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景氏宗主,便是痛斥,面上的肌肉也不曾出現變化,唯獨那雙眼睛寒意森森,讓人不敢直視。
景候妃已經停止了哭啼,臉色青白相交,覷了眼咬牙不語的景候,期期艾艾道,“父親,夫君雖然被擼了爵位,但是那件事到底是成了……”
老者眼神一厲,“若非有那個功勞在,你以為你們還能回來本家?”
景候妃被嚇得眼睫一顫,禁了聲。
面對這個心思深沉的公公,她的畏懼更甚景候。
“好在我如今還是宗主,在族里能說得上話。事情到了這步境地,你們既然回來了,凡事多加忍耐,其他子弟那里我告誡一番,時日長了,也沒人會繼續針對你們。族中陡然失去世襲爵位,他們心中有情緒亦是正常。暫且這樣吧。還有那個小女娃那里,暫時別再去別她的苗頭了。”
提到君羨,景候本來強壓下去的憤恨再次冒頭,“父親,我會失了侯爺的爵位,我們景氏會落到如今田地,全是君羨那個賤人害的!我絕對不會放過她!”
“等你有能耐將她踩下去的那天,再來說這句話。”
“……”
現實傷人,再恨也不得不承認,眼下境地,他一個失勢的前侯爺,沒有辦法跟君羨比。
出了書房,景候妃一路攙扶景候走回他們現居住的院落,一路上遇到的人,莫不滿臉嘲諷。
甚至是府中主子身邊得用的奴才,看到他們的時候都沒了往日的卑恭。
那種目光落在身上,對他們來說是一種莫大的煎熬。
“侯爺,我們只能這樣呆在這里?真的毫無辦法了嗎?”景候妃咬著唇瓣,恨不得立即躲會房里去,偏生身邊的男人,因為身體太過虛弱,走得極慢,將那種煎熬無限拉長。
“若有辦法,你以為我會在這里受氣?”景候面無表情,語氣里滿滿的冷嘲,“且聽父親的,只要我們手里握著底牌,想要翻身不過是時日問題。族里的人再是看我不順眼,也只敢嚼一下舌頭,斷不會敢對我們下手。”
“那景離那里怎么辦?”
“哼,那個孽畜!既不受控制,就找機會除了!”話畢,見女人話題總是圍繞這些打轉,景候不耐煩起來,“行了,這些事情你就別想了。先且忍下去,待時機到了,我自有安排。”
景候妃眼眸閃了下,輕道,“妾身都聽您的。”
這方發生的事情,外人無從知曉。
自大皇子司承煥那日被趕出國師府以后,再沒有登門糾纏,宮中也沒傳出什么消息來,事情像是就這么過去了。
國師府除了每日依舊收到無數拜帖之外,也算是恢復了寧靜。
景離在太學院的進步很快,兩個月時間已經啟蒙完畢,并且通過了考核,來年便能晉升小學。
京城于十二月初降下了第一場大雪,斷斷續續,接連一個月都未曾停止,舉目四望,到處素裹銀妝。
這日一大早君羨就被宣召入宮,出門的時候還帶著點起床氣。
好容易娃兒正好沐修,想著她能睡個懶覺,便被皇上一道口諭給擾了。
“皇上,有什么大事您非得把我從被窩里揪起來不可?看不得我清閑一日么?”走進皇帝的御書房,拍掉肩膀上的細雪,君羨皺眉抱怨。
皇帝氣得不行,“朕起得比你還早,朕都沒抱怨,你反倒把朕給恨上了!”
“你看看整個京城,大冷的天誰不窩在家里貓冬啊?我雖然是臣,可是您親口許了我不用上朝的。”貓冬,這是她剛學到的詞,在她看來非常恰當。
“你不用上朝,可不代表你不用管事。”皇帝氣樂了,“在其位謀其政,你是國師,還是東海派出來輔佐朕的,有難題朕不找你找誰?”
君羨第一次后悔自己假編的身份。
知道君羨的德性,皇帝也不惱了,指著窗外飛揚的雪花,“你看看這雪,下了一個多月了吧。”
“嗯,有了。皇上召我過來,是要我賞雪來著?”
皇帝瞪了君羨一眼,相處時間長了,熟知了她的脾性,初開始對于蓬萊仙者的那點尊崇敬畏,早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今年的雪下得太久了,西玄治下多地出現了雪災,天氣過于寒冷,平民百姓的日子不好過啊。近半個月朝中連續有折子上奏,因為雪災引發出來的災情開始不可控制。君羨,朕想派你出巡,解決災患。”
君羨愣了下,對上皇帝的視線,在那雙不失威嚴的眼中,看到認真,凝重,以及心懷天下的憂慮,“皇上,我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呼風喚雨,控制雷雪啊。”
就算她有那個本事,她也不能用。
妄圖改變自然循環,大大違逆天道,屆時她受到的懲罰,可就不止是單單的雷電之擊了。
“朕也不會叫你去阻止降雪。但是這場雪災,確實讓百姓苦不堪言,”看著龍案上堆積厚厚一打的折子,皇帝頭痛的揉著眉心,“因為降雪不停,西玄北地出現了大范圍的饑荒與疾病,因此喪命的百姓,逐日遞增。要賑災,朕需要撥下賑災銀兩,還需派出醫者前往。但是此去路途遙遠,不宜勞師動眾,而且歷年來的賑災銀都會在下撥的過程中,被暗中貪墨。朕思來想去,這件事情交給你辦最是合適。你既是朕最信任的人,也擁有讓太醫院都敬服的醫術,若你肯前往,定能保障百姓獲得最大得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