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沿著當(dāng)年顧清染和千千離了無字觀后去云游的路線慢慢向前。
他們走得不快, 有時候還會在某個地方停留一段時間。
偶爾遇上假期節(jié)日,吳穹會趕祁烈回祁家和家人團聚。
除此之外其余的時間,兩人幾乎時時都要黏在一起, 好像真地回到了很久以前, 顧清染和千千在一起時的樣子。
祁烈會一路指點他們當(dāng)年在這個地方做了什么, 待了多久, 見了什么人。
那本小人書和那些千千愛吃的糖果, 就是在這路上顧清染買給千千的。
其實有時候吳穹也能在緩慢修復(fù)的記憶中看到這些畫面,或者是在祁烈跟他說過那些場景之后的當(dāng)天晚上,做夢重溫到。
不過他還是沒有告訴祁烈他正在恢復(fù)顧清染記憶的事情。
他想最后全部記起來的時候再告訴小徒弟。
就這樣一路走走停停, 幾個月后,他們來到了封吾山上。
這期間, 他們并沒有發(fā)現(xiàn)最后碎魂殘片的下落。
所以, 這個萬年冰封的地方便被寄予了厚望。
但事情沒有他們想象的那么簡單。
吳穹帶著身負(fù)圣主令的祁烈來到山頂封印前。
萬年的冰封堅固無比, 任憑他們兩個怎么施法都紋絲不動。
“怎么會打不開呢?”吳穹納悶不已。
按理說本尊帶著圣主令來開封印,應(yīng)該是能打開才對。
小徒弟在又一次嘗試失敗之后變得情緒低落起來。
嬉笑撒嬌都沒了, 只垂頭沉默。
吳穹搞不清楚狀況,只好安慰小徒弟:應(yīng)該是你修行不夠堅固,回去好好修兩年再來試試。
小徒弟抬頭看他,眼神幽怨。
吳穹:“……?”怎么是這個表情?
小徒弟卻又什么都不說,蔫頭耷腦地往山下走。
兩人便沿著當(dāng)年顧清染和千千下山時的路線往回走, 一直走到了兩人當(dāng)年擁吻定情的分別之地。
依舊沒有碎魂殘片的線索和感應(yīng)。
看來, 最后的碎魂殘片就是在封吾山無疑了。
但到底怎么樣才能破開封印呢?
吳穹坐在一旁啃著手指頭皺眉苦思。
忽然旁邊“嗖”的一聲破空之聲沖天而起, 吳穹轉(zhuǎn)頭一看, 小徒弟跑了。
吳穹吃了一驚, 忙喊:“去哪兒?”
素來乖順的小徒弟又不知哪根神經(jīng)不對,居然不搭理他的喝問, 一溜煙兒去得遠(yuǎn)了。
吳穹完全不知道這是個什么情況,擔(dān)心之下忙跟了上去。
這會兒小徒弟對圣主令中力量的掌控又自如了很多,吳穹萬年的功德修為全用在賦生之法上,這會兒竟然追不上他。
好在兩人之間有命魂相連,倒也不至于失去小徒弟的蹤跡。
就這么一個跑一個追,不知過了多久,吳穹察覺到祁烈在一個地方停了下來。
他忙跟著過去,到了地方還不等落地,就聽到了慘呼求饒的聲音。
“我錯了,圣主饒命,我跟他真的沒什么,圣主饒命……”
吳穹忙御風(fēng)落下,一眼就看見小徒弟正將一個人踏在腳底,手中靈氣聚成長刃,周身寒氣陰森,殺氣十足。
“祁烈!”吳穹忙出聲喝止。
給他下了不可作惡行兇的封紋,自己重生回來卻屢屢動了殺心,吳穹心說自己身上的封紋該種在小徒弟身上才對吧?
誰知他不出聲還好,一出聲小徒弟更加神智失常了,手上靈氣刃往前一送,那人脖子上頓時有鮮血流了出來。
那人嚇得不輕,“嗷嗚”一聲慘呼,竟直接給嚇出了原形。
原來是一只通體雪白的狐貍精。
吳穹剛才只顧著喝止也沒看清楚小徒弟腳底下踩的是誰,這會兒看見了愣了一下,緊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
“哦~是他,那你殺吧!”
小徒弟下的也不是死手,只是讓這狐貍精見了血而已,本想著若是吳穹再為此人說好話,他就一劍切下這狐貍精的腦袋來,誰知卻聽到吳穹這么說。
他轉(zhuǎn)頭看向吳穹,目光里帶著審視,像是在判斷他這話是真是假。
吳穹回視過去,這會兒也才發(fā)現(xiàn)小徒弟雙目布滿血絲,赤紅得嚇人。
“你讓我殺?”小徒弟遲疑著問他。
吳穹皺著眉頭點點頭。
小徒弟又問:“你不心疼?”
吳穹:“……!”
這話怎么說的?
“我為什么要心疼?他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那只露出真身的雪白狐貍一聽他這話又不顧一切“噗”的一聲變回人形,期期艾艾地看著吳穹懇求道:“魔尊大人救命,求魔尊大人一定要跟圣主解釋清楚,當(dāng)年我們真的沒什么……求求你了……嗚嗚嗚嗚……”
吳穹莫名奇妙道:“我們當(dāng)然沒什么,不過你當(dāng)年伙同朱宣騙我下山,然后才讓赤血炎魔有機可乘……”
說道這里他又恨得咬牙切齒起來。
面前的這個狐貍精是朱宣出了凼域之后結(jié)交的朋友,名叫白楚。
本來他跟這白楚是沒什么交集的,朱宣介紹他們認(rèn)識,也就是點頭之交,沒什么過密地往來。
誰知見過了兩面之后,這只狐貍精對他莫名其妙有了好感,百般討好,上趕著勾搭,說什么愛慕敬仰之類讓他起雞皮疙瘩的話。
吳穹當(dāng)初自然是不予理會的,只是朱宣三番五次從中撮合,搞得他不厭其煩。
最后那一次,朱宣給他傳信,說是要跟他商量凼域和魔族之間的事情。
那時候吳穹已經(jīng)上了封吾山,也答應(yīng)了封吾要擺平凼域和魔族之間勾勾連連的問題。
所以他去了,去了之后沒過多久,白楚出現(xiàn)了。
更離譜的是,這一次他愈加放蕩地勾引自己,甚至是在他面前脫光了個精光。
吳穹一時惱火直接把他拎起來扔到了大街上。
再然后出了封吾碎魂的事,雖然沒有切實的證據(jù),但吳穹知道這件事跟朱宣和白楚的出現(xiàn)脫不了關(guān)系。
若不是封吾的封紋有限制,依照吳穹當(dāng)時的憤怒,殺了那兩人也就是一抬手的功夫。
再之后,他開始埋頭研究怎么為封吾賦生,萬年不回凼域不知朱宣的死活,也再沒功夫搭理這個白楚,自然就不知他的蹤跡了。
倒是完全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再見。
關(guān)鍵問題是……小徒弟怎么找到他的?突然而然對這只狐貍起了殺心又是什么緣由?
吳穹看看白楚看看祁烈,白楚看看吳穹又可憐巴巴地看看祁烈,而祁烈……
也一臉狐疑的看看吳穹又去看白楚,手上的氣刃再用力,冷冷地逼問道:“你說的是真的?為什么我的記憶里……不是這樣的?”
白楚一邊發(fā)著抖一邊交代:“我可以解釋......是媚影幻術(shù),是假的。那時候魔尊他把我扔到大街上了,根本沒碰我。”
吳穹瞳孔收緊,一下子就聽出了關(guān)鍵信息,他上前蹲低一把拽住白楚的衣領(lǐng)怒道:“果然是你,什么媚影幻術(shù)?當(dāng)年我問你你不敢承認(rèn),今天你一個字不拉地給我說清楚!”
他身上有封紋不能殺人,祁烈身上可沒有。
白楚聽了他的話抖得更厲害了,牙關(guān)都在打顫:“魔、魔尊大人,你你你你、別碰我,否則我就真、沒命了。”
說話間他脖子里流的血果然更多了,吳穹這才看見小徒弟的目光落在他抓著白楚衣領(lǐng)的手上,周深殺氣更濃,握在手里的靈氣刃更加用力。
吳穹:“……”
為了聽白楚說出當(dāng)年他不知道的真相,他忙縮回了手,站起身來指指點點:“那你就快說。”
白楚哭喪著臉開始說當(dāng)年的事。
“當(dāng)年鄢伽救過我性命,后來我就一直為他效力。勾搭魔尊是他的意思,其實魔尊你可能沒有注意,有好幾次我是故意當(dāng)著封吾圣主的面和你貼得很近。”
吳穹確實沒有注意過,從前他和封吾大多時間都是獨處,有那么幾次曾一起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那時候他也的確跟別人有過說話交流什么的,這其中有沒有白楚他真有些記不清了。
“鄢伽為什么讓你勾搭我?”吳穹問,其實他大概猜到是和情蠱有關(guān),但具體鄢伽怎么個操作法,他并不清楚。
白楚卻搖搖頭,道:“為赤血炎魔做事不能問緣由,只乖乖做就可以。我沒問過,所以并不知道。”
吳穹心說那還留你何用?
白楚已經(jīng)機靈地繼續(xù)說了下去:“不過我可以告訴魔尊知曉,最后一次去勾搭魔尊的時候,我身上帶了只鏡靈。”
鏡靈是一種可以讓人單方面看到某些場景的精靈,分主鏡體和鏡靈兩部分。
白楚說鏡靈在他手里,那么主鏡體八成是在鄢伽那里。
吳穹腦袋轉(zhuǎn)了幾道彎,很快反應(yīng)過來。
“鄢伽讓你去勾引我,我記得當(dāng)時你還對我放了迷情香,他故意讓……”
接下去的話有些難以啟齒。
鄢伽讓朱宣約了他下了封吾山,又安排了狐貍精白楚勾引他上床。
要不是他修為高出白楚許多,又對情愛一事比較遲鈍,可能就真地著了白楚的道兒,抵抗不了他的誘惑和他滾到一起了。
假如他當(dāng)時真地沒有抵抗住誘惑失了心智的話,那時候利用情蠱的鏈接潛進封吾山見到了封吾的鄢伽,一定會讓封吾通過主鏡和鏡靈看到那一幕。
他要刺激封吾入魔,抑或是激發(fā)情蠱的最大效用。
在那之前,鄢伽一定已經(jīng)做了很多前期的準(zhǔn)備。
只是從煞氣洞中重生的他,因為煞氣的侵蝕又完全沒了顧清染的記憶,認(rèn)不出封吾曾是他至愛的千千,所以半點兒蛛絲馬跡都沒有察覺。
才導(dǎo)致了封吾在最后的關(guān)頭選擇碎魂,與鄢伽同歸于盡。
吳穹用力咬了下舌尖,忍著心頭的痛意問白楚:“我沒著你的道,然后呢?你就用了媚影幻術(shù)?那是什么?”
白楚老老實實道:“我做為狐族,沒什么別的本事,也就會賣弄這些媚惑人心的東西,本來即使隔著鏡靈想要瞞過圣主也不是太容易,但因為那天你跟朱宣喝的是芷蘭花酒,那種酒會催發(fā)你周身的特殊體香,我捕捉了你的體香和你扔我出酒館時一瞬間跟我皮膚相觸的觸感,做出了足以亂真的媚影幻術(shù)......”
幻術(shù)中的內(nèi)容不需要再多描述,吳穹可以想象。
他看向祁烈,問他:“你記起來了?當(dāng)年看到的那些……?”
小徒弟眼球上的紅血絲還沒有消退,他耷拉著眉眼喪喪地點點頭。
如果是沒有遇見吳穹時的封吾,別說什么鏡靈、什么媚影幻術(shù),對他來說全都是小小的把戲,抬手就可拆穿。
如果是遇見了吳穹,仍舊深鎖狐心,不記舊情的封吾,同樣不會通過吳穹魂魄上攜帶著的情蠱毒引而身種情蠱之毒。
可惜沒有如果,再次相遇的一瞬間,他便記起了曾經(jīng)刻在心頭的至愛之人。
雖死、無悔。
吳穹心里很難受,他上前,抱住祁烈,交頸相纏。
“你……怎么那么傻?”
假的也去相信。
其實他也知道,是情蠱作祟,是鄢伽一次次籌謀刺激的累積作用。
但他還是想說,真傻、真笨。
不止說封吾,也說他自己。
為什么明知道朱宣心懷不軌,還要下山去赴約?
很誘人的芷蘭花酒,無意間碰到的白楚的肌膚……原來這些沒有注意到的細(xì)節(jié),都成了催命的符咒,震碎了封吾摯愛著他的靈魂。
“是你太花心……”小徒弟悶悶在他肩頭控訴。
吳穹:“……?!”
天地良心,可以說他蠢笨無能,花心什么的,他真沒有啊!
“你有的,”小徒弟繼續(xù)控訴:“你的手下好多都和你關(guān)系很好,經(jīng)常和你勾肩搭背,天道盟里也有你新結(jié)交的朋友,你們推杯置盞,相談甚歡。”
吳穹:“……”他竟無言以對。
所以,之前在封吾山入口的封印前搞了半天,封印沒解開,小徒弟的記憶里倒是多了這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還有,你在凼域里有個相好,他叫忘塵。”
吳穹:“……!”
“出了凼域沒多久,你又跟狐貍精白楚勾搭上了,總是眉來眼去,時不時就有肢體碰觸,最后,你們則直接滾到了一起……”
“沒有沒有,這個絕對沒有!剛剛這小狐貍精不是都解釋過了嗎?”
吳穹忙不迭地洗刷自己的清白,抬腳往祁烈腳下一踢,想提醒白楚要活命快點兒說句話。
誰知一踢卻踢了個空,歪了腦袋看過去……咦,那狐貍精什么時候被踢到了一旁遠(yuǎn)處?
他哪里知道在他過來抱住小徒弟的一瞬間,白楚就被踢走了。
因為小徒弟覺得師父抱他,如果他的腳下還踩著白楚的話,那也就等于師父和白楚間接擁抱了。
這是萬萬不行的。
所以他飛快地把白楚踢飛。
不等吳穹納悶完,就聽小徒弟又說了句:“哦~白楚沒有,那忘塵一定是真的了?”
吳穹:“……!哪里就是真的?上次你去的時候不是看見了?我和他清清白白。要是你說的那樣,我會為了賦生你萬年不回凼域嗎?”
后面這句話明顯取悅了小徒弟,他抬手用力反抱住吳穹,語氣依舊幽怨:“可你還是不喜歡我……”
吳穹感覺他抱緊自己的手臂剛松了一口氣,心中不由感嘆靳荏離開時提醒他的那些話。
情蠱……果然讓人變得善妒。
不過他通過已經(jīng)恢復(fù)的顧清染的記憶,發(fā)現(xiàn)其實小千千當(dāng)時也挺愛吃醋的!
腦子里剛閃過這個念頭,就聽到了小徒弟的嘆息。
吳穹腦袋往后抬手捧起小徒弟的臉,看著他的眼睛認(rèn)真說道:“千千,其實……哥哥記起來了,我只喜歡你,永遠(yuǎn)都只喜歡千千一個!”
說完,他還“吧唧”一口,親在了小徒弟的唇上。
祁烈一下子睜大了眼睛。
“哥哥”這個稱呼,是顧清染和千千分離之后,每次傳音石訴相思的時候,顧清染愛用的稱呼。
已經(jīng)完全恢復(fù)了千千記憶的祁烈從吳穹口中聽到這個稱呼,瞬間紅了眼眶,淚水頃刻滾落。
吳穹鼻頭也跟著酸楚難耐,他抬手為祁烈拭去淚珠,心里有些后悔,也許應(yīng)該早一點兒跟小徒弟說他恢復(fù)記憶的事,也省得他老是胡思亂想。
小徒弟抬手抓住他拭淚的手指,透過朦朧的淚眼定定看著他,下一刻猛地吻了上去,用了幾乎要將之侵吞入腹的狂熱力道。
一旁的狐貍精白楚:“……”
說好來殺人的呢?怎么變成了撒狗糧?
良久之后……
吳穹氣喘吁吁地推開還在激烈追逐著他的小徒弟。
太熱烈了,萬余年來清心寡欲慣了,突然給他這么葷的菜,他有些慌。
“等、等等……狐貍精在看著……”
這句話非常有效地阻止了熱情似火的小徒弟。
小徒弟轉(zhuǎn)頭看向白楚,眼神瞬間從熱烈癡纏變得凜冽。
白楚:抖抖抖抖~~~
祁烈一張手,這一次用靈力化出了一條長鞭,以意念催動著劈頭蓋臉朝白楚打去。
也不知打了多久,直到小狐貍精再次被抽出了狐貍真身,祁烈這才住了手,冷冰冰說道:
“廢去你勾搭人的修為,以后好自為之,滾吧!”
小狐貍心頭長松了一口氣,朝著祁烈跪伏點頭行禮,然后一溜煙地躥了出去。
他當(dāng)年一心聽任鄢伽的命令行事,從不問因果對錯。
等到封吾圣主和赤血炎魔同時隕滅的消息傳來,他就如五雷轟頂一般徹底傻了眼。
那時的他反復(fù)問自己到底是做了些啥?
這萬年的時間里,他早就已經(jīng)改掉了利用媚術(shù)勾引人的毛病,一心向善廣修功德。
封吾圣主應(yīng)該也是探到這一點兒才會輕易繞過他的吧?
不過剛才他好好地坐在那里修行,封吾圣主突然從天而降,一身煞氣地將他踩在腳下的時候他真是要嚇破了膽。
還好還好,原來不是真的要殺人,只是在跟情人鬧
別扭。
堂堂封吾圣主,被賦生之后居然是那副樣子。
天下所有被摯愛之人愛著的幸福孩子,應(yīng)該都是封吾圣主在凼域魔尊面前的那個樣子吧?
雖然從前勾搭過不少人,到了今天依舊是單身的小狐貍不由羨慕了起來。
...
剛剛互通了心意的吳穹和小徒弟肩并著肩、手拉著手,漫無目的地隨心前行。
小徒弟明顯很開心,拉著師父的手搖來蕩去的,腳下也生了風(fēng)一樣,人都要飄起來了。
“這么高興?”吳穹笑著問他,其實,他心里也挺高興。
因為看見了小徒弟高興而高興。
“嗯,”小徒弟朝他點頭,眼睛亮亮得像是藏了一片星空。
“因為我記起來了?”吳穹又問。
小徒弟點頭,又搖頭:“是,也不全是。你還活著、能記起從前、還說……喜歡我,師父……”
他說著,又往吳穹身邊湊,一臉親密不夠的模樣。
吳穹賞了他蜻蜓點水的一吻,問他:“剛才就那么生氣?大老遠(yuǎn)跑過來……奇了怪了,你是怎么知道他在這兒的?”
小徒弟立刻癟了嘴,不太喜歡這個話題的樣子。
“就突然想起來了,當(dāng)年……我很生氣,恨不得把他抽筋剝皮,我記得他的老巢,當(dāng)年留意過。”
吳穹:“……”愛能讓人一直記著一個人,一定程度上的恨大概也能。
他忍不住問了句:“那你當(dāng)時......恨不恨我?”
誤以為白楚的媚影幻術(shù)是真的,誤以為他跟別人有了肌膚之親......會恨他嗎?
小徒弟垂頭,悶悶道:“不恨,就是想著以后再不要見到你,見了也不理你了。”
吳穹心里酸酸的:“所以?就那樣狠心碎魂了?”
這個問題小徒弟卻沒有回答,他皺著眉頭思考了好一會兒,道:“有點兒記不清了。”
吳穹這才想起來封吾山的封印打不開的事情。
祁烈的魂還差了最后的一片或者兩片。
到底該怎么樣才能打開封印呢?
正想著,小徒弟搖了搖他的手,小心翼翼問他:“三個問題......”
他眼巴巴地看著吳穹,意思很明顯希望師父不要再設(shè)限。
吳穹無奈地歪了歪腦袋,提起兩人十指相扣緊緊牽在一起的手搖了搖。
都已經(jīng)抱了親了牽手了,什么三個問題四個問題的,還能作數(shù)嗎?
小徒弟沒有半點兒封吾圣主的形象,一聲歡呼中突然矮身將吳穹抱了起來,十分幼稚地在原地轉(zhuǎn)起了圈圈。
吳穹:“……”
行吧,小孩子嘛想玩兒就由著他玩兒吧!
...
尋找最后的碎魂之旅無功而返。
但卻收獲了好不容易得來的兩情相悅,長相廝守。
小徒弟再無遺憾,越發(fā)乖覺,師父說什么就是什么。
反正師父現(xiàn)在也不再像從前那樣總是像沒準(zhǔn)備好一樣的慌亂和抗拒了。
又過了大半年,吳穹在經(jīng)過了多方準(zhǔn)備——比如臨時抱佛腳為自身充電、偷師參考他人的教學(xué)風(fēng)格等等努力之后,終于端起了教師的架子,跟小徒弟一起,去了挺向往的千合學(xué)府任職。
祁烈當(dāng)初的豪華宿舍還保留著,這會兒直接從學(xué)生宿舍升級成了教師宿舍,讓吳穹和小圣主祁烈共同入住。
其實在這一點兒上,唐箴和譚洵最初是有分歧的。
按照唐箴的意見,是要再單獨搞一座別墅出來給吳穹住。
畢竟是他的活命恩人,蓋別墅的費用他就直接出了,算是討好和孝敬。
誰知譚洵聽了之后點著他的腦袋罵他不開竅,多余的話也不提點,只讓他把這話先去跟圣主大人講,看他什么態(tài)度再說。
于是唐箴屁顛屁顛去了。
話還沒說完,他就被圣主師父身上散發(fā)著的冷意凍成了冰棍。
最后還是吳穹出來打了圓場,說:“不用麻煩,祁烈這里就挺寬敞,再說我倆一起住習(xí)慣了,分開他會睡不著。”
然后又說了些什么唐箴也記不清了,他只記得等自己出了圣主師父的豪華別墅,又走出了一段距離,腦子里靈光一閃,終于明白了什么叫做“一起住習(xí)慣了”,“分開會睡不著”。
唐盟主:“……”
他這一萬年來,到底是做了什么孽?
師父被賦生后居然沒有一掌拍死他,也算是心存仁慈了。
從此后,唐盟主對待原先那個凼域的魔頭,態(tài)度越發(fā)的恭敬誠懇,史上留名的孝子賢孫怎么做,他也絕不甘于人后,當(dāng)然,這些都是后話了。
只說吳穹和祁烈在靈界有了份正經(jīng)體面且十分有意義的工作。
兩人的小日子越過越像模像樣,有滋有味。
很多年以前,顧清染和千千沒有完成的夢想,隔世之后終于圓滿。
吳老師是個風(fēng)趣幽默的老師,學(xué)生們很喜歡上他的課,就連以前有些嫌隙的老師領(lǐng)導(dǎo)們,也都慢慢被他的人格魅力折服,打從心底里敬服他。
當(dāng)然,由此產(chǎn)生的一系列小徒弟吃醋事件也是層出不窮,吳穹慢慢也摸索出了應(yīng)對方式,越處理越順溜了。
至于轉(zhuǎn)世的圣主祁烈,他果然像當(dāng)初顧清染想象中那樣,冷酷,嚴(yán)厲,不茍言笑。
好在他足夠厲害,所以學(xué)生們怕他的同時也敬他服他,加上小徒弟慢慢長開,身條抽高,五官越來越立體,封吾圣主當(dāng)年的風(fēng)貌再次完美呈現(xiàn)。
顏狗學(xué)子甚至是一些教師們,時常會找借口擠到祁烈的課上去犯花癡。
有時候反而會搞得吳穹心里小小的不爽。
不過每到這個時候,吳穹同樣有法子來折騰小徒弟。
那就是……同床共枕的時候。
自從徹底攤開心意,兩人再在一起同塌而眠時,就沒有了中間那道結(jié)界屏障。
吳穹清心寡欲了許多年倒還好,小徒弟正青春年少就時不時會忍不住。
終于在他們準(zhǔn)備來千合學(xué)府任職的前幾天,小徒弟大著膽子出手了。
索要親親之后仍舊沒完沒了,手上開始不老實。
吳穹最開始還會用封紋未除不能碰碰了也沒用為由拒絕。
但那天,他藏不住了。
封吾給他的封紋之一是:不準(zhǔn)淫邪。
除非是和自己真心喜歡,兩情相悅的人。
如今“真心喜歡兩情相悅”的條件已經(jīng)完備,其他還有什不可以呢?
于是他一個忍不住,就讓小徒弟得了手。
真的只是得了“手”,并沒有更多深入。
但已經(jīng)讓這兩個萬年童子雞嘗到了從未品嘗過的美妙滋味。
一發(fā)不可收拾。
若不是師父稍稍保持了一些理智,只怕會更瘋狂。
而吳穹在關(guān)于小徒弟經(jīng)常吃醋和他偶爾吃醋兩件事上,都會利用同床共枕來解決。
小徒弟醋壇子打翻的時候就在睡前多喂他些甜頭。
自己吃醋時,則讓小徒弟看得見吃不著,餓他兩頓。
不過后一條不是每次都好用。
小徒弟年歲見長,越來越饞肉,也越來越手段高明,尤其頂著封吾的臉和表情,隨隨便便給他個憂郁深情的眼神就讓他軟下了心窩子。
在這種事態(tài)的發(fā)展中,吳道長越來越覺得自己快要被深入了。
他說不清楚心中的感覺,又緊張、又……期待。
又過了一年,寒假來臨的時候,他們再去了一趟封吾山。
封印依舊打不開。
這下不止他們,整個靈界都納了悶了。
傳說如今整個靈界靈氣最足寶物最多的地方就是封吾山。
雖然他們也就是眼饞眼饞,就算封印打開了這里也不是隨便誰都能進,但他們還是對封吾山重開滿含期待。
時光飛梭,又過了半年。
炎炎夏日,祁烈的生日來臨。
做為靈界修士,十八歲是許多修士漫長修行生涯中的剛剛開始。
但做為如今的人族,十八歲就是成年的標(biāo)志。
祁家為他準(zhǔn)備了隆重的成人禮宴會。
吳穹也應(yīng)邀出席參加。
辛苦了一萬多年賦生的小徒弟成年了,他突然就有種可以松口氣的錯覺。
分明最后的碎魂殘片還沒找到!
但吳穹心里的確是挺感慨,不由多喝了幾杯。
宴會結(jié)束的時候,祁爸爸祁媽媽熱情地留吳穹住宿。
這十多年來,其實他在祁家住過很多次,這一次他本不想推辭,打算就在小徒弟家睡一宿算了。
誰知小徒弟先他一步替他推脫了。
“師父道觀里還有要緊事,我送他回去。”
祁爸爸祁媽媽都知道大兒子跟師父感情好,也沒二話,叮囑幾聲目送師徒二人出了大門。
一出門,祁烈便抱起了師父。
吳穹微醺,摟著祁烈的脖頸,湊近了笑問:“孽徒想干嘛?”
祁烈低頭用力親他一口,毫不掩飾眼中的欲望,干脆地回答:“要你!”
說罷,御風(fēng)騰空而起。
...
無字觀中,春光旖旎。
師父問小徒弟:“這本是誰的房間?”
小徒弟抬起頭,汗水緩緩自額角滑下,他回答:“我的。”
師父便道:“當(dāng)年把我關(guān)在這里,除了這間其他所有的房門都打不開,我還納悶到底有什么玄機來著……”
小徒弟的吻湊上來,將他接下去的話吞進口中。
良久良久之后……
小徒弟緊緊抱著懷里累到說不出話的師父,輕吻他的耳廓,低聲宣布了此人的所有權(quán):“你是我的,永遠(yuǎn)都是。”
...
再一次踏上封吾山,那冰封的封印莫名其妙就被打開了。
吳穹:“……”
居然真的是小徒弟猜測的那樣。
靈肉結(jié)合才是打開封印的法子嘛?這是什么奇葩的封印。
封印解開的瞬間,就有一片碎魂殘片自動飄到了祁烈身前,慢慢融了進去。
吳穹忙替他探查了一下。
“應(yīng)該還有最后一片了,咱們進里面找找。”
兩人牽著手往里面走去。
景物依舊。
對弈的棋盤、隨意擺放著的茶盞、煙氣繚繞的池水旁還有吳穹換下來沒來得及收拾整理的衣衫。
封吾最喜歡站在下面的那棵樹倒是粗壯了許多。
一步步往里走,一點點回憶著往昔的種種。
恍如昨天,已是隔世。
最后,他們來到了當(dāng)年封吾碎魂的地方。
無聲無息,只有微風(fēng)拂面。
吳穹安靜地站在那里,有什么東西慢慢融化,流淌進了他的心田里。
那時一種心情,一種情緒。
一段訣別前的自白——
“不想忘了我對你的情,不想讓愛你的心意轉(zhuǎn)移到別人身上。”
“更不想成為別人魔化了的傀儡。”
“但我入魔已深,別無他法。”
“可我舍不得你,放不下你。”
“如果我不在的日子,你再受到傷害怎么辦?”
“我不喜歡你為了別人不顧自己的生死,你為了道義,忘了想你快想瘋的我。”
“所以我要為你種下封紋,它會束縛著你不讓你再沖動行事。”
“我還不喜歡你跟除了我之外的人打架,也不喜歡你跟凼域的那些人勾肩搭背,罵罵咧咧。”
“我最不喜歡的是,你和別人滾在一起。”
“不過,這個封紋最大的作用是保護你,永遠(yuǎn)都不受傷害。”
“只要你在,其他我其實都能忍受。”
“不過碎了魂的我還會存在嗎?”
“我心存了萬分之一的幻想。”
“在你的記憶里,我埋下了一個賦生咒術(shù)。”
“同時我給了你一條必須收集功德的束縛條件。”
“我幻想著你對我也存留著一絲情意,到時候或許你會因為感念著這份情意,用你收集到的功德賦生我。”
“如果你不這么做也沒有關(guān)系,收集的功德足以提高你的修為,到時候你就可以解開一半的封紋,重獲自由。”
“另一半永遠(yuǎn)不會解,它依然會保護你。”
“還有封住你那里不準(zhǔn)淫邪的封印,其實也會解,如果你找到了真心相愛的人……”
“但如果那個人不是我,請別帶他來封吾山。”
“這是我和清染哥哥的凈土。”
“想要重新進入這里,只有一個條件。”
“那就是——和你糾纏在一起的人是我。”
“我不知道會不會有這一天......”
“我很想你,也很舍不得你......你能聽到嗎?”
無盡地眷戀,傾灑在心田深處。
山頂?shù)那屣L(fēng)揉揉撫過,吳穹發(fā)現(xiàn)自己早已經(jīng)淚流滿面。
身旁的人輕輕將他擁抱,一點一點吻去他的淚水。
湊到他的耳邊對他說:“你還是來了,真好!”
自吳穹身上的封紋處緩緩飄出一道光,慢慢融進了祁烈的身體里。
最后的一片碎魂原來就在吳穹身上的封紋中,無聲地陪伴守護了他萬余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