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昕澤尋聲望去,見是個大鬍子道士,一身青色八卦衣,手持一把拂塵,腰上掛了個酒壺,劍眉鳳目的好不精神。
“見過道長!”寧昕澤朝道士作起揖。
那道士瞟了他一眼,拿出腰上的酒壺飲了一口酒,笑著說:“怎麼只有你一個人逃出來?”
寧昕澤便將月彈救自己的事說了一遍。
那道士若有所思,繼而又道:“貧道是追著那鬼王而來,不想到了這龍華寺那鬼王卻不知所蹤,如今這龍華寺的僧人棄寺而去,這些鬼越發猖獗!貧道在這寺裡守了三天,倒是遇見了幾個豔鬼,專以美色勾引路人吸食其魂魄。貧道認爲,那鬼王應該就在不遠處!”
寧昕澤將自己聽到的道了出來:“小生聽女鬼說,過幾日是鬼王的大壽,她們要準備份大禮給鬼王!”
那道士握著酒壺的手頓了頓,倏地縱身躍起,一把將寧昕澤拎起。
“聽著,那羣豔魂計劃著去鎮上大攝魂魄,你快去通知他們,天黑之前務必全部撤離!貧道自有辦法對付那羣豔鬼!”
寧昕澤聽聞此事嚇得直哆嗦,又怕說不動那些村民,趕緊問道士:“不知道長如何稱呼?”
“燕擎蒼!”那道士擲出三字。
寧昕澤這才寬了心,這燕擎蒼可是江湖上傳聞的擒鬼高手,不想今日倒真遇上,趕緊朝燕擎蒼又作起揖。
燕擎蒼見他書生就是禮多,有點不耐煩,揮手示意他趕快走。
倏然又想到什麼,又將寧昕澤喚了回來:“這一路上,無論遇見什麼都不要作理!貧道在你掌心上留道血符,要是遇見危險,就拿掌劈他!”
“多謝道長!”
燕擎蒼說著咬破自己的手指,在寧昕澤掌心裡畫了道血符,對著血符唸了句咒語,拂塵一揮,再三囑咐他無論如何,天黑之前一定要趕到鎮上。
寧昕澤牢記於心,馬不停蹄地往鎮上趕。
從龍華寺到鎮上有十多里路,他望著西邊的太陽跑,連大氣都不敢喘,眼看城門就在眼前,大路上突然跑來一位姑娘,直稱扭了腿硬要讓寧昕澤揹她。
寧昕澤很想救她,但眼看太陽已爬過山頂再過一刻鐘天就要黑了,燕擎蒼的話還在他縈繞,他不敢再耽擱。
“對不起姑娘,在下有十萬火急的事!待在下進了鎮,再來背姑娘可好?”
那姑娘嫣然一笑:“公子都進了城了,還回來做什麼?”
說時兇相畢露,轉眼化成一條碗口粗的黑蛇,張著血噴大口朝寧昕澤撲來。
寧昕澤嚇得面色煞白,不得不用血符劈它。
那血符如把利刀,砍得黑蛇哇哇大叫,最終口吐大血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寧昕澤擡起衣袖將額上的汗珠拭去,繼續奔進城,一口氣爬上城樓,將城樓上的大鐘敲起。
鎮裡的百姓聽聞鐘聲,陸續跑到了城樓下。
寧昕澤趕緊衝著他們說:“鄉親們,我奉燕擎蒼道長之命前來通知大家,今晚豔鬼傾巢出動,燕道長讓大家在天黑之前撤離!馬上就要天黑了,鄉親們快跑吧!”
隨著寧昕澤的呼聲,鄉親們望著即將要落山的太陽驚慌地四處逃散。
寧昕澤直到鎮上的人都逃走,纔打算離開,不想西邊最後一縷陽光一消失,一陣陰風颳來,城門自動關閉。
十多個詭異笑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她們依次飛向每家每戶,搜索著活人,然而那些百姓已撤離氣得她們一一將寧昕澤圍住。
“臭書生!我們看在月嬋的面上放了你一馬,你不但不領情,還與我們作對放走鄉民,這筆帳我們該與你怎麼算?”其中一個穿紫色衣服的女鬼怒斥道。
月嬋站在衆女子中間不語,見鄉民們已逃走,她心裡反倒鬆了口氣。
本來這種攝人魂魄的做法就不對,若非她自己的一縷魂魄被鬼王所控,她纔不想出來害人。寧昕澤這麼做反倒幫了她。
“他也是無心的!姐姐不要生氣!”月嬋替寧昕澤辯解道。
“我不生氣該生氣的人應該是你啊!若是你在鬼王大壽那日交不出一百個真元,鬼王就會把你的魂魄吞了,姐姐我是心疼你啊!”那位紫衣女鬼繼續說。
“月嬋一人做事一人當,既然答應過大姐,月嬋一定會遵守約定!”月嬋回道。
紫衣女鬼怒怒地瞪了一眼月嬋,對她有點恨鐵不成鋼,羅袖一捲,衝著其他姐妹說:“大家別愣在這!這臭書生身上有那臭道士的氣息,相信那臭道士就在這附件,大家小心了!”
“哈哈哈!貧道在此也!豔鬼還不束手就擒!”燕擎蒼從空中落下,拂塵一揚道。
衆女鬼指著寧昕澤衝著月嬋道:“月嬋,他出賣了我們!殺了他!”
月嬋望著寧昕澤搖搖頭。
衆女鬼見月嬋下不了手,便替月嬋出手,手中素綾一揮,寧昕澤已被素綾勒住了脖子。
“姐姐放了他吧!這事跟他無關!”月嬋見寧昕澤因爲缺氧,面色煞白,趕緊求情道。
紫衣鬼女不在聽她的,手腕一提,將寧昕澤拎了過去。
月嬋不得不擲出素綾與紫衣鬼女打起。
燕擎蒼望著月嬋,覺得這豔鬼倒是有情不義,不由掐指算了算,這一算讓他目瞪口呆。
趕緊衝著寧昕澤道:“傻小子用血符劈啊!”
寧昕澤這纔想起,自己手上還有一道保命符,手掌一攤,朝紫衣女鬼劈去。
紫衣女鬼被血符打中,疼地哇哇直叫。
月嬋有些不忍心,都是在一起受難的姐妹,趕緊將紫衣女鬼扶起。
“姐姐你怎麼樣?”
紫衣女鬼擡起手甩了月嬋一巴掌,見燕擎蒼在場,趕緊示意其他姐妹退離。
燕擎蒼手中桃木劍一擲,那些女鬼一一被桃木劍穿通,眼看桃木劍就要攻向紫衣女鬼,女嬋飛身過去,將紫衣女鬼救了下。
“姐姐快走!”
紫衣女鬼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咬著牙衝燕擎蒼喊道:“臭道士你給我等著!鬼王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燕擎蒼本來要去追,月嬋跪下來替紫衣女鬼求情道:“求道長放過姐姐!她也是被逼無奈!”
燕擎蒼心不甘情不願地哼了哼,又見寧昕澤暈倒在地轉身將寧昕澤扶起。
寧昕澤中了紫衣女鬼的攝魂術,燕擎蒼畫了道符用水煮了給寧昕澤服下,寧昕澤這才醒來。
月嬋直到寧昕澤清醒,纔打算離開,卻被燕擎蒼喚了住:“你可願意脫離鬼道?”
月嬋一聽驚喜萬分:“月嬋有一縷魂魄在鬼王手裡,被控制了一百多年,幹盡傷天害理的事,早已生不如死!”
燕擎蒼點點頭,“難得姑娘如此明理!若貧道沒有猜錯的話,這位書生便是姑娘的執念!姑娘也算個有情有義的鬼,可是報恩也不需如此啊!”
“還請道長指點迷津!”月嬋跪倒在燕擎蒼腳下。
“有個辦法不知姑娘可願試下!”
月嬋想了想:“還請道長明示!”
“去把鬼王給貧道引出來!只要鬼王被擒,你們便脫離了苦海!”燕擎蒼道。
“月嬋試試吧!只是那鬼王十分狡猾,每至月圓,只許大姐一人見他,我不知有幾分把握!”月嬋擔心地道。
燕擎蒼想了想,賜給月嬋一件羽紗。
“這是幻身衣,不但能隱身,還能隱去自己的氣息,待月圓那日,你穿上它,跟著那女鬼將鬼王引出來!貧道自有辦法收拾他!”
月嬋點點頭,又不放心地望了望寧昕澤。
“若是月嬋有什麼不測,懇求道長替月嬋照顧寧公子!”
燕擎蒼受不了月嬋這副兒女情長樣,是答應不是,不答應不是。
“這書生暫且無生命危險,你且放心前去!”
月嬋知道自己不能要求過多,接過羽紗轉身離去。
月嬋回到鬼屋,那位大姐自然不會饒過她,上來就是幾巴掌,打得月嬋滿臉是血。
“月嬋!你怎麼能吃裡扒外!鬼王要是知道定不會輕饒你,到時不僅你一人要受苦,就是我們姐妹幾個也會跟著受牽連!”這位大姐道。
月嬋自知自己有罪,乾脆不吭聲。
如今鬼屋只剩下鬼大姐紫衣女鬼和她仨人,算算離鬼王大壽的日子還有幾天,這位大姐和紫衣女鬼忙得焦頭爛額,月嬋被他們鎖在鬼屋裡,直至月圓夜,這位大姐纔將月嬋放出來。
望著手裡吸食來的五個魂魄,這位大姐急得團團轉。
“那些村民跑得比兔子還快,才五個,鬼王見了定會大發雷霆!罷了,既然如此,走一步是一步吧!你們倆在鬼屋守著,姐姐我去見鬼王!”
“大姐小心!”紫衣女鬼與月嬋齊聲說道。
月嬋突然覺得心緒不安,總覺這位大姐此次前去兇多吉少。
趁著紫衣女鬼不注意將其打暈,隨後穿上羽紗跟著那位大姐。
這位大姐沿著龍華寺方向走,月嬋緊跟其後,沿路做了標記,方便燕擎蒼跟來。
到了龍華寺,這位大姐繞著龍華寺轉了三圈,隨後來到寺院後院,在一棵幾人粗的槐樹前止了步,對著那槐樹念起咒語,那槐樹裡發出一道綠光,如同一隻沉睡的猛獸翕開沉睡的眼,幾隻槐樹枝朝這位大姐擁來,將這位大姐牢牢綁了住。
“鬼王,今日是您大壽!屬下帶了幾罈好酒,還捉了幾個小妖精給你送來!”
這位大姐說時,羅裙一揮,幾壇上等女兒紅圍著槐樹已擺好,六個打扮豔麗的妖精,光溜溜地被推進槐樹中。
那鬼王很滿意,哈哈大笑起,笑聲如雷,連那槐樹身都在抖動。
不出一會樹中傳來幾聲女子的呼喊聲,那鬼王一口氣將六個妖精全部吞食,它腆著樹肚似乎還沒吃飽。
樹樁上流下一灘灘綠色汁液,那是六個妖精的血液。
嚇得月嬋手捂嘴,怕一不小心叫出聲打草驚蛇。
“你帶的元魂呢?”那位鬼王突然說道。
這位大姐頓了頓,將手裡的五個魂魄遞了上。
不想那鬼王將魂魄吞下後,怒氣衝衝地道:“怎麼就這幾個!還不夠本座塞牙縫的!”
說時槐樹枝一抽,朝這位大姐狠狠抽去。
這位大姐被打得遍體鱗傷,月嬋再也看不下去,手中素綾一擲朝鬼王揮去。
“怎麼還有一個!”鬼王有些震怒,不過他又有些興奮,似乎對月嬋起了興趣。
“沒想到她居然是個純陰女子!看來本座今日就要大功告成了,真是天助我也!”鬼王得意道。
說時將那位大姐甩在一邊,轉而朝月嬋撲來。
月嬋記得燕擎蒼與她說過的話,一步步將鬼王引出槐樹。
“月嬋你這是何苦!”大姐發現了月嬋,驚訝中又有些不忍,她一早就知月嬋是純陰之身,便藏了她的一縷魂魄,謊稱在鬼王手中,目的就是讓她不要前來送死,不想月嬋還是誤會了她的好意。
“大姐快走!”月嬋呼道。
鬼王可不想到口的肥雞跑了,一串濃煙從槐樹裡冒出,凝結成一個巨大黑影,張牙舞爪地朝月嬋襲去。
月嬋知道自己不是鬼王的對手,儘量拖延時間。
這時燕擎蒼手持拂塵飛了來。
鬼王一見燕擎蒼,立即明白自己著了月嬋的道,氣得伸出一隻手將月嬋摞住。
“臭道士!你想引蛇出洞,那本座一定賣你這個人情!”鬼王說著大嘴一張,將月嬋吞了下。
燕擎蒼沒想到鬼王居然將月嬋吞了,氣得一把鬍子直吹,手持桃木劍與鬼王大戰。
月嬋身上穿著燕擎蒼給的羽紗,入腹後那羽紗倒能護她不被鬼王的鬼氣傷害。只聽燕擎蒼用傳心術告訴她,讓她找到鬼王的元神藏身處,兩人來個裡應外和。
月嬋答應燕擎蒼,遊走在鬼王的體內,終於在鬼王的大腦裡找到了鬼王的元神,那元神被無數個元神護著,層層疊桑的如同一個大糉子。
月嬋持劍而上,卻被那些元神擋了住,好在有羽紗的保護,那些元神傷不了她。
月嬋此時已明白,爲什麼鬼王要吸食那麼多的元神,原來是爲了煉成“萬靈大法”,只可惜這萬靈大法還差一個元神,如果鬼王把她消化,這萬靈大法便大功告成,月嬋驚出一身冷汗。
穩住心緒遊走在衆元神之間,尋找時機靠近鬼王的元神,終於她尋到了機會,從兩邊攻去,如同在剝糉葉,將那些元神驅散,對著鬼王的元神刺了去。
不想鬼王已有察覺,居然棄去肉身,將元神逼出。
燕擎蒼大唸咒語,羽紗瞬間從月嬋身上飛出,幻成千萬根金針,從鬼王肉身裡飛出,鬼王肉身被紮了千萬個窟窿,鬼王元神大創,燕擎蒼不費吹灰之力將鬼王收伏。
無數道元神從鬼王的肉身裡飛出,月嬋也跟著飛了出來。
那位大姐的魂魄受傷嚴重,眼看就要魂飛魄散,她撐住最後一口氣,告訴月嬋,月嬋的那縷魂魄被她藏在鬼屋的小罐子裡,只要找到那縷魂魄月嬋就自由了。
月嬋泣不成聲,眼睜睜地看著這位鬼大姐魂飛煙滅。
寧昕澤與燕擎蒼來到鬼屋找到月嬋剩下的魂魄,燕擎蒼替月嬋將魂魄合一,隨後替她操度送回地府投胎。
那位紫衣女鬼也同時**度投胎。
豔鬼的事終於結束,人們總算鬆了口氣。
寧昕澤一直忘不了月嬋,燕擎蒼告訴他要發憤讀書,不要辜負月嬋姑娘對他的期望,寧昕澤這才發現之前的那些珠寶居然是月嬋送給他的,他發誓要奮發讀書。
三年後寧昕澤中了金科狀元,皇帝將自己的女兒月嬋公主指婚給他。
大婚那日,寧昕澤在心裡默默地感激月嬋,祈求老天,一定要讓月嬋投胎到一個好人家,不必在受苦。
“官人在想什麼呢?”月嬋喚道。
寧昕澤聞聲心一驚,顫著手將新娘頭上的紅蓋揭開,紅蓋之下是他魂牽夢縈的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