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7 面紗下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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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瀾菱凝望著那站在不遠處,一身凜然的滄瀾雪......
一點沒變,滄瀾雪還真是一點沒變,還是那么的耀眼,而就是這份耀眼,讓她恨了足足四個年頭。
這四年來,每當臉頰上傳來蝕骨的疼痛時,她心中的仇恨就加深一分!......
風聲止息。
浚正午的明月當中,銀晃晃地月光灑落而下,映照在那正對視而立的兩人身上。
從滄瀾菱出現后,原本圍上去的天下第一莊護院,紛紛退讓到后面,就像是有意將空場留出來給滄瀾雪與滄瀾菱。
被黎元洪攙扶著進來的滄瀾鳴,只能撐著眼皮,望著前方......
和“黎叔......快去阻止他們......”滄瀾鳴捂住自己的胸口,費力地對黎元洪道。
黎元洪卻止步不前,他只是扶著滄瀾鳴,并沒有打算上前阻止。
“黎叔!!”滄瀾鳴低喝。
“六少爺,這里就交給大小姐吧,你有傷在身,我先扶你去療傷。”黎元洪不顧滄瀾鳴的掙扎,硬是將他帶離。
現在已經沒有他們出場的必要了,那滄瀾菱的出現,就已經注定接下來所要發生的事。
而且看得出來滄瀾雪絲毫沒有逃避的跡象,那么就是說,她的意思也是同樣。
不知為何,看到這一幕,不禁想起四年前那場魁首賽,那時滄瀾菱因為有傷在身,而沒有參加,最后是滄瀾雪奪得魁首。
雖然滄瀾雪不屑那魁首之稱,更甚至是不顧與整個天下第一莊為敵,也要殺了張永山。
只不過后面的發展,實在是讓他們難以料到,慕容婉之死,滄瀾雪成為雍王妃。
一切的一切,不管是對滄瀾雪,還是對天下第一莊來說,都是始料未及的打擊。
雖然他黎元洪是雍王的人,可對于天下第一莊他同樣有著一份感情,畢竟這么多年來,他都是在這里度過,他是天下第一莊的文房管事,是滄瀾海的左膀右臂......
哎!
黎元洪沒有再繼續想下去,扶著滄瀾鳴匆匆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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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瀾菱微微瞇眼,打量著不遠處的滄瀾雪......
滄瀾雪仍然一動不動地站在臺上,靜靜地看著滄瀾菱,緩緩走到她的面前,不光臉上漠無表情,就連眼中的光芒都始終靜如一潭止水,沒有起過半分漣漪。
滄瀾菱再一次感覺到那股強大的壓迫力,四年前如此,四年后亦是如此,她以為這四年會有所改變,可現在看來,并沒有什么改變。
滄瀾雪是可怕的存在,她生平沒少見那些力量強大的高手,但是像滄瀾雪這樣高深莫測的人,卻是唯一的一個。
從外表看來,滄瀾雪實在不過是一個最最普通的人——言不驚人,貌不出眾,舉止更是平凡普通,幾乎稱得上古板木訥,絲毫沒有顯露出一位高手的氣派和鋒芒。
但是誰又能想到,就是這么一個貌似尋常的人物,竟然就是奪得魁首的人,更是讓她成了現在這幅樣子的罪魁禍首。
可即便如此,她也絕不容這個女人再繼續活在世上。
為了這一刻,她策劃了四年,只是想要在同一個地方,將這個讓她恨之入骨的女人打到,讓她一嘗自己所受到的屈辱。
“滄瀾雪,你就算殺光天下第一莊所有的人,也找不到你要尋的人。”滄瀾菱唇邊漾著森冷的笑,只可惜為面紗所當,外人無法窺覬。
滄瀾雪緊盯著滄瀾菱,道:“你想要如何解決?”
“哈,不愧是滄瀾雪,我一說你就明白我的意思了。”滄瀾菱大笑,又道:“看你這次前來天下第一莊的手筆,我想你也不會介意,跟我比試一場吧?只要你勝了我,那人自然就會出現在你的面前。”
“滄瀾菱,什么時候這天下第一莊成了你的東西?滄瀾海已經把莊主的位置傳給你了么?”滄瀾雪微斂下目,無法看到滄瀾菱臉上的神情,可是從她的話語當中,不難聽說話中的自負與篤定。
宛如就在告訴她,只要勝了她滄瀾菱,就算是勝了這天下第一莊,所以自然那不愿意出現的人,也會出現。
“爹爹是不會出來見你的,所以你想要找到你所想找的人,就必須要答應我開出的條件,不然,就算你毀了天下第一莊,也無法給你娘報仇。”滄瀾菱不急不緩,卻擲地有聲的說道。
滄瀾雪環顧四周,看向那些個正在爬起來的護院,確實這樣下去,別說是找到陳彩秀,就是滄瀾海也困難。
不過,滄瀾菱為什么要開出這樣的條件?
她居然開口要跟自己比試,這實在是不太像是滄瀾菱會做出的舉動。
“滄瀾雪,你還有思考的時間么?”滄瀾菱陰冷的話,直直地刺中了滄瀾雪的心事。
“滄瀾菱,你所謂的比試又是什么?”滄瀾雪面無變色,仍是冷漠地看向滄瀾菱。
“再現奪魁,我要這天下人知道,天下第一莊的魁首,唯有我滄瀾菱!”滄瀾菱一字一頓,她要滄瀾雪在天下人的面見,顏面盡失!
這不過是她復仇的第一步罷了。
“哦?”滄瀾雪冷笑,“你可能做到答應的事,只要勝了你,她就必須出現在我的面前。”
“當然。”滄瀾菱應道,“不過,你覺得你真的可以勝得了我?”
“開始吧。”滄瀾雪不愿做口舌之爭,問道。
滄瀾菱眼睛微微一瞇,雙掌合擊了兩聲,道:“擺擂!”
滄瀾雪在滄瀾菱的話下,只見那原本退到后面的護院,一個個都迅速的動了起來。
本是昏暗的院落中瞬間被點亮,與此同時,在院中空曠之地,居然搭起了一個擂臺。
滄瀾雪心不由一沉,看來滄瀾菱是早就知道她會前來,而且就算是時間也掐算的很準,要不然怎么會有現在這局面。
不過,這倒是符合滄瀾菱的性子。
當一切準備就緒,滄瀾菱率先走上擂臺,道:“上來吧。”
滄瀾雪沒有多言,一步步走上擂臺,久違的氣氛,一如四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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擂臺上,滄瀾菱與滄瀾雪對視而立。
滄瀾菱抽出了手中的長劍,向前走動了一步,道:“滄瀾雪,你不會想要一如四年前那樣,赤手空拳的跟我打吧?”
“我有的就只是這雙拳頭。”滄瀾雪卻不以為然,倒是有些意外,滄瀾菱居然沒有用自己所熟悉的鞭子,而是換了長劍。
看來,這四年里,她確實有了不同。
滄瀾菱也不再說什么,“嗆’一聲將劍鞘仍在了地上,道:“來吧。”
長劍輕揮,灑下漫天雪片般的劍光,沒有給他留下半分重新凝聚氣勢的時間。
雖然率先拔劍的人是滄瀾菱,但是她卻沒有采取主動攻勢。
雖然她想贏想的幾乎發狂,可卻克制住了,不能被急于求勝的渴望沖昏了頭腦。
對手可是滄瀾雪,是那個曾經打敗過她的滄瀾雪。而且這四年來滄瀾雪的武功精進很大,加上從以往的經驗看來,滄瀾雪是不怕凌厲的進攻,反而擅長在對方的進攻中發現破綻,進而乘隙反擊,一招得手。
她若是越是主動上手進攻,自身的破綻就露得越多,滄瀾雪反擊的機會也就越大。
對于后發制人、以靜制動的武學之道,滄瀾雪顯然已經運用得爐火純青,像這樣的對手,決不是一味進攻就能取勝的。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急于貿然攻擊?
倒不如慢慢試探對手的虛實,順便活動一下閑散已久的筋骨,同時讓藥力能夠充分發揮作用。
再說,現在急得人應該是滄瀾雪才是吧。
在這種勢均力敵的高手較量中,誰先急,落敗的人就會是誰。
主意已定,滄瀾菱越發好整以暇地放緩了動作,不緊不慢,不急不忙,手中的長劍信意揮灑,東一指,西一劃,幾乎使的全都是虛招,劍上更沒帶幾分力道。
面對滄瀾菱近乎玩笑般的散漫劍招,滄瀾雪的眼中卻第一次露出凝重之色。
還真是是個讓人頭痛的對手啊!
看到滄瀾雪的反應,滄瀾菱不禁覺得好笑......
滄瀾雪同樣注意著滄瀾菱的攻勢,看似閑散的攻擊,可態度又是如此的謹慎,竟是處處小心,時時在意,不會給對手留下任何可乘之機。
松松垮垮、半真半假地游斗了半個時辰,滄瀾菱的眼中終于流露出一絲急躁。
她顯然為自己先前的想法有了重新的考慮。
滄瀾雪居然也是不急不躁,甚至可以說完全沒有任何可以讓她鉆空子的機會。
先前那份急切,在此刻蕩然無存,反倒像是要跟她做長時間的戰斗。
開玩笑,她就算再有多的時間,也不愿意在這里跟她熬下去。
滄瀾雪所采取的戰術,本來是應該她要用的,現在倒是被她更為占了先機。
恐怕滄瀾雪剛才一路闖來已經消耗了很多的力量,這會兒正好在等待力量的恢復。
她豈能令她如愿!
滄瀾菱似已看出了滄瀾雪的用意,知道她采取了與自己相同的戰略。
自己如果仍不進攻,這一場持久戰打到天亮也毫不希奇。
再看四周的護院,原先的精神,早已變得萎靡不振,好像對現在擂臺上的比試,已經失去了興致。
這可不是滄瀾菱所要的,她必須要扭轉局面,決不能順了滄瀾雪的意,四年前她被踐踏的體無完膚,這一次一定要讓滄瀾雪嘗到同樣的痛苦!
對于四周的情形,滄瀾雪雖然全都看在眼里,卻絲毫沒有放在心上。
她臉上掛著仍是冷漠異常,手里的招勢仍是不緊不慢,漫不經心,沒有半分出手搶攻的意思。
現在,局面已經開始向她倒來,真正一心求勝的人畢竟是滄瀾菱,而不是她。
所以,滄瀾菱首先沉不住氣地放手進攻,也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情了。
滄瀾雪嘴角輕揚,看著滄瀾菱長劍展動,寒芒急閃,上擂臺后,第一次由后發制人的穩守反擊轉為主動進攻。
看來她的耐心比滄瀾雪預期的還要差,加上自尊心與仇恨的加入,滄瀾菱早已失去了原本的沉著與冷靜。
不過,滄瀾雪不得不承認,滄瀾菱的劍法奇特而高超,這也就難怪她會舍棄長鞭而改用了長劍,這四年的時間看來滄瀾菱在劍術上的造詣早已超越了她使長鞭時的力量。
但是,就算如此,滄瀾雪還是有把握,可以勝過滄瀾菱。
滄瀾菱的劍法并無定式,看不出學自哪門哪派,看上去并不復雜,也毫無花巧,卻是異常的簡單有效,辛辣狠厲。
一旦全心投入地放手進攻,招招都是致命的殺手,出手更是快得驚人,讓人招架得疲于應對,幾乎連喘息的余地都沒有。
如果說滄瀾菱的長鞭像狂風暴雨,氣勢逼人,穩準迅捷,那么滄瀾菱的的劍法,滄瀾雪已經找不到什么言語可以形容。
只能說,她已經達到了一個劍客夢寐以求的境界:絕對的快,絕對的準,絕對的有效。
這樣的劍法就算還有破綻,也已經不成為破綻了。
因為沒有人抓得住,攻得進!
看來她此前的估計沒有錯,滄瀾菱是當真想要恨她入骨,想要以此來羞辱與她,擺設擂臺,揚言奪魁,都不過是為了一解當年的怨恨。
如此的快劍!
如此冷厲狠辣的殺招!沒有給敵人甚至自己留下任何余地!
可以想象得出,在如此間不容發的進攻下,一個失手錯招便會招致敗亡的命運。
面對著如此可怕的對手,滄瀾雪只覺得心中卻突然熱血沸騰,精神和斗志一下被提到最高點。
回到天下第一莊,她沒想過會有這樣的局面出現,不過現在這樣的解決方式,她覺得并不壞。
滄瀾菱的劍上寒光如雪。森然的劍氣奪面而來,呼吸之間已到了眼前。
本應該退的,滄瀾雪卻已再也不想退了。
胸中的豪情陡然上涌,滄瀾雪一聲清嘯,雙拳一握,以快打快,以攻對攻,不避不讓地拆解應對,格擋反擊。
兩道身影如匹練般當空飛舞,交織成一片雪亮。
急如驟雨般的兵刃交擊聲鏘然不斷,竟連成了一聲龍吟般的清響,分不清招式的間隙。
心中突然變得一片清明,所有的思緒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堪的過往,傷心的巨變,消沉的意志......
一切一切都已經被她拋到了腦后,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問,只求全心全意地盡情一戰,就連勝敗,也已被暫時忘在一邊了。
只剩下眼前的對手。
以及,這一雙拳頭。
那本上古秘籍果然對她控制體內的力量有很大的幫助,若非如此,像現在這樣的激斗,她居然仍是控制住那股力量,并且沒有出現任何混亂的跡象。
她都已經不記得多久沒有在這樣神智完全清醒的狀況下打斗。
那種暢汗淋漓的感覺,一如以前在TUH時的訓練。
不過,若是她現在將此刻的心情告訴滄瀾菱,不知她會有什么反應?
滄瀾雪只覺得自己有些反常,居然能在這樣的情況下,想這些事情......
現在剩下的,也就是......
眼中再沒有天地,只剩下對手。
手上再沒有招數,只剩下本能
這不是勝于敗的問題,而是一種超越。
腦中一片空靈,一雙拳頭隨心所欲,自由揮灑,漸漸擺脫了對方的壓力與束縛,不再是被動的見招拆招,隨機應變,竟有如天馬行空,江河奔涌,流暢得再無半分滯礙。
體內的真氣竟也是從未有過的流轉自如,源源不絕,充盈著全身所有的經絡,仿佛舉手投足間就會傾瀉而出,絲毫不用擔心無以為繼。
越到后來,滄瀾雪打得越是得心應手,將一身所學發揮得淋漓盡致,再無保留。
在強大對手的壓迫下,更是令自己的修為達到了一個嶄新的境界。
雙手揮灑之間,已完全脫出了原有的招式與路數,精神又與身體全然分開,物我兩忘,拳頭雖還是那雙拳頭,她不再是以前的她了......
渾然忘我的酣戰中,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只覺得月影緩緩落下,手的呼吸漸漸粗重,眼前堅不可摧的凌厲劍勢再也沒有原先的可怕,就連那燦然耀目的劍光也仿佛比先前黯淡了幾分。
拳刃相接的金鐵交鳴聲越來越少,再不象以前那般頻密,只是隔三差五才響起一聲。
但一旦相交,發出的撞擊聲卻異常尖銳,響亮得直入云霄,幾乎震得人心頭大顫。
在別人眼中,也許只看到那擂臺上兩人混戰一團,劍光交錯,難以分清誰勝誰負。
可滄瀾雪卻清楚地知道自己已漸漸扭轉了局勢,壓制住滄瀾菱凌厲的氣勢,終于占據了絕對的主動。
經過一番激烈的苦戰,她已經完全領會并駕馭了自己拳法中的真正精髓,真正步入了拳術上的新一重境界。
而滄瀾菱,卻仿佛漸漸失去了原本的逼人鋒芒,身法和劍招有些輕微的澀滯,不復當初的連貫流暢。
再打了近百招后,滄瀾雪橫空一掌當頭劈下,去勢迅猛無倫。
這一掌看似毫無花巧,掌勢卻是威凌天下,將滄瀾菱周圍的方圓數尺都籠罩在內。
滄瀾菱避無可避地舉劍格擋,拳刃相交,只聽得‘啪’的一聲,滄瀾菱手中的長劍竟然斷了。
滄瀾雪微微一愕,手上的拳勢立刻一收,沒有窮追不舍地繼續進攻。
而滄瀾菱也在斷刃落地的同時飄然后退,遠遠地退到了三尺開外。
這時滄瀾雪才發現滄瀾菱身上的紅衣已經被汗水完全浸透,雖然身形依舊挺直,那張面紗卻不知何時已消失,此刻正在難以抑制地激烈喘息著......
于此同時,滄瀾雪也終于看清了那張一直被面紗遮擋住的臉上,居然是如此的猙獰與可怖,那還算是一張臉嗎?
記憶中,滄瀾菱的長相可算是傾城絕麗,可現在留下的只是一道道像是被硫酸腐蝕過的疤痕。
丑陋的疤痕一出現,不但是驚到了滄瀾雪,就連擂臺下一干人等,都齊齊抽氣,有甚至發出驚呼的。
可那聲低呼還未出口,就被從滄瀾菱那頭投射而出的一道銀光所扼殺,應聲倒地時,那人只是抽搐了幾下,就口吐白沫的斷了氣。
這一手,滄瀾雪心中更為一驚,這滄瀾菱居然還保留了這一手,剛才她要是稍有分心,很可能早就已經遭了毒手。
不過剛才她真的像是完全進入了心無旁及的境界,所以才能看清楚滄瀾菱每一招每一式,更甚至是將她的肢體移動都清楚地看在眼中。
“滄瀾菱,現在可以讓她出來了吧。”滄瀾雪站直身子,呼吸已經漸漸地平復過來。
“呵呵......”滄瀾菱卻沒有回應滄瀾雪的話,只是陰森的笑,從她的嘴中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