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江歇參加了十六衛后,陸顏冬原本平靜的生活算是徹底被打亂,除去睡覺和三急外,哪里都能看到那個少年的身影。
再加上何麓的大肆宣揚撮合,現在十六衛的人一見到他倆在一起,便開始竊竊私語,眼神和面色都變得十分八卦起來。
陸顏冬氣得不行,這一來擾亂嚴謹的秩序,二來有損自己的威嚴,便想著趕緊尋個錯處,把江歇這小子趕出去,趁早結束這混亂的局面。
好在今日早晨,江歇又遲到了。
這錯在江淮起晚了,還非要拉著他一起從家走,但好容易抓了個把柄,陸顏冬怎么會放過,當著定龍衛所有侍衛的面,叫他站住。
江歇一路疾跑而來,氣喘吁吁地,問道:“怎么了?”
陸顏冬負手冷眼:“這已經是第幾次了?守衛皇城怎能這般松散懈怠!”
江歇這才知道出什么事了,瞥了一眼何麓,那人只是笑而不語。
他眼珠一轉,從中流瀉出一抹清澈的光亮來,啪的一聲站得筆直,并且很嚴肅的揚聲說道:“回統領的話,我昨晚上光顧著想你了,沒睡好。”
這一席話說出來,惹得在場眾人轟然發笑,更是把陸顏冬的怒意推到了最高的頂點,她撐著血紅的臉,凌眉倒豎:“放肆”
登時,四處寂靜。
陸顏冬上前一步,心道不好好教訓教訓你,還真是賽臉的沒邊沒沿兒了,遂指著他,厲聲道:“四平馬步!我不說好,不許起來!”
江歇眉梢微挑,只道了一聲好,便橫跨一步,背脊挺直,在這太陽下拿起了馬步,只是他身子沒休息好,很容易累。
何麓瞧著,有些擔心。
果然,陸顏冬在氣頭上,整整一上午都沒叫他停下,誰勸就連坐。
何麓偷著給江歇倒了杯水喝了,抬頭瞇著眼睛瞧了瞧那火辣的太陽,又伸手蹭了一下他那滿腦門的汗,小聲說道:“三公子,陸統領這是想讓你知難而退,你可要堅持住了啊。”
江歇仍在病中,這樣扎了一上午,兩條腿早就虛了,顫抖的厲害,但少年拿出真毅力來,也不可小瞧,遂咬牙點頭:“這我當然知道。”
何麓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露出一抹欣賞來:“好小子,我看好你。”
“何麓!”
陸顏冬緊皺著眉頭喊他一聲,也不看江歇,直接道:“都晌午了,換班!過去吃飯!”
何麓連忙應了一聲,回頭對江歇道:“三公子,那我可就過去。”
江歇輕眨了下眼睛,免得汗水流進去,低低道:“快去吧。”
何麓瞧著他那慘白的臉頰,有些放心不下,但也不敢求情,只好走了。
等吃完飯回來交班,已經是傍晚了。
至時太陽西落,漫天遍地皆是血紅一片,佛門之下,遙見守城的侍衛,還有那個在一旁仍然扎著馬步,巋然不移的纖纖少年。
何麓三步并作兩步的跑過去,趁著沒人注意幫他揉了揉大腿,關切道:“我的三公子啊,你真是一直挺到現在啊。”
江歇只覺得雙條腿好像折了,估計已經不是自己的了,而渾身上下已經被汗浸透,濕噠噠一片,抬頭,少年蹙眉:“要不然呢?”
何麓指了一下守在佛門下的那幾個侍衛,小聲道:“反正陸統領也看不見,我們這些兄弟也不會去背后告狀,你就是偷懶歇一會兒也沒什么。”
江歇斜眼看著他,透過汗濕的發絲,目光明亮:“偷懶?若是這點兒苦都吃不了,還怎么保護她。”
何麓一聽這話,登時來勁兒了,舉個大拇指給他,不斷點頭道:“這話說的不錯,有志氣,是個男人。”
江歇勾唇一笑,沒再說話。
可巧,江淮下職了,和北堂路過佛門。
何麓一見到她,連忙道:“給御史大人請安。”
江淮輕輕頷首,瞧著江歇,走過去繞他一圈兒,看熱鬧道:“哎呦喂,這怎么回事?怎的被罰了?”
江歇懶得聽這個罪魁禍首說風涼話,扭過頭,不理她。
而北堂蹙了蹙眉,問道:“何首領,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麓依言答道:“三公子今日遲到了,又頂了一句嘴,所以就挨罰了。”
正好,陸顏冬也吃完了晚飯過來,見到江淮在這兒,心下微喜,這個護短的主肯定會替江歇打抱不平,到時候自己再來兩句重話,趕緊把這人帶回去算了。
誰知道,還沒等上前,就聽江淮利落道:“該!活該!讓你遲到!”
她聞言,一下子愣在原地。
江淮聽到她的腳布聲,轉過頭挑眉道:“陸統領,做的好!”說著,抬腳踩上江歇弓著的左腿,用力壓了壓,“這小子就得好好治治,否則也太不像話了!”
何麓也看蒙了,江淮這下壓的力道可不小,疼的江歇嘴唇都抖起來了。
但好在這小子有種,只悶哼一聲,咬住,然后低頭強忍著。
陸顏冬疾步上前,指著江歇干脆道:“御侍大人!趕快把你弟弟帶回去!別再給我添亂了!”
江淮無辜道:“憑什么?”說著,放下自己的腳,一拍江歇肩膀,仍是往下用力,“敢問陸統領,是這小子武功太低了?”
陸顏冬別扭道:“不是。”
江淮又問:“那是這小子長得不好看,有損皇城形象?”
陸顏冬頓了頓,不快道:“也不是。”
江淮攤手:“那你這就是不講理了,不能因為自身原因而無故徇私不是。”說完,暢然一笑,“挺好,挺好。”
再然后,搖著兩儀扇和北堂兩人慢悠悠的走了,臨了還扔了一句話:“我看就讓這小子住在皇城算了,免得折騰,還總是遲到。”
陸顏冬氣的攥拳,忍不住呼道:“你們一家子都不講理!”
正喊著,身后的何麓忽然道:“三公子,三公子!”
陸顏冬一驚,趕快轉過頭去,卻是江歇自己控制不住,在地上坐了個大屁蹲,疼的呲牙咧嘴,氣吁吁道:“好疼。”
何麓扶著他,為難的看著陸顏冬:“總統領,我看這也差不多了,三公子都練了一天了,別說他還帶著病,就是好人也撐不住啊。”
陸顏冬皺眉,眼珠上下咕嚕一動,揮手道:“帶回去。”
江歇汗濕的俊臉閃過一絲邪邪的笑意,慢條斯理道:“謝總統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