人皆不熟悉,一旦圣意順著*隨之而下,大局即定,請哪位大人出面保媒,就需要我們蕭府用心了。”?
保媒?這么說,是談妥了?媒人嘛,不二人選,一定賴著永固王爺了,不然,還有別位愿意摻和不成??
“言家應(yīng)下了?”擺擺手,先將媒人人選的事撇在一旁,被言家折騰得怕了的蕭大人向蕭泓確認著。?
昨日起,言茂責(zé)令言家小三出家的事已然傳得沸沸揚揚,不管此事是真還是假,這種局面下,言家小三斷不能為了回避此事選擇出家,不然,言家、蕭府陷入流言蜚語再難自拔,而一再促成此事的背后那些位為此失去顏面,一旦生起是非,后果斷是了不得。如今,正值士林理虧,錯過了這個時機,再難尋這樣的好時機了。?
蕭泓直言道:“父親,言家是明眼人。幾番計較下來,早已心中有數(shù)。”?
聽了這話,蕭大人難語,最近一樁樁一件件事端陸續(xù)涌出,天欲禍人,先以微福矯之;天欲福人,先以微禍傹之。究竟是福還是禍,誰有能知曉,不過,言家把握住這個時機,確實再明理不過了。?
“父親,此事緣由是我,反讓耀輝承擔(dān)言禍,您莫生出怨懟,冷了耀輝。”辭別之前,蕭泓向父親請示。冷了耀輝,就等同沒了情份,別以為言家還會再妥協(xié)一回。?
“現(xiàn)如今,再如何撇清,在外人眼中,言家蕭家也是一家子人。”從塞北起就一直盯著言家小三找茬的蕭大人看得清楚,臨喜臨怒看涵養(yǎng),逆境順境看襟度,行事百無禁忌的言家就屬言耀輝最為沉穩(wěn)敏煉,往后蕭泓遠行,可不是一年半載就能回得來的,蕭府有事,言家小三定能幫得次子一把。而,最最主要的是,和言家這樣的人家結(jié)怨,那絕對是自尋煩惱的下下策。?
父親的話讓蕭家兄弟心領(lǐng)神會,天色不早,向父親辭別,各自回了。仰望半月,蕭府二公子虔誠得祈禱明天事事如意,再也別生出額外是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