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是?
她生于中原,漢語即為母語,如何說不好?
江淮微微蹙眉,只當(dāng)他是人老腦袋糊涂,沒有在意。
倒是皇帝頗有意味的瞥了瞥江淮,畢竟這人的眉目間鋒利亦如邊蠻人,心下暗忖,說不定江淮的家里往上推幾輩,當(dāng)真有長輩和邊蠻族人連過姻。
“赤滿?!彼仡^沉聲道,“你族族長炎真,怙惡不悛,手段卑劣且禍殃百姓,還伙同晉王討伐我南疆新城,他可知罪?”
老赤滿不卑不亢,便是立于眾矢之的也不曾抖一個手指頭:“回皇上,我族族長當(dāng)初被晉王誘騙,這才和他聯(lián)手冒犯湯境,實是可悲,戰(zhàn)敗之后,我族長回去懊惱萬分,痛定思痛,決心吸取教訓(xùn),滿懷感恩之心,接受陛下招安,遂派遣老奴入京,以表他內(nèi)向之明。”
皇帝聽完這一席話,心里還挺舒服,和諸官對視一眼,輕喚道:“君幸?!?
江淮微揚下巴,冷淡道:“赤滿,炎真雖已認罪,但昔日知錯已經(jīng)鑄成,我大湯數(shù)萬將士于耗戰(zhàn)中喪生,此等大難,非朝夕得以撫平,晉王迷途不知返,自會有蒼天降罪,但你們鬼伐,必須付出代價。”
老赤滿低頭道:“大人盡管開口,只要我鬼伐能承諾的,必予取予求?!?
江淮點頭,接過內(nèi)監(jiān)遞來的冊子,打開來條律清晰的說道:“赤滿,我湯皇心慈,雖有宮臣勸其滅你全族以儆效尤,但皇上思來想去,仍是決定力排眾議,留下你們一命,只是效仿先帝英明,欲與你們簽訂永不互犯的協(xié)議?!?
老赤滿把身子伏的更低了些。
江淮垂眸,視線冷淡:“此協(xié)議以湯境和鬼伐中界的南穴江命名,統(tǒng)稱南穴條約,共數(shù)五條?!碧а郏澳闳粲挟愖h,隨殿即提,陛下會酌情更改?!?
老赤滿道:“大人請說。”
江淮道:“你們鬼伐部落的連年供奉,不論大小,必須是當(dāng)初中原和邊蠻建交之時,所擬定的三倍數(shù)量,另加新羊毛一千斤,鹿皮三千張。”
老赤滿果然沒有猶豫:“老奴代受之?!?
江淮抬頭,復(fù)又低頭:“暫停大湯和鬼伐的所有貿(mào)易往來,關(guān)閉霞玉關(guān)和桐嶼關(guān),還有南穴江的二百多個碼頭,不許擅自派遣任何商船或是商隊。”
老赤滿依舊道:“老奴代受之。”
江淮最后道:“近來我湯境之內(nèi)鮮有邊蠻人犯亂,為了維護我大湯和平安寧,自即日起,禁止你族族人踏入我大湯國界一步,違者立斬不稟?!?
“老奴代受之?!?
“第四,生在我大湯國境之內(nèi)的所有鬼伐族人,有我大湯戶籍者,陛下不會繼續(xù)驅(qū)逐,但連年的人頭稅,要雙倍繳納,長安城內(nèi),則三倍繳納。”
慕容秋瞥眼,這條江淮當(dāng)日在御書房沒提,冷淡一笑,小丫頭還真是貪心。
寧容左也看著那人,挑眉輕笑。
老赤滿不以為然:“老奴代受之?!?
“第五,我湯皇憐愛炎真子女,所以?!苯次⑽⒁煌#敖?jīng)商議后,陛下想接天成公主,也就是小公主炎苓,來大湯住上幾年,炎真有異否?”
老赤滿稍稍抬頭,似乎已經(jīng)料到了,于是道:“回大人的話,我族族長聽聞此事,不勝欣喜,稱此乃鬼伐之天大喜事,遂小公主已在路上,由我族閔王親自相送,估計三日后就會入京,還望陛下不嫌公主淘氣,悉心育之?!?
江淮回頭和皇帝對視一眼,那人輕頷首。
江淮最后道:“老赤滿,炎真雖然惡貫滿盈,但古往今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他當(dāng)初既是被晉王蒙騙,如今悔過之心倒也天地可鑒,既如此,陛下必將善待天成公主,與大湯一眾公主一視同仁,但!”
她話鋒一轉(zhuǎn):“若讓陛下發(fā)現(xiàn),你族族長炎真私下仍是招兵買馬,欲行不祥之事,陛下自會下詔邊蠻,聚其余三族聯(lián)名征討鬼伐,并在新城城門之下,先以天成公主為開戰(zhàn)之血,你記住了嗎?”
老赤滿低頭,恭敬道:“老奴記住了,必將悉數(shù)轉(zhuǎn)達?!?
江淮沖皇帝點頭,再一揮手,秦戚將端在手里的一紙條約風(fēng)奉了過去,皇帝手持湯國璽綬,在協(xié)議面上按下,再交由老赤滿,那人雙膝跪地,從懷中恭敬呈出鬼伐部落的大印,蘸紅泥,也交疊按了上去。
江淮再揮手,秦戚將協(xié)議當(dāng)?shù)罘饬似饋?,收好?
皇帝算是松了口氣,對江道:“此一行,鬼伐來了多少人?”
江蹙眉:“回皇上,只有赤滿一人?!?
皇帝微怔,殿中余下公卿也各個面面相覷。
旭王不屑:“炎真還真是重視我們大湯啊?!?
老赤滿不緊不慢的說道:“殿下此言差矣,心意誠否不在人的數(shù)量,而在于態(tài)度,老奴懷著我族數(shù)十萬的誠心而來,望陛下明鑒。”
皇帝擺了下手,叫旭王不要再說,再對斥滿道:“既如此,你如此年歲,入我大湯一次實屬不易,便多住些時日,賞賞我國境美景,順帶再多陪天成公主些時候,她初來乍到,必定生疏,有族人相隨左右,能熟悉的快些。”
老赤滿點頭:“多謝陛下關(guān)懷。”
皇帝再一看江,淡淡道:“眼下有司城和江歇在南疆,你也不必擔(dān)心,趁此機會就在長安多待些日子,文修公主不能隨軍,你與她總是這樣天涯海角的也不像樣子,梁王膝下僅此一女,你可要好生待她?!?
一旁的李侃元本想等著看他臉上的為難,誰知這人一拱手,語氣倒是多了三分的輕松和釋懷,淡然道:“謝陛下體恤?!?
李侃元微微挑眉,沒得逞,又懶散的轉(zhuǎn)過頭去。
皇帝見安排的差不多了,剛要退朝,忽見文官列里的駱禮維,開口問道:“駱卿,唐氏的病情如何了?”
他一開言,所有公卿都看著那人。
駱禮維眼底烏青,看來唐芷云的病情給他帶來不少麻煩,遂拱手道:“多謝陛下牽念,只是拙荊不爭氣,仍臥床靜養(yǎng)當(dāng)中?!?
皇帝道:“既如此,退朝之后,朕叫崔玥隨你一同出宮。”
駱禮維眉間悵然,道:“多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