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總肥胖的身材上裹著寬大的西裝，大肚腩就跟要撐破襯衫一般，他說完那句話，還打了一聲嗝，他這醉醺醺的模樣，哪兒像是要上臺致辭的，他看了一眼站在我對面的助理，下一秒眉頭就皺起來了。

“黃立南，你小子怎麼又來了？！”

被點名的那助理渾身一震，這下竟是連話都說不出了。

我問黃總：“這是……”

黃總一拍腦袋說：“真是對不起，是我太疏忽了，秦總第一次來，人生地不熟的，沒想到就這麼被人騙了去，其實這小子是我的侄子，整天不學無術，盡給我找事，沒嚇到秦總吧？”

我笑，黃總不是跟這人一路的我就放心多了，我捏了捏拳頭，握緊了一手的冷汗，說：“沒事，黃總的侄子也是替您所想，我還以爲他是你的助理，剛進來時他還帶我認識了些人，也不算壞。”

我這麼說著的時候，黃立南朝我狠狠剜了幾眼，那眼神裡淬著十足的毒。

黃立南這麼先禮後兵，估計後面藏著的確實是個人物，然而我思來想去，黃總已經是b市的一把手，難道還有比黃總更厲害的人？

黃總一聽我這麼說，臉色好看了一點，又想起剛剛我們的對話，問我：“那剛剛秦總說的是什麼意思？”

我說：“這回我來得匆忙，帶只帶了我助理衛寧一個人，剛剛讓她自己逛一會兒，結果一轉眼就不見了人影，剛剛一問這位助理，他說他知道，正要帶我去找呢。”

黃總瞬間瞪大了眼，罵黃立南道：“你這小兔崽子，又跟你姨媽搞什麼歪點子呢！秦總的助理人在哪兒呢，你帶我們去看看！”

黃立南被這一罵，徹底沒了氣焰，我鬆了一口氣，黃立南帶著我們進了一個房間，衛寧估計是被餵了藥，歪在沙發上昏迷不醒，我走過去輕輕拍了幾下她的臉，叫了幾聲她的名字都沒醒。

我擡頭看著他們，聲音冷冷地問黃立南：“你給她吃了什麼藥？爲什麼她都不醒？”

黃立南臉上閃過一絲慌張，他說：“就、就是點安眠藥，我沒給她吃多少。”

“沒吃多少？”我聲音冷厲起來，“難道你不知道安眠藥用錯量會死人的嗎？你連這點常識都沒有嗎？”

黃立南張著嘴想要說些什麼，但黃總的巴掌來得更快，黃立南被一巴掌狠狠扇在後腦勺，差點跪在地上，黃總跟我道歉，說：“今天是我不對，招待不週，被這小兔崽子鑽了空子，現在不說別的，先把助理送進醫院吧，要是真的吃多了，可是要搶救的。”

我剛想點頭說好，那黃立南又不依不饒起來，擋在我們面前，說：“不行，你們不能走。”

黃總氣得酒都醒了，他掄起胳膊想再給黃立南一巴掌，黃立南嚇得臉都變了色，而就在這時，一個聲音插了進來。

“我看你敢不敢打他！”

黃總的動作一頓，接著我就看見了一個端莊美麗的貴婦人，只是此時她細眉緊擰，有失氣質。

黃立南見救星來了，立馬叫了聲：“姨媽。”

黃總皺起了眉，說：“你來做什麼。”那語氣裡帶著點埋怨，但更多的是無奈。

那貴婦人走到我們跟前，不屑地瞥了一眼我，然後對黃總說：“你能尋歡作樂，我就不能來看看到底是什麼狐媚子嗎，那沈鳴也不是個好東西，天天朝你這塞的什麼人！”

沈鳴就是沈總，原來是黃太太不滿我了，也怪不得會叫人來找我的茬。

我不說話，裝作關心沙發上的衛寧，燈光下她臉蛋紅潤，呼吸平穩，好像真的睡過去了。

黃總匆忙看了我一眼，急道：“你說什麼呢，都說了是合作伙伴，秦總在c市也小有名氣，沈老弟介紹來也是大家賺錢，你幹嘛非得往那方面扯？”

黃太太冷哼了一聲，說：“你是存著跟人家做生意的心，人家未必這麼想，前段時間那什麼老闆的，沒往你牀上送人？”

黃總被噎地一頓，終於說不出話來，黃立南有了他姨媽撐腰，看著我的眼神越發不屑起來。

我淡淡笑了聲，我又不是頭一次做生意，因爲對方見我勢單力薄又是女人，欺負小看我的不在少數，這也是我一門心思想把公司做大做強的原因，當你站上了頂峰，就不怕有人看低你，然而登頂實在太過艱難，我還想著另起門戶，走到別人的地頭，被別人欺負，這也是自然的。

我一直勸自己穩重，沒想到還是急功近利，今天這什麼酒會，不來不就好了。

但事已至此，我只能說：“黃太太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秦笙雖是個女人，但也是個生意人，我有意跟黃總合作，請沈總牽線搭橋，走的都是檯面上的東西，不知道哪兒出了岔子，讓黃太太以爲我跟那些人是一路的？”

黃太太被我這麼一嗆，卻絲毫未動，她說：“明面上話說得好聽，背地下誰知道你安的什麼心，也就是我家老黃心善，老著了你們這些狐媚子的道。”

她左一個狐媚子右一個狐媚子，分明是不想聽我解釋，不聽也罷了，算是給我個教訓，我說：“既然黃太太這麼說了，那我只好放棄跟黃總的合作了，以後要是有緣，我們再合作。”

黃總一下子急了，說：“秦小姐，你別……”

他話沒說完就被黃太太打斷，一屋子裡的人都沒拿好眼看我，我也覺得沒留下的必要，叫來了一個服務生，幫我把衛寧擡進了出租車。

衛寧上了車還在睡，頭歪在車窗戶上，跟著車子顛簸一下一下敲著玻璃，我怕她給敲出個包來，用了狠勁把她搖醒了。

她醒過來時還一臉迷茫，問我：“老闆，事完了？”

我笑：“完了，我們回酒店休息。”

“哦，”她歪著腦袋，打了個哈欠，明顯還是要睡，我也不阻止她了，而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

一進門時我看到衛寧昏睡吃了一驚，我擔心她，進去時腳步比黃總和黃立南倆人快，叫了她兩聲後她有點要醒的跡象，我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頭一動，俯身在她耳邊，小聲叫她裝睡。

她一開始是裝睡，但黃立南給她下的確實是安眠藥，她裝著裝著就真睡著了，所以並不知道後來發展如何。

我本來是想來個苦肉計，在黃總面前博點分，這算不是下品招，他對我不義，我只是以牙還牙罷了，只是我沒想到黃總竟然是個妻管嚴，他妻子說什麼他就聽什麼，連句袒護我的話都不說。

不過說了不就正好中了黃太太的下懷嗎，而且我很不樂意商場上的男人因爲我是個女人而對我過分關懷，雖然我知道這樣能獲得不少額外利益，連劉姐也曾這麼教過我。

不過拓展業務這事還是胎死腹中了，我仔細想了想，怨自己操之過急，我的公司從成立到現在兩年都沒到，真正算得上是一個新公司，一直以來我借的是我的名，那次謠言風波給我漲了不少知名度，媒體也有意把我包裝成一個事業女強人，用詞誇張華麗，我簡直成了傳奇一般的人物，可是再傳奇也只是虛名，到了該面對的現實時，我還是不堪一擊。

回到酒店後我叫衛寧去休息，本想接著說一句明天我們就回去，但想想還是嚥下了，沈總還沒來，現在下定論還太早，就算不能合作，這次也能算得上是一次試水，以後能用作參考。

於是我又在b市待了兩天，不盡人意的是，我等了三天都沒有等到沈總，他一再失約，叫我沒了耐性，黃總派了助理來給我們介紹本地的風景名勝小吃，然而我都提不起多大的勁來，整天窩在酒店裡處理公事。

我人雖然在b市，但自己公司的事還得親力親爲。

我逐漸發現一個人的侷限性，我一個人再拼命也不能帶著全公司的人往前走，對我來說，公司是我的孩子，我想看著它又快又好的成長起來，而對於公司員工來說，這只是一份餬口的職業，我尋找出其中的矛盾，努力叫自己不要鑽牛角尖，並安慰自己，我能做到現在這樣已經是很不錯了，很多人都羨慕不來呢，給了6年前的我，我都不能想象到自己會有這麼大的變化。

我逐漸調整好自己的心態，留在b市的第四天，我走出了酒店，與衛寧一道遊玩b市。

一天下來心情舒爽，晚上回了酒店，我叫衛寧訂了第二天回去的機票，衛寧意猶未盡，也是，這麼輕鬆好玩的出差，給誰都想再玩幾天，於是我又重複了一遍，叫她訂機票。

衛寧說到底還是小女孩心性，不能把心思都放在工作上來，我看重她，反而叫她恃寵若驕了。這可不算好。

一瞬間我挺想找個人請教一下怎麼收買人心的，在我認知裡，我見過的最認真負責的助理就是姚瑤，想起她不免想起蕭勵，我這一切都是蕭勵教的，可惜他已經不來檢查我的成績。

而就在我們準備回程的這一天，一再失約的沈總終於姍姍來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