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中國建國后,尤其是中俄戰爭過后,以往中英關系中香港問題一直都是特殊的存在,英國政府一直都是持拖延回避態度,企圖得過且過或是利用與滿清達成的不平等條約來搪塞。隨著中國國力越來越強大,中國發出的外交聲音也為倫敦施加了更大的政治壓力,譚延闿一步又一步的政治和軍事冒險政策更進一步的擠壓了倫敦回旋的余地,這一次更是無視英國遠東海軍的存在炮擊橫須賀船廠。
倫敦的內閣會議上爭論的焦點便是在于是不是將香港徹底歸還給中國,因為這個香港問題已經都快成了英國當局的心病,從最近的幾年來看,中國總統所策劃的每一次行動無不是與收回國家主權有關,而香港已經成為明面上中國唯一沒有收回的國家主權了。
內閣會議一結束,首相阿斯奎斯立刻前往白金漢宮覲見英王愛德華七世,將內閣會議的結果做了介紹。應該說英國媒體的嗅覺是十分靈敏的,而外界也非常關注英國政府最終的決定——遠東危機的主角是中國,但是有德國的插手變得更加復雜,英國的決定也許會成為點燃歐洲火藥桶的導火索。是以這幾天在世界各大報社都派出了眾多記者蹲守在德國和英國等候消息,德國方面傳來的消息都在大家的預料之中,關鍵就看英國政府的最終決定如何。
不過令記者們失望的是參加內閣會議的英國高官們沒有給記者任何機會,會議持續了五六個小時后,內閣大臣們在眾多護衛下便悄然散去。當然所有的與會人員臉色都不好看,對于記者的提問沒有蹦出半個字以作回應——首相阿斯奎斯給所有的參加會議人員都下了封口令。
當然沒有永遠的秘密,在三個小時后阿斯奎斯向正在德國訪問的中國總理沈靜發出了邀請,希望能夠通過和平的方式來解決遠東危機,并且就中英關系的未來進行會談——內閣會議的最終結果并沒有出來,但是邀請中國總理訪問英國進行緊急磋商的舉動已經說明英國政府打算在遠東危機事件上再次對中國做出讓步。
在德國正在訪問的中國總理沈靜在接到阿斯奎斯的邀請之后,立刻做出回應,將會于三天后再次訪問英國,并且承諾中國陸軍將會在會談階段不會采取任何軍事行動——這并不包括中德太平洋聯合艦隊,因為日本還沒有對中德聯合發出的最后通牒做出回應。
德國現任首相貝特曼·霍爾威格有個“蚯蚓”的綽號,用大眾的話來說“他是一個老實的德國人”,貝特曼的上臺還是因為他的前任皮洛夫失去了德皇威廉二世的信任,可以說貝特曼在政治上正處于矛盾當中——德國在提爾皮茨和皮洛夫的帶領下得到了威廉二世的支持一直都是執行擴張政策,盡管這一政策反應到殖民地面積上并沒有什么變化,但是德國上下擴軍備戰的氣氛非常濃重,貝特曼這樣的“老實人”是無法讓“德國火車”停下來或是轉向的。
貝特曼不像他的前任有著豐富的外交經驗,但這并不影響到他的政治眼光——而德國還沒有從波斯尼亞事件的泥潭中脫身,正確的方法是和英國達成和解,而不是繼續在英國佬那脆弱的神經上再敲上一記重權,畢竟從1904年開始,英國已經同俄國和法國達成和解,形成了一個初步穩固的聯盟,德國外交雖有進展但依然不能這么冒失的行動。
貝特曼是有想法,但是他卻無法撼動德皇威廉二世的意志——中德聯合行動是中國總統與德皇之間直接對話的產物,而且中國也許諾了足夠的好處,德皇將會在這次行動中象征性的出動幾艘戰艦便可以得到遠東一個真正的立足之地,這是十幾年來德皇一直未曾達成的心愿。德皇的意志是不可動搖的,而貝特曼作為信任首相也不得不為自己的政治前途多些考慮,他不想成為皮洛夫第二,更需要在國會中站穩腳跟。
當然現在貝特曼發現英國人居然再次做出讓步,這實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貝特曼自然不會放棄這個機會,立刻勸說德皇威廉二世抓住這個機會與英國達成緩和的外交關系,極力贊同中國政府和英國當局就遠東問題達成和解。
德皇威廉二世的固執也是出了名的,他再次召見中國總理沈靜進行會談,希望中國能夠堅持對日本的強硬——十年以來德皇始終不能忘記遠東,不能忘記膠州灣,他渴望在遠東建立一個真正的立足之地來保證德國在遠東有足夠的發言權。盡管隨著中國國內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軟弱腐朽的滿清政權已經被倒進歷史的垃圾箱,中國的強勢崛起已經讓遠東變成了中國的天下,遠東的格局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使得任何一個十年前擬定的計劃都可以作廢,但是德皇威廉二世依舊堅持自己的看法以證明當年他推倒俾斯麥是正確無疑的決定。
“……如果英國可以做出讓我們都能夠滿意的答復,我個人以為對日行動是值得的,同時也是成功的……就日本如何答復最后通牒,這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并不影響世界格局走向的前提下,以最小的代價來獲得更多的利益,我們雖然不懼怕戰爭,但也決不歡迎戰爭……為了能夠和平的達到我們的目的,同時也是兼顧偉大的德國盟友的利益,若英國強硬支持日本拒不答復最后通牒,那在談判桌上我國將會堅決堅持現有之格局——種子島將會成為偉大德皇在維護遠東和平和德國之商業利益的根本……”
在沈靜登上前往英國的郵輪之前,他轉交了中國總統譚延闿致德皇威廉二世的電報,這也是譚延闿在經過深思熟慮之后做出的決定——以種子島來換取香港,反正對于日本中國已經完成了包括摧毀其海上艦隊和國內海軍船廠的任務,至于種子島對于中國來說并不重要,放在德國人手中和放在自己手里沒有任何區別。
譚延闿認為為了區區一個租界,中國犯不著真的要和英國赤膊上陣打上一場,就算他并不擔心英國會贏得七十年前那種勝利一樣,他也并不真的希望就此和英國徹底斷絕所有的關系——一旦中英大打出手,那在未來的世界大戰中,中國只能選擇站在德國的一邊。德國雖然談不上注定會失敗,但是德國人死板的腦筋和拙劣的應變意識注定有八成以上的可能會輸掉未來的戰爭——如果是當面鑼對面鼓的以相同的兵力對陣德國陸軍,估計這個世界上還真的沒有哪個國家敢說能夠擋住德國的進攻,關鍵是“打仗就像踢足球,足球是圓的,什么事情都可能發生”,德國人走直線天下第一,但是走曲線就崴菜了。
在譚延闿的設想中,中國需要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建立自己成熟的工業體系,而德國顯然在戰時軍火貿易上并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德國那個倒霉的地理位置,就像它的陸軍一樣“天生就是被包圍的”。到時候大炮一響英國人一定會將德國的海上貿易路線全部封死,可以想象以中英這么糟糕的外交關系,英國人除非是萬不得已,否則英國人是絕對不會購買一發中國生產的子彈。
“稱霸世界”是一個美好的愿望,不過這對譚延闿和這個時代的中國來說是不可能辦到的事情,就是譚延闿心中最大的愿望也不過是留下一個好的發展基礎,能夠保證在未來的幾十年內中國平穩的渡過,并且借助世界大戰的機會榮登一流強國地位——為了從大戰中謀取最大的好處,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會和英國動刀動槍的。
將種子島送給德國無非是增強中國在談判桌上的分量,讓英國不敢貿然發動戰爭而已,對譚延闿來說有太多比種子島還要重要的多的戰略要地沒有開發。他已經成功的杜絕了“尖閣列島”給后人帶來的困惑,有琉球省和東云省的庫頁島南北兩端遏制日本已經足夠,至于種子島權當是先“寄存”在德國手里,等大戰一起連帶太平洋上德國占有的幾個島嶼,譚延闿是不會放過這些“利息”的。
在德皇威廉二世的心中,種子島有利既有弊,與資源豐富的山東膠州灣相比,種子島來作為海軍基地實在是兩個等級,而且相對于膠州灣可以控制中國南北海運這樣的戰略要地,種子島的戰略價值有限的很。好在現在遠東的世界變了,德皇自己心理也很清楚,如果不是因為英國的緣故,中國總統是不可能容忍任何一支武裝力量駐扎在其本土的,到現在是該為德國遠東海軍找一個真正安身之所的時候了。
譚延闿的電報無疑為貝特曼執行更加穩妥的外交路線提供了最有力的一劑強心針,至此他可以輕松的說服德皇放棄和英國的直接對抗,以修補因為波斯尼亞事件以來的英德外交關系——相對于提爾皮茨的野心勃勃,貝特曼只是想坐穩自己的首相位子。穩定的外交環境是貝特曼坐穩德國首相的不二法門,為此他極力游說德皇按照中國盟友的步驟來走,德國的利益將會得到最大的保障,而所承擔的風險則是最小的,當然如果能夠以調停人的身份出現在中英談判桌上,那將會獲得中英兩國的友誼,德國從而在遠東危機中獲得最大的好處——這種好處遠比波斯尼亞要實惠的多!
盡管中英最后的談判還沒有開始,但是日本已經被宣布提前出局,日本國會群情義憤。日本首相伊藤博文深知外交失敗使得日本已無能力改變這一切,而封鎖日本一直以來都是中國的“國策”,在經過這次危機之后,日本的生存環境將會更加艱難。當伊藤博文向日本天皇遞交辭呈的時候,他也在回想日本究竟走一條什么樣的道路才能夠成為一個正常的國家?這并不是他第一次失去首相寶座,他心中也很清楚只要他不死,有八成的可能他還會重返這一位置,但是伊藤博文作為這個時代日本最令人驚嘆的政治家,他在乎的不是首相寶座的交替,而是這個國家的未來,不然就算自己重返首相寶座面對這樣一個糜爛到極點的生存環境他還能夠怎么樣?!
對于日本未來的外交政策,伊藤博文很清楚自己應該怎么選擇,只是他面臨一個非常棘手的問題——日本不是一個正常的國家,隨著近二十年的擴充軍備和戰爭,日本債臺高筑,窮兵黷武之下已經被英國完全控制了其經濟命脈,就像當年的中國一樣失去了海關自主權。不過這些并不是伊藤博文所擔心的,當年中國的情況比日本還糟糕,相比之下日本至少如果在有一個明確的前提目標的情況下可以做到上下一心,而當年的中國可以說是山頭林立,中央權威幾近喪失。
伊藤博文最為擔心的便是中國對日本的封鎖和強烈的排斥才是日本最大的麻煩——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像中國這樣對紡織等初級工業需求這么大的市場了。中國國內的紡織市場遠未達到飽和,尤其是低端紡織品市場更是如此——外國列強向中國出口的高端紡織品是對華貿易的重頭,不過中國國內對此做出了強力的反擊,通過升級產業技術和海關關稅壁壘強力的打擊了外國列強向中國傾銷高端紡織品的勢頭,而低端紡織品因為運費的緣故,這個市場反倒是有很大的空間。
日本自明治維新以來也建立了相當多的工廠,但是自甲午戰爭之后北中國市場日本基本上無法立足,而在中國南方又遭到了以抵羊為首的中國紡織品的強力抵制。而中國推翻滿清政權之后,中國排斥日貨已經達到了無所不及的地步,就算當時的海關權力在英國人手中的時候,只要中國商戶和日本合作,那必然會有層出不窮的麻煩找上門來。
日本的工業品很難打進其他市場,中國無論從地域上還是市場容量上都可以說是上天賜給日本的,可惜這筆寶貴的財富日本卻無法抓住,這不能不是一個令日本精英階層感到遺憾的事情——中國那個年輕的總統在中日問題上一貫采取“非此即彼”的政策,與日本關系遠近是他在政治上衡量敵對與否的重要標準,將近十幾年下來之后,這基本上都成了中國政府最鮮明的特點了。
伊藤博文在自己的家中閉門謝客兩天后,決定以私人的身份向中國發出訪問的請求——日本的現狀已經證明了中國政府的決心,只要日本還站在與中國為敵的立場上,并且還繼續充當列強國家遏制中國的工具的話,中國對日本的敵對態度就會永遠持續下去。伊藤博文決定訪問中國,開始走另外一條對日本更加恰當的路線——親近中國遠離歐洲。
伊藤博文訪問中國的請求很快被反應到譚延闿的手上,對此他到并不排斥,對于日本的未來他心中并沒有一個明確的打算——日本畢竟擁有幾千萬人口,他不是屠夫除了將日本從地球上抹去之外,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未來的中日關系。如果一直是你死我活的相互敵對下去,譚延闿心中并沒有任何猶豫,相反如果日本更弦易轍的話,說實在的他還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才好——他是認同全球分工合作理論的,從甲午戰爭到現在快十五年了,這中間中國雖然發生了一次政變性質的小規模暴力革命,但是國內的工業與經濟基本沒有受到任何沖擊,中俄戰爭也被控制在能夠接受的范圍之內,通過這十五年的發展,中國可以說已經拉下日本一代人的發展,這就給中國和日本合作提供了一定的可能性。
譚延闿雖然通過準許伊藤博文進入中國訪問這個舉動來表示他對日的態度已經趨于軟化,但是他對日本的警惕心理從來就沒有降低過——中國對日本的影響是顯而易見的,并且絕大多數都是正面的,但是日本對中國的歷史影響也不小,并且絕大多數都是負面的,最臭名昭著的便是“倭寇”這個詞匯。日本的海盜性質是不會一夜漂白的,中日關系就像行走在懸崖邊緣的旅人,一個不注意隨時都可能會跌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伊藤博文正準備啟程前往中國的同時,中國和英國在倫敦進行的談判也以閃電般的速度結束——中國和英國達成了包括如何處理遠東危機的條約之外,私下里中英也達成了一系列的經濟、政治和軍事條約——想要解決遠東問題,不給英國佬一定的好處是絕對不行的,不過涉及德國方面的一些問題,譚延闿授權給沈靜,只要中德沒有敲定的問題都可以來和英國佬談,一旦敲定的問題就必須要按照合同去走。
英國人付出的代價是承認中國在遠東的權威,并且與十月一日中國國慶節之時正式歸還香港,當然還有一些科技方面的交易,以此來換取中國在遠東和世界政治外交上的配合。當然這種配合主要還是針對德國為主,包括要求中國停止向德國出售蒸汽輪機、四十五倍徑十二寸主炮的技術等等,不過這些要求被沈靜予以駁回——這個時候撕毀已經達成的經濟合同對中國的名譽而言損失是極為慘重的,況且中國不賣蒸汽輪機,美國照樣賣,或許英國人賣得比美國人更積極,中國沒有道理不去吃屬于自己的豐盛午餐而留給美國佬和英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