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中國人連皇帝和總統之間的區別都搞不明白,思維自然不用說,要算上教育的話,那兩國相差的距離可以用天地距離來衡量也不夸張,畢竟現在中國的知識分子選擇美國留學的占到了八成還多。這自然和譚延闿的有意推動不無關系,但也從另外一個方向說明,中國和美國論起國民素質差得實在是太遠,像工業指標這樣的硬實力好提高,從譚延闿不計代價的重金投入走畸形重工業發展路線來造軍艦就可以看得出來。
只是國民素質這樣的軟實力不僅需要金錢投入,還需要時間,如果沒有二三十年的苦工是絕對不行的,更重要的是這么長的時間要保證對教育的一貫投入——一個人做好事容易,但一輩子做好事就是非常困難,放在政策上也是一樣,看看中國幾千年的文明建造了無數宏偉的建筑、無數精美奢華的器物,但這些東西都是滿足統治者的需要,這些奢侈品在譚延闿的眼中一錢不值,如果不是怕遭到非議,他寧愿將手頭上的文物直接高價賣掉來發展教育。譚延闿可以保證自己對教育的投入,但不能保證他的繼任者也是投入同樣的心力,中間的一點反復便可以將前人的努力打回原形。
通過情報,在羅斯福的大力支持下,美國正在以瘋狂的速度建造戰列艦,幸好羅斯福不像譚延闿一樣實行獨裁統治,整個社會資源都可以向一個方面傾斜,否則現在美國絕對不止眼下這么多的戰列艦,要說翻上一番譚延闿也是信的。譚延闿前世對歷史了解的并不多,他并不知道羅斯福現在的努力造就了后世鼎鼎大名的“大白艦隊”,只是現在美國的工業已經開始向造艦傾斜,加上美國佬的富有打造一支超越英國的大艦隊,對此譚延闿絲毫不會懷疑其可能性——他不清楚歷史細節,但是卻知道美國超越英國是歷史的大方向,再加上現在美國佬確實很富有,工業能力也是世界排名前三甲之內,可比他在國內搞的畸形怪物強多了。
不過從情報上來看,中國的“準無畏”北洋級戰列艦并沒有對美國有多少影響,美國的戰列艦在役的和正在建造的都還沒有逃脫前無畏的影響,除了有的戰列艦擁有比中國戰列艦更大的十三英寸主炮之外,都還保留了八寸二級主炮。
雖然獲得的情報比較有限,但是根據海軍情報部門的總結分析報告結果來看,在沒有比中國更先進的火控指揮系統的情況下,美國人的十三寸主炮威力將會大打折扣,盡管美國人完全有科技實力來抹平兩國在火控方面的差距,但是以強欺弱對付了西班牙的美國海軍臨戰素質顯然比經歷數次大戰的中國海軍相比差得更多。美國人就算在海軍戰艦數量上略超中國,在大海上泰迪熊也不敢冒失的拿中國怎么樣——裝備固然重要,但在雙方差距并不是很逆天,甚至是相當接近的時候,哪一方的海軍官兵素質更高就意味著勝利的天平向哪一方傾斜。
泰迪熊是海軍出身,他不會無視中國海軍十年迅速發展的水平,更重要的是連英國佬也追在中國的屁股后面追尋這次中俄海戰的秘密——參加過這次海戰還幸存的俄國海軍官兵和戰艦可都控制在中國的手中,尤其是投降的那幾艘俄國戰列艦有著極高的參考價值,相對而言法國比英國對此更好奇,因為俄國海軍戰艦有著相當深厚的法國血統。
這段時間原本戰爭剛剛爆發時圍堵中國核心官員的美國銀行家突然間銷聲匿跡,還有美國國內一些言論風向的變化,譚延闿已經敏銳的感覺到泰迪熊恐怕是被中俄海戰給嚇到了,以前泰迪熊設想的兩敗俱傷的局面并沒有出現,反倒是俄國一邊倒的局勢才是對美國最為不妙的局面——俄國一邊倒最多是讓美國資本滲入東北有些困難,但在軍事和政治上對美國無損,俄國太平洋艦隊就算再強也還是以歐洲為重,太平洋則是美國人的天下。
而現在中國一邊倒的大勝則預示著日后太平洋的海面上將會出現兩個相互競爭的國家,而這兩個國家的最高執政者對于海軍的領悟幾乎是驚人的相似,都是海權主義的堅定支持者。不過羅斯福很清楚兩個人的差別,他本人的任期是有限的,而太平洋對面那個年輕氣盛的小伙子可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獨裁者,很難想象如果自己下臺后,后繼者變換政策,那美國在太平洋上的海權該怎么得到保證?!
羅斯福能夠看到這點,同時也在有計劃的在美國開始策動丑化中國的小動作,譚延闿也很快意識到泰迪熊心中在擔心什么。譚延闿不是霸權主義者,他骨子里面除了奪回他認為該奪取的利益之外,只是想當一個奠基者和守成者,對于開拓者他沒有多少欲望。在大勝之下,相反他的腦袋更加清醒自己該做些什么,中國的根基不足不宜到處樹敵,之所以跟英國鬧得僵是因為關稅、鴉片和租界問題英國人欺人太甚,譚延闿不會在這些大是大非問題上表現任何軟弱,而美國對擴展中國國際生存空間和提升中國教育水平有著特殊的意義,美國是中國爭取聯盟的對象,為了這個并不可靠的盟友,譚延闿可以做出適當的讓步,反正他和泰迪熊在海軍的認識上還是有一定區別的——大艦巨炮不能玩得過火,這也不是目前中國能夠玩得起的!
譚延闿不能肯定最近美國輿論風向的掉頭和對華人的丑化是不是泰迪熊在暗中推動,但中國目前在美國的華人很多將來還會更多,譚延闿不希望出現美國出臺什么反華政策,或是對華人進行種族歧視政策,所以趁著自己削減海軍的機會順便買一個人情給美國政府,從而雙方達成某項協議——當然這項協議的前提必須是美國不能有反華法案的出現,一旦這樣的法案出現,那就意味著太平洋軍備競賽的開始!
托尼公使敏銳的抓住了譚延闿話中所表達的意思,事實上國內對于中國的政策的細微變化他也感覺到了,作為一個外交官他認為國內政策變化的動向破壞了自己努力的工作。雖然中國國內還是處于保守狀態,不允許外國資本創建資本額超過十萬元的工廠,但憑借他和譚延闿之間的關系,還有中美在教育上的緊密合作,美國在中國享有和德國相同的待遇,可以開辦資本額在一百萬元以內的工廠。
對于中國國內對外國資本建廠的嚴格控制,托尼公使是表示理解的,因為中國的關稅還把持在英國的手中,中國的本土輕重工業在沒有關稅的保護下,很容易被國外資本所吞沒。這種情況如果放在任何一個國家都是不正常的,托尼相信如果中國獲得了關稅自主權的話,會在一定的時間內實行門戶開放政策,這是從他對譚延闿的了解推算來的,盡管不可靠,但是只要給符合中國的國際地位和公平的機會,通過正常的外交渠道完全可以做到這點。
托尼公使的想法也僅限于他個人想法而已,在中國生活這么多年,通過譚延闿他對中國抱有很大的好感,應該說中美關系在建國后發展這么快,和這個并沒有什么種族歧視思想的美國駐華公使有著很大的關系。不過可惜的是在西方文化占主導地位的這個時代,像托尼這樣的無種族歧視思想的白人實在是太少了,而美國反華也不是一天兩天,目前國際貿易形勢非常的糟糕,這點從俄國身上便可以深刻的體會到,美國同樣也在經歷經濟發展滯遲的陣痛,國內反華聲音越來越響亮這并非空穴來風。
“總統先生,您的意思是可以就太平洋的未來,中美兩國進行一定的接觸?”托尼公使不露聲色的反問道,畢竟這是關系重大的問題,羅斯福的大海軍戰略隨著他的總統任期延長,其本質越來越清晰,托尼公使作為一個外交家很清楚這點。
“托尼公使!”譚延闿笑著用加重了“公使”一詞,代表這個時候他們是在進行國與國之間的對話:“加強兩國海軍軍事互信,這比你想象的要迫切,并且比你想象的要重要……太平洋和平的未來取決于中美兩個國家,歐洲的矛盾越來越深,大西洋已經戰云密布,德國、法國、英國,相信未來的俄國都會出臺更加龐大的海軍法案,這樣激烈的海軍軍備競賽在大西洋已經足夠了,太平洋不能再重演大西洋,否則這對這個世界來說將會是一場災難!所以我希望能夠在解決俄國問題之后,中美兩國能夠坐下來就海軍問題和太平洋和平的未來進行平等互信的協商,我相信坐下來交流總比使用艦炮對話所付出的代價要小得多,而我們都不是嗜血成性的惡魔……”
“那總統先生對于未來太平洋的和平是如何構想的呢?”
譚延闿輕敲茶幾說道:“從一個海軍專家的角度來看,新的海軍時代馬上就要到來了,十年當中中國和日本與最近的俄國之間的大海戰演變已經充分的證明了這點,而現在造艦的費用您可能不知道,相對于過去已經膨脹了許多,如果中美之間對海軍問題產生分歧的話,那對于兩國之間的經濟來說將是極為不利的……我們應該站在政治家的高度來未雨綢繆,太平洋的兩個大國應該對這個區域的和平負責,其實中國和美國之間利益相同點還是很多的,我們之間的矛盾完全可以通過政治手段來解決,而非訴諸于武力,畢竟中國相對于英國,對于貴國一向主張的‘門戶開放’政策還是非常配合的,只是由于眾所周知的原因不得不對外國資本采取限制……”
“舊大陸越來越向危險的境地發展,作為一個外交官,對此我深表遺憾,總統先生對于太平洋未來和平的設想,我深表欽佩……”
譚延闿笑著說道:“相信在中國生活多年的托尼公使應該對我們這個國家有所了解,我們的軍事政策并非是進攻性的,而是維持國家的需要。在這里我有一個不是很成熟的想法,中美兩國對太平洋兩國海軍軍力應該簽訂一個協議,由這個協議做為兩國軍事互信的基礎,同時在沒有解決我國自身麻煩的時候,我國政府將會盡可能的給予美國資本予以最優惠的政策,至少不會在其他國家之下……”
“那德國呢?!”托尼公使笑著問道。
譚延闿回答道:“公使先生應該明白,德國是舊大陸對我國最為友好的國家,在某些問題上我們需要德國的支持,但我可以保證德美兩國資本在中國享受的待遇絕對是最好的……”
“總統先生設想中的中美兩國海軍協議是否是關于太平洋兩國海軍兵力比例的限制性協議呢?!”托尼公使并沒有被迷惑,外交家特有的敏銳讓他立刻找到了問題的關鍵。
“公使先生對于問題關鍵點的把握令我十分欽佩,簡單來說這個協議倚靠軍事力量的相互限制對兩國來說是最為實惠的……雖然我國的海洋面向的太平洋,貴國則是兩大洋,但是為了兩國的軍事互信,我國政府可以在這方面做出讓步,就太平洋海軍軍事力量對貴國采用更加透明化的方式來處理,在未來的兩國關于太平洋海軍兵力的分配問題上,我國政府可以做出讓步……”
譚延闿吸了一口煙后繼續說道:“做為一個同樣對海軍發展不遺余力的同行來說,我個人覺得羅斯福總統接受一個限制本國在太平洋海軍實力的條約很難。不過我愿意嘗試去說服他,至少兩國可以在談判的框架來來協商未來的和平,這是非常重要的一點……”
托尼公使點點頭,做為一個外交官,他也意識到一個對雙方軍力有所限制的條約肯定對本國利益有所損害,而一直致力于美國海軍實力提高的羅斯福總統想要接受這樣的限制性協議肯定難度不小,不過關鍵取決于中國愿意付出什么樣的代價:“不知總統先生打算做出什么樣的讓步?”
“這只是一個初步的想法,中美兩國可以通過一個協議來規定在某段時間區域內建造主力戰艦的數量、噸位、火炮口徑等具體技術細節……當然做為軍事互信的基礎,我國將會率先做出一定的讓步,對今后兩年的戰艦建造計劃進行壓縮,保證海軍服役戰艦噸位小于建國五年來的平均水平,具體數額方面將會決定于雙方談判的結果而定……不過公使先生,在向羅斯福總統表示我的建議的同時,我個人也要附上一個忠告:中國在海上軍事力量對美國的讓步絕非是軟弱,而是基于不愿意出現舊大陸的海軍軍備競賽,盡可能的避免戰爭,同時通過軍事互信來改善兩國的關系,記住一點——讓步絕非是出自于軟弱,中國海上力量雖然沒有英國海軍有著數百年的光榮傳統,但最近十年的表現也足以立于世界海軍強國之林……”
“低于建國五年來的平均水平……”托尼公使在心中思量著,這是一個不錯的開端,至少從這個條件上來看,譚延闿是拿出了足夠的誠意,因為這五年來除了眾多巡洋艦和小型艦艇的服役之外,中國的靖海級裝甲巡洋艦直到去年才停產。而五個年份中有兩個年份服役戰艦數量陡然增多,除了一直暴露在世人目光下的天津級裝甲巡洋艦之外,中國秘密建造的四艘北洋級戰列艦更是驚人,如果對方真的能夠保證今后兩年的造艦速度低于五年平均數值,這確實是一個不小的讓步,同時也是中國誠意的表現。
托尼公使站起身來說道:“非常感謝總統先生的誠意,畢竟如你所知我的權限是不足以做出這樣的決定的,我會忠實的將總統先生的建議和誠意轉達給我國的羅斯福總統。至少在我個人看來,無論中美兩國是否能夠就太平洋海上軍事力量達成何種協議,我都能夠理解總統先生對于維護太平洋未來的和平而努力的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