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年初,壽水一戰,他自城樓之下接住跌墜的蘇綰,其實很多人都不知道,那一剎那,他的雙臂便因為巨大的沖擊力而斷裂了。
江璟記得,彼時那個女孩縮在他的懷里,衣衫盡碎,發絲凌斷,嚇得渾身抖似篩糠,澄亮的眼中布滿了驚懼,抓著他的衣袖死活不肯松手。
那時與現在,簡直判若兩人。
江璟正回憶著,蘇綰突然將目光轉了過來,他避閃不及,只好回以冰冷。
那個女孩登時不快的收了笑意,又轉過頭去,一字不差的念道:“謹以此書,贈予某某。”說著,小臉兒沖著江歇,“一會兒名字你自己寫哈。”
江歇嘴角抽筋兒,捂著眼睛點了點頭。
蘇綰眨眨眼,停頓了兩秒,才朗誦道:“謹以此書,贈予某某,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你是我的愛人,是我的牽掛。”
江淮聽著,繃不住臉兒,噗的一聲:“啊哈哈哈——”
江璟這個冰坨子也忍不住,單手捂著臉無聲地笑著。
慕容葏皺眉道:“你們笑什么,這些的不好嗎?”說著,負氣道,“綰兒,別理這兩個混球,你接著念,一個字一個字兒的念。”
蘇綰點了點頭,繼續道:“一朵花兒開,就有一朵花兒愛,滿山的鮮花,只有你是我的真愛,啊——,好好的等待,等你這朵玫瑰開,滿山的鮮花,只有你最可愛。”說著,拿著架勢放下情書,問道,“怎么樣?”
江淮笑的直咳嗽,臉憋得通紅,還是江璟幫她順了順背,笑道:“挺好。”
蘇綰又轉頭對江歇問道:“三弟,你覺得怎么樣?”
江歇渾身僵麻,被這‘情書’給活生生的鎮住了,下意識的呢喃道:“你們三個加起來……就寫出了……這么個玩意兒?”
江璟喝了口茶,在一旁添油加醋道:“三個人加起來的文采,還趕不上人家端王一半,人家姑娘若是看了,非得嚇吐血不可。”
飲半城不滿的翻了個白眼,把蘇綰手里的那疊紙翻過來,指了一下:“真是,我們還寫了一封,你再念。”
江歇郁悶的不行,話尾音都升了個怪調兒:“居然還有一封?”
“快念快念,讓他們見識見識。”飲半城催促道。
蘇綰點了下頭,又念出了另一封:“我的心里只有你沒有她,你要相信我的情意并不假,只有你才是我夢想,只有你才叫我牽掛,啊——,我的心里沒有她。”
話音落了,是一片死寂。
再然后,是江璟和江淮那杠鈴混著銀鈴的渾厚笑聲,如此肆意的嘲諷讓對面三人十分不服,琢磨了半天,又寫了一封:“卿卿啊,你慢慢飛,小心前面帶刺的玫瑰……”
“啊哈哈哈哈……咳咳……哈哈。”江淮拍著桌子,笑得根本停不下來。
江檀則蹲在地上,笑得直揉肚子,江璟把她抱在懷里,抹了眼角笑出的淚,勸阻道:“還是算了,這都什么跟什么啊。”
飲半城切了一聲,取了第二封‘我的心里只有你沒有她’來起身遞給江歇,認真的囑咐道:“聽我的,就把這個給她。”
江歇頭都要炸了,不知道現在是該哭還是該笑,回頭看了一眼還笑個沒完的江淮,回頭道:“多謝你們的好意,我看還是算了吧。”
飲半城一把拽住他,瞪眼道:“不行,我們費盡九牛二虎幫你寫了,必須得送出去。”說著,想了想,“現在女孩子喜歡什么樣的?”
慕容葏眼睛一亮:“我聽上次瑾兒說,喜歡不正經的。”
蘇綰愣了愣:“不正經的?”
飲半城理解道:“就是痞痞的。”說完,一把摟過江歇的脖頸,揚著下巴說道,“你把信給她的時候,就這樣,霸道一點兒,讓她充分的感受到你的男子漢氣概。”
江歇無語蹙眉:“這……真能行嗎?”
飲半城雙眼賊亮,十分確信道:“就這樣,肯定沒有問題。”說著,松開了口手臂,幫他理了一下衣領,“旗開得勝,祝你旗開得勝。”
江歇接過那封信在手里,一臉擔憂的看了看,只好道:“那我就……試試。”
……
第二天早膳的時候,江歇的左眼好像被人打了一拳,青的厲害。
一眾人尷尬的看著,誰也沒敢開口問。
好半天,江淮才微微蹙眉,問道:“老三,你這是怎么……弄得?”
江歇渾身毫無生氣,頹廢的嘆了口氣:“沒什么,讓人給打的。”
“誰啊?”蘇綰小心翼翼的問道,“誰這么大膽?”
江歇橫眼:“那個姑娘。”
“……”
“……”
“你看看,都是你們給出的主意!”他停了片刻,忽的氣憤道,“我還沒等上手摟她呢,就……挨了一拳。”
飲半城張了張嘴,死不認賬:“怎么能賴我們,肯定是你的方法不對。”
蘇綰忙不迭的湊合道:“就是,你肯定是太粗魯了,嚇到人家姑娘了。”
江歇深吸了一口氣,狠狠地咬了一口雞腿:“算了吧,”我還是想別的辦法吧。
慕容葏尋思了半天,才恍然道:“老三,是不是這女孩不喜歡昨天我說的那種啊,不如你換一種方式,既然風流浪子行不通,就假裝儒雅,說不準就成了。”
江歇皺眉:“儒雅?”
蘇綰跟著點頭:“對,儒雅,風度翩翩的那種。”
飲半城夾了個肉丸子吃了,含糊道:“這回你再聽我們的,一準沒錯。”
江歇不安的咽了下口水,轉頭看了一眼江淮,那人微挑眉,無辜道:“看我干什么,不試試你怎么知道她到底喜歡什么樣的。”
江檀也在旁邊加一把柴:“對對對,三百六十招,你得招招試過。”
江歇被她們鼓動的也重新燃起了希望,堅定的點了點頭:“那好吧,那我這會兒再試試風度翩翩的儒雅風范。”
江檀在桌對面給他舉了舉拳頭:“小叔加油。”
……
于是,第二天早膳的時候,江璟從外面走進來,被這沉重的氣氛弄得有些不適,素日不都挺愛說的嗎,怎么今日一個個都跟個啞巴似的。
他坐到江歇對面,一抬頭,略微吃驚道:“老三,你這右眼睛怎么也青了?又被打了?”
江歇癟了癟嘴,委屈的吭了一聲,起身三兩步跑出去了。
江淮這才輕笑出了聲,看著那三個罪魁禍首,淡淡道:“怎么?沒招數了?”
對面三人將頭一起埋在飯碗里。
江淮見勢,又抿唇笑了笑,笑著笑著,微一斂眸。
真是寫給郭瑾的?
看樣子,怕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