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野妖話
小妖說道:“小北山,這個妖怪厲害得緊,我們倆在一起,怕是都跑不掉了,不如我現在出去引開了他,你抽冷子走了可好?”
我呸了一口說道:“傻瓜,咱倆要是分開了,一個也跑不了,且莫急,先別亂了自己的陣腳。現在還沒到那么糟得地步……”
外面妖怪狂笑道:“賊道士,一輩子藏頭露尾,不是好漢的作為,既然你喜歡龜縮在里面不出來,倒是省了我的事,等我把你這座山都化成灰,看你還往哪跑。“
情知道這樣被動的挨打不是辦法,我也無可奈何,控制著云龍山,整座山都是我的眼睛,雖然在山腹,還是能看見山外的情形,就見妖怪身軀一抖,天空變得黑漆漆的,山的表面被黑氣淹了,快速的風化,表面石頭變成了飛灰,山的重量緩緩的減少,我心中篤定,妖怪在說大話,照這個速度,只怕一年山也不會化成灰燼,我只是想不到妖怪在幻境里也有本事摧毀真實的東西。操縱著山,上天入地,狠狠地照著妖精砸去。只可惜這里是妖怪的世界,他總能從容躲開,云龍山雖然狼糠,依舊拿妖怪沒法。妖怪卻不想和我打持久戰,把整個幻境化成了熊熊烈火,雖在山腹,也覺得一陣燥熱,小妖焦急說道:“小北山這可如何是好?”妖怪雖然不能拿我怎樣,可我也走不出去啊。
就在這個關頭,我聽到外面傳來人朗聲說道:“好熱鬧,算上我一份如何?“
隨著這聲言語,漫天的烈火散了,那人又嘻嘻笑道:“您老是自己回去?還是要我動手,要知道,現在還不是你該出來的時候哩。”
說話間聽到一聲炸雷,妖怪氣急敗壞的大罵道:你們這些該死的,不死不活囚著我,到底打得什么主意,我好恨哪……”又一會兒,風雨驟歇,安靜了下來,有人說道:“小小子,妖怪走了,你還不出來嗎,莫非這座山里有什么寶貝,再不要偷偷玩了,不然我可要揪你出來打屁股了。”
聽到是神婆的聲音,我舒了口氣念動咒語,一步步緩緩走出了云龍山,累得倒一頭在地上,神婆說道:“你這孩子,現在怎么能睡,還是早點把云龍山放回去吧。”我打起精神,回頭揮了揮手,把這座大山遣回了原地。
神婆嘖嘖說道:“你這孩子,可真調皮啊,好好地云龍山被你挪來,你看看,現在小了那么多,我倒要看你怎么跟山神交待。”我望著空中埋怨道:“姑奶奶,你還有心思說笑話,為什么早就知道了,一直到現在才來,難道您老不知道嗎?要是晚來一步,我可就再也見不著您了。”
神婆忽然現身,看著我的眼睛笑道:“好個奸猾的小子,當我不知道嗎?你一直藏著不愿意出力,姑奶奶就是不來,妖怪的幻術難道你就破解不了。”
我確實是抱著想要他們順勢滅掉妖怪的念頭,看神婆剛才輕易就逼走了他,手上一定有什么對付他的法子,我眼熱心跳,想著怎么把這法子掏出來,也省得妖怪整天在身邊陰毒地打你的主意。
危險一去,站出來只覺得身子發軟,方才脫了力了,神婆早已經背起了我,邁步就往回走,嘴里埋怨道:“虧老和尚幫你遮掩,不然這么大的動靜怎能瞞得了人。下次再要做什么,手腳利索點。”我嘿嘿不答。你這家伙莫非不知道,我是為了你嗎?話說的這么義正詞嚴。”不過張口卻是問道:“姑奶奶,怎么妖怪今天忽然就能出現了,難道快要脫身出來了嗎?”
神婆說道:“和尚的封印哪有那么容易掙脫的,妖怪這個幻境做了多年的準備,不過是趁著你行法最虛弱得時候,探出了一絲的心神,趁機引你入彀,要你拉進鏡子里去,是你的反映太過了。”
進了房神婆把我放在床上,蓋好了被子,一雙手在我身上摩挲,身心一陣舒坦,方才的勞累慢慢得像是發散了出去。急忙攔住她說道:“姑奶奶,不用了,我只是休息就能回過來,你怎么能耗費自己的精力做這種事情。”
神婆說道:“你這小子,倒也識貨,姑奶奶高興做就做了,小孩子家家的,哪來拿那么多的廢話。”
我還想說話,忽然覺得一陣暈厥撲來,神婆的手動得強行讓我清醒,我也不再拒絕神婆的救治,聽她在我耳邊幽幽嘆息道:“小丑兒,何必費力替我逆天改命,姑奶奶這么不人不鬼的活著,還有什么意思,早死早解脫啊。”
神婆對我一直毫無怨言的付出,不知道是不是哪輩子欠了我的,雖然我倆都不說,可都能感覺到對方在關心自己。。
聽她悲傷的說話,不由悲上心來,叫了聲姑奶奶就哽咽著說不下去了,翻轉我所知道的功法,竟然沒有一項能幫的上她,看她的樣子,十年前瘦得皮包著骨,如今卻已經干枯如骷髏,如果在過幾年,一口人氣散盡,真能變成一具溝通陰陽的金身,老和尚自己倒是宏大方正,傳她的這到底是什么東西,邪門的怪異。
神婆靜靜地坐我身邊不發一言。沒有再提改命的話題,天不亮,就起身告辭。她才動身,老和尚就傳了話來:“多謝小施主伸手相助。”我一陣不舒服,這和尚閑坐廟中,卻操縱著我們許多人的命運,真以為你是救世主呢,聽完也不加理睬。
家里有個定時炸彈啊,看著陰森森的后院,我知道自己暫時拿他不會有辦法的。
接下來我不再出門,抓緊訓練小妖,一連十幾天,小妖終于不滿地爆發:“小北山,我都好長時間沒見彩云姐姐了,我想她了。”
金秋八月,劉氏忙了一輩子的人,最不愿意閑著,我出來見她正指揮著彩云紡線,小妖叫了一聲彩云姐走到了她身邊。彩云試圖讓小妖招呼劉氏,小妖早已經坐在她腿邊,再也不原意動。劉氏見慣了他的樣子,擺了擺手說道:“小孩子,別管他了,這小子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我隨口問道:“彩云姐,最近家里對你好嗎?”
彩云苦笑,劉氏接過來說道:“小丑兒,虧你告訴奶奶啊,怎么就有這么狠毒的家人,彩云這么好的媳婦,他們還不滿足,換親,換親還不是當初他們提起的,怎么能怨到彩云身上。”
彩云還沒有從以往的氣氛里回過神來,慘然道:“老太太,我不怨他們,嫁過來這么多年,也沒能給封家添一男半女,他們沒休了我,已經是難得了,你們看晚玉嫁到我家后,已經生了二個侄子了,我自己不爭氣,怪不得別人。”
說著話,小妖瞧著熱鬧,非要幫彩云紡線,他的勁大,又不懂得收放,棉線總斷,氣得他嘟嘟囔囔,彩云梳了梳他俄頭發輕聲說道:“這些女人家的活計,理他做什么。”一物降一物,小妖就吃彩云的這套。
彩云又看著我說道:“彩云還沒有謝謝小少爺,若不是您顧憐著我,給了這么多的工錢,封家怕是早就已經沒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說到工錢,劉氏又恨恨瞪我一眼,我給彩云的工錢,讓她心疼不已,不過倒是沒有責怪彩云,我無聲的送過去一個眼神說道:“奶奶,咱們這可是在救人啊。”
許多天不見地張三兒露了頭,大聲叫了句娘,劉氏哼了一聲罵道:“你娘早死了,不孝子啊,多少天也不見人影。”張三兒陪著笑說道:“娘,我也是出去辦正經事呢,這才幾天沒回來給您老請安。”劉氏說道:“你能有什么正經事,我可告訴你,要是在聽別人說你在外面拈花惹草,回來看我不打斷你的腿。”張三兒尷尬,這個家就只這點不好,外面有沈小花操持,家里是劉氏當家,他一個大老爺們活在兩個厲害的女人中間,雖然有錢,心里卻總有一種不如意感。
彩云閑淡地看著天上的浮云,似乎沒有聽到三娘教子。我促狹的叫了聲爹,張三兒的顏面掃地,兇狠地看我一眼這才對劉氏說道:“娘,您這是聽誰嚼得舌根,兒子我最近一直幫著小花看著咱家的生意,怎么會去外面胡來。”嘴里說著話,眼睛看到了彩云,卻是一亮,彩云被一個男人火辣辣的眼看著,只覺得渾身局促,自己的東家,又不能拂袖而去。小妖覺察到張三兒的眼光,不動生色的擋在彩云的面前,咳嗽了一聲。張三兒猛地收回了眼睛,劉氏惱恨跺腳罵道:“沒出息的東西,你早晚死在女人手里,忙你自己的去,在這里招老娘的煩嗎?”
張三兒一步三回頭,彩云的臉上一片紅暈,我不禁暗忖道:“不會吧,莫非我隨便找來的一個女人,就要給我當二娘。”
劉氏哪里想到張三兒敢再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搗鬼,說道:“小丑兒,這幾天怎么沒見著烏喬,這丫頭又在青州府不回來了?”
我氣哼哼的說道:“這死女人,不愿意住在鄉下,說住的憋悶,其實還不是看著青州府人多熱鬧,想要男人看著她,哼,哪天要是被咱家惹不起的人看見,收去做小老婆可不能怨別人。”
彩云說道:“烏喬小姐真是漂亮的很,我從沒見著比她更好看的女子了。”
烏喬已經成了鬼仙,再不用殺人吸血,我就想讓她幫我保護沈小花,有天我帶了烏喬去見青州府城,沈小花見了一陣感嘆,轉而卻又取笑我道:“乖兒子,你還那么小,就知道給自己找媳婦了,不過這姑娘確實美啊。”烏喬不悅,就要做臉色給沈小花看,我不聲不響地控制住她,冷冷在她心里說道:“女鬼,你給我老實點。”張三兒走來,見了烏喬頓時驚呆了,一雙眼睛長在了女鬼身上。沈小花似笑非笑地看了他們一眼。當晚我就要烏喬去給他好看,也好絕了他的念頭。不知道烏喬怎么炮制的他,張三兒足足老實了一個月,見著烏喬象是老鼠見了貓。這個懶惰的女鬼倒是和沈小花成了朋友,有她保護沈小花,哪會有什么危險。
我見著了烏喬的用處,就派了這女人在青州府盯牢張三兒。你還別說,張三兒從此老實了。
說起了孩子,劉氏來了精神,對彩云說道:“你婆婆有沒有去過前山的求子洞,幫你們拴個孩子回來?”
彩云說道:“她老人家每年的都要去那幾次,是我不爭氣,幾年了,肚子一直沒有動靜。”
劉氏安慰道:“或者是機緣還沒到,你別著急,我見你屁股大,胸大,一定是能生養的,等明天咱們一起去拴個小孩回來,說不定就能有呢。”
聽到前山,我眼皮子一陣狂跳,這是什么預兆?不去看著實在不放心,于是吵著也要去瞧熱鬧,劉氏摸了摸我的頭說道:“只要你明天起得來,奶奶就帶你去。”
天還黑著,我被小妖一把薅了起來,說道:“快起來,你奶奶就要走了呢。”我擦了擦眼睛埋怨說:“死孩子,你叫我起來,用不著這么粗暴吧,我又不是你,天天不用睡覺的”。
小馬要親自趕車,劉氏關心地問道:“小馬,你現在還能趕嗎?別撐著,隨便找個人就行了。”
小馬粗糙的大手猛按我的頭一陣蹂躪說道:“沒事,又不遠,找些年輕人來趕車,我怕他們不知道避忌,栓小孩這種事,不能沖著的,還是我去吧。”
前山說是山,其實只是一個山包,中原的山很少太高的,離著梨花村十里,每年的三月初三,就有一場盛大的廟會,全都是為著山上的一個求子洞。求子洞在背陰的一處不顯眼的地方,洞口從外面看似不大,形狀頗似女性的生殖器官,僅能容一個人彎腰走進去,幾人迤邐進來以后,只覺得潮濕的很。彩云亮起了火把,這才發現。洞里面原來不小,分作了明暗兩間,明間里擺著新鮮的、腐爛的祭品。散發著陣陣難聞的氣味。暗間里沒有一絲光透出來,看不清里面的情景。
劉氏見我對里面探頭探腦異常好奇,急忙拉了我,說道:“在外面不許亂動,這里面男人不能進去的。”
彩云淡淡笑了笑,她和劉氏都準備了祭品,鮮果和豬頭,恭恭敬敬的對著墻壁磕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