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隨聲動,南獄軍們一陣忙亂,被箭雨射得亂七八糟的防守陣形立即重組,準備接戰!就在此時,天空上猛然又傳出來一陣巨大的怪響,章野軍們從未聽聞過這種異響,不禁一起抬頭抬望!遠遠的天空,一群火紅如同天外隕石呼嘯著翻滾而來,發出巨大的轟鳴聲!迅速地,黑點變成了黑影,以雷霆萬鈞之勢直撲章野城中的朱雀大街!
“投石機……快隱蔽——!”
武澤瞬間紅了眼睛,他凄厲的咆哮一聲,隨即瘋狂的讓手下的士兵們尋找躲避的地方。機靈點的章野軍士兵們聽到武澤的話,也是奮力大吼。
話音剛落,無數的巨石凌空襲至,話音剛落,火石已砸到了城墻的箭垛上,發出巨大的轟響聲,連大地都仿佛為之顫抖搖晃,碎石飛濺,十幾名站得近的士兵當場被砸得腦漿四濺,死狀極為凄慘。
“轟隆隆……”的巨響一時響個不停,耳鼓中充斥著章野軍士兵們凄慘的嚎叫聲,一股一股的血霧騰空而起;城頭上木屑亂飛、石塊橫翻,街頭上的房屋更像是打擺子一般顫抖個不停!緊接著,新一輪攻擊凌空襲至,這回是一群火紅火紅的巨大圓球。“碰碰……”巨大的圓球一一落在朱雀大街時,濺起漫天的火油,火油過處,街頭上立時卷起了一片熊熊的烈火,引燃了南獄人無數的房屋!
“啊……”
無數章野軍慘叫著從烈火熾沖出,渾身上下已經燒得像是一具熊熊燃燒的火炬!于是,尚未等章野軍對南獄軍做出任何有效的攻擊,朱雀大街已經被南獄軍巨大而恐怖的投石機砸成一片廢墟。如同驟風般橫掃一遍!
武澤快絕望了,接連遭受南獄軍這各種大型兵器的強力攻擊,戰力急驟下降,人員傷亡慘眾!
所謂,趁你病,要你命,秦天昭的狠毒自不必提,只要不是自己麾下的士兵,不是自己的子民,不是死,就是投降,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的出路!
南獄軍們見朱雀大街上一片火海,章野軍忙亂不迭,不禁心中大喜,吶喊著一窩峰似的沖了上來。
無數的南獄軍手持鋼刀,眼中閃過無邊的殺意,紛紛朝著朱雀大街奔來,死亡的旋風已經在空中卷起,大雨如注,只是沒有人去在意這些,生存還是死亡,從來都不應該是一個考慮的問題,對于戰場上的人來說,殺人,只是為了更好的活著,為了活著,也殺著更多的敵人。
無數南獄軍如同黑色的蟻群般蟻附而上,向章野城頭急攻而來!烈火狂濤中,武澤奮力直起身形,嘶聲大喝:“快放箭!給我射殺,千萬不能讓南獄軍沖到這條大街上,這是我們最后的希望了!”
幸存下來的南獄軍奮力發威,飛矢如雨,將蟻附而上的南獄軍一一射倒;緊接著章野軍中的投石車也動了,朱雀大街已經被打的成為一片廢墟,隨處可見燃燒的木頭和瓦礫,章野城中殘余的士兵們瘋狂的大喊著,將大塊大塊的石頭扔過去,滴水之恩,涌泉相報,大堆的石塊砸下去的時候,南獄軍們也感覺到了方才章野軍們有的絕望,章野軍的士兵們甚至都不用瞄準,只要撈著什么家伙向墻下一砸,準有收獲,因為城中的南獄軍太多太多了,南門下又窄又小,根本沒有太多的人可以容納,這也是為什么武澤能在朱雀大街這里頑守四天的原因!
章野城中一時刀光劍影,尸山血海,熊熊的烽火十數里外清晰可聞。章野南獄兩軍將士,舍生忘死,奮力撕殺,都在為各自的利益而浴血奮戰!
“公子!”
軒轅武站在秦天昭的身旁,看著秦天昭臉上復雜的表情,他低聲喊了一聲,秦天昭不為所動,不知怎么想的,猛然回過頭來,暴喝一聲:“撤!”
………地平線參次不齊,金色的朝陽開始照耀著大地,給大地上的萬物都抹上了一層金色。然而,隨著一陣金鐸聲響,漫山遍野賽過洪流般的南獄軍們退卻了。狂毆了章野城一整夜的他們帶走了同伴們的尸體,留下了無數攻城器械的殘骸!
而他們也給章野留下了顯著的紀念標志:破碎崩壞的城垛、殘垣斷壁般的城樓、巨坑處處的墻體,城門后的朱雀大街,更是如同荒廢的讓人垂淚,這如同天災一般的場景,竟然只是單純的人禍。
富麗堂皇的朱雀街,一日之間變了顏色,而南獄軍傷亡人數竟然要少于處于防御地位的章野軍,這巨大的成功讓南獄軍撤退的步伐都變得歡快有力起來!
南獄軍大軍變陣,前軍變作后軍,后軍斷后,手中的箭矢卻是沒有停下來過。武澤看著南獄軍如潮水般的退去,微微一怔,隨即咂咂嘴,不知道在說什么,就在此時,身旁卻響起了若有若無的呻吟和痛苦聲。
武澤虎目含淚,胸膛中幾乎被憤怒與哀傷所填滿,看看身前依舊箭雨如飛的南獄軍,他狂嘶一聲:“殺!為死去的兄弟們報仇!”
章野軍們憤怒了,袍澤們的大量的鮮血讓這些無畏的勇士哀痛到了極點,這些勇士們光頭赤膊,揮舞著手中的兵器,嘶聲狂嘯著向南獄軍沖鋒而去。
哀兵必勝?
秦天昭從來不這么想,他看到武澤拼了命一般的沖出了朱雀大街,眼中頓時迸出冷冽的殺意,散發著死亡的光芒,他大喝一聲,立即命令弓箭手穩住陣腳,陣后的發石機迅速后退,裝上碎石,變成了蝗石機。隨著南獄軍將領的一聲令下,數十部蝗石機啟發,成千上萬的碎石由空而降,咻咻作響,就像成群的蝗蟲一樣飛來,章野軍被擊中者非死即傷,一時慘嚎聲一片!尤其是因章野軍勇悍,素來不喜歡作戰時穿厚甲戴重盔,這樣造成的傷亡就更加巨大。因此,剩余不多的章野軍真正能沖進南獄軍陣中的不到千人。
但章野軍畢竟是訓練有素的百戰雄師,他們在南獄軍漫天的矢石中,邊沖鋒邊組陣,展現了極高的軍事素質。等到殺至南獄軍陣前時,章野軍們已經有條不紊地組成了幾十個方陣,向南獄軍突殺而來!
但南獄軍陣是由秦文發明,專為對付章野軍而創。所以南獄軍的軍陣運轉之時,常常一開一闔間,章野軍便遭到重大傷亡,戰力漸漸枯竭!
天不遂人愿之下,章野軍雖然勇悍,但是這幾日的激戰,傷亡太大,而且又遭遇軒轅武和秦天昭親自指揮的南獄軍的主力兵團,雖竭盡全力也是抵擋不住。漸漸地天色漸明,章野軍被秦天昭殺得節節敗退,退守朱雀大街,只能苦苦支撐,看看就有全軍覆沒之險!
秦天昭此時雖然大勝,但心中卻也是有些惶急不安,這種惶恐由來已久,他不知道是為什么,自從安世賢失了莽原之后,他一直有一種不詳的感覺。
秦天昭看見章野軍大約只有幾千人了,后面再無后續部隊了,已經知道章野軍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只要殺了眼前的這些軍士,章野必定會在自己的手中。
他握緊了手中的扳指,似乎這扳指就是他眼前的章野城。
“殺!”
南獄軍瞬間轉過頭來,看著身后的章野城士兵們,尚未退去的熱血再一次涌了上來,武澤見狀大喜,看到南獄軍還敢殺過來,心中也是無比激昂,他咆哮一聲,率數千殘部大呼一聲:“弟兄們,殺!將南獄軍斬盡殺絕!”
“嗷——”
被南獄軍按著頭暴打一夜的章野軍們精神陡長,勇氣倍增,踏過血色的泥濘,越過袍澤們死不瞑目的遺體,開始奮力追擊南獄軍。這時,武澤部遺留在其他城頭上的騎兵部隊見南獄軍再一次沖了火來,他們也紅了眼睛,不顧一切的跟了上去。
“章野,完了!”
秦天昭嘴角閃過一絲邪芒,欲使其死亡,先使其瘋狂,既然是強弩之末,倒不如讓章野軍這個名號徹底成為歷史。
軒轅武看到章野軍殺出來,微微搖搖頭,眼中也有著復雜,只是著復雜一閃而逝,他知道自己現在在哪條船上。“殺——!”
章野軍們光頭赤膊,像一群憤怒的蒼狼般尾銜狂追南獄軍。南獄軍也是戰意沖天,和剛才大逞雄風相比顯得更加的瘋狂,此時的他們看起來比最可怕的蠻子還要兇悍,完全不畏死亡,他們只是像一臺臺戰爭機器一般,與氣勢如虹的章野軍殺的天翻地覆,一路遺尸無數,尸橫遍野。
南獄軍這時顯現出加倍的兇殘和沖天的憤怒,所有被追截上的章野軍無不被斬去首級,尸體砍成一灘肉泥泄憤!
天昏地暗間,大日終于從天上升起,照在黑暗的章野城中,露出一絲絕望的悲哀,仿佛是一座被世界遺棄的城市,章野城,已經不再是南獄的什么大城了,不少章野軍將的尸體根本就無法加以收斂,只能草草堆在一起,甚至連掩埋的時間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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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吧!”
駱行天站在城主府中,搖搖欲墜,他等不到柳伐來了,他不想讓麾下的將士們繼續堅持了,沒有什么意義,他強撐著騎在馬上,臉上露出一絲灰暗,仿佛今天,又是一個陰天。
大雨停了,大軍還在血戰,只是聲音已經小了很多,武澤身上大小四十余處傷痕,顯然已經是強弩之末。
看到駱行天前來,武澤也呆住了,他看著駱行天,眼中閃過一絲悲意,難道要真的還章野城共存亡嗎?聽著耳旁越來越近的南獄軍喊殺聲,他置若罔聞,一步步走向了駱行天。
“將軍!”
武澤微微行了一個軍禮,臉色幾乎如同駱行天一般。他沒有多說什么話,只是默默的看著,駱行天點點頭,微微擺擺手,示意武澤走近一點。
“老伙計,你看,我們守不住嘍,守不住……咳……守不了了……”
駱行天看著眼前的南獄軍,臉上竟然露出一個笑容,只是這笑容里滿是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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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城破,唯死而已!”
武澤也轉過頭來,看著不斷倒下的南獄軍和章野軍,臉上一片淡然,似乎對這些并沒有太多的擔心。
“撤吧,守不了了,柳伐軍,來不了了……”
駱行天的臉色突然有些痛苦,說出這十三個字,如同耗盡了他渾身的力氣。
“什么,撤軍?”
武澤聽到駱行天的聲音,瞬間變了臉色,他猛地轉過頭來,卻看到駱行天臉上皺成一團,看起來整個人都蒼老了很多。
“我不會撤退,我會戰死在章野城中!”
武澤冷冷的看著遠處的南獄軍,再一次握緊了手中的刀,駱行天搖頭苦笑,看了一眼武澤,將他的手放在武澤的肩上,輕輕的道:“老伙計,我們在堅持什么,對弟兄們公平嗎,我沒有家室,死不足惜,當守在章野城,而你,還有你的妻兒,我們的弟兄們,他們還有父母,明白嗎?”
聽到駱行天的話,武澤微微有些失神,他思緒回到家里,似乎聽到了兒子的呼喊,只是這腦子里的不合時宜,只在一瞬間,他就拋棄了。
“好吧!”
武澤有些低迷的垂下頭來,眼中卻閃過一絲復雜,聽到武澤答應,駱行天就要拿過武澤手中的刀:“刀給我,讓我去!”
“嗯!”
駱行天終于笑了,他從武澤的手中接過刀,隨即又大步朝著朱雀大街走去,就在此時,一個讓他后悔莫及的事情發生了。
“額……”
武澤輕輕走上前來,對著駱行天的脖子就是一手刀,駱行天眼前一黑,已然暈厥了過去,“當”的一聲,他的右手已經松開,剛剛從武澤手里接過的刀已然落在了地上,隨即就要朝著后面倒去。
“你干什么?”
駱行天的親衛看到自家將軍被偷襲,瞬間變了臉色,隨即就要拔刀上前,就在此時,武澤一把抱住駱行天,隨即冷冷的看著兩個親衛,沉聲道:“將軍只是暈厥而已,章野守不住了,帶他走!”
說著武澤又拾起了手中的刀,讓駱行天的親衛帶著駱行天走,二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么做。
武澤頭也不回的道:“不要浪費時間,我頂不了多久,快走吧!”
駱行天要說和章野城共存亡的,若是由駱行天去說撤退的話,駱行天這數年的積威就會煙消云散,這樣的事,還是讓他來做吧!
聽到兩個侍衛終于不再猶豫,匆匆帶著駱行天朝著北門的方向而去,武澤終于心中一松。隨即露出一個嗜血的笑容,戰斗還沒有結束,他還沒有死。
看著朱雀大街上的章野軍越來越少,武澤終于明白了駱行天的良苦用心,他仰頭一嘆,沉聲下令道:“傳令下去,大軍向塵關方向突圍,能走多少是多少吧!”
那傳令官瞬間愣了,撤退?苦戰這么久,現在竟然要撤退?
“還不快去!”
武澤看到傳令官有些失神,頭一次沒有發怒,只是淡淡的提醒了一下。
“喏!”
霎那間,傳令官反應了火來,他大喝一聲,隱隱有些不甘,只是他也不敢違抗軍令,信騎四出,由于章野軍已經沒有什么較大規模的組織,所以信騎們邊跑邊喊:“武將軍有令,大軍向塵關突圍!大軍向塵關突圍!……”
章野軍士兵們聞言頓時亂了,再也沒有了任何抵抗的意愿,他們心里只有一個想法,為什么,憑什么,他們想問問,憑什么,這么久以來的堅持算什么。
“殺——!”
此時的南獄軍愈戰奮勇,呼喝怪叫著從四面八方圍了上來,像趕鴨子一般將章野軍殘部向朱雀大街后邊驅趕!章野軍大將武澤在一身泥濘地騎在戰馬上,就近指揮著章野軍的撤退!
武澤一邊下令,一邊朝著自己的親衛營走去,當武澤來到院中時,一支整裝待發的紅甲精騎正靜靜地等侯著他們統帥的到來,沒有慌亂、沒有喧嘩、也沒有絲毫恐懼,有的只有赴死的從容和豪邁!
他看了看這支家鄉子弟兵,問一旁的侍衛頭領道:“項虎,留下來的有多少人?”
項虎此時也恢復了冷靜,沉聲道:“回將軍,共有一千八百五十三人!還有少數非章野的兵卒戰死了,就這么一點了!”
一片寂靜,這些士兵們靜靜的等待著武澤的軍令,只要有一聲令下,他們隨即慷慨赴死,決不猶豫。
武澤看了看這些多從塵關磨石嶺以來就跟隨自己的子弟兵,胸膛中一時熱血沸騰,豪情滿懷。忽地大聲道:“各位南獄的兄弟們,你們明知道這一去九死一生,卻依然愿隨武某赴死,真不愧是我南獄地大好男兒!這里武澤謝過大家了!”說著,武澤雙膝跪地,向諸軍一拜!南獄騎兵見狀,眼中都閃過一絲感動,隨即一齊拜倒,怒吼一聲:“愿隨將軍赴死,愿隨將軍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