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以後,被安排到廚房裡幫傭。每天盡和些盤子碗打交道,說實話,快悶死我了。不過好在廚房不比前臺,這裡可以自由談話沒人管。我很快就和裡面的一羣廚子混熟了。從他們口裡,我大概瞭解到這會所在這個城市中所代表的地位了。
每個城市都會有其暗箱交易的地方,不管政界或是商界都需要一個能放心交流的地方。這個會所在這個城市正扮演著這個角色。建立這個會所的聽說是個大人物,他背後的淵源極深,不是一般人可以推測的。這種權勢極中的地方,自然也是最腐化的地方。
這裡招的人也都不是一般等閒的人物,沒和上面的人沾點親帶著顧的,逢想進來。我這樣的算是異數了,那些前臺上來的小姑娘多是來這傍大款的。我隱約也猜到瑪莉的身份,她該不會是傍上哪顆大樹了吧,不然她何以如此囂張。
有了這種想法,我開始偷偷注意瑪莉。她似乎在刻意避開我,遇到時,她也是堆起陰沉沉的冷臉,讓人不敢輕易靠近。但我還是憑感覺認爲,不管她是什麼人,她能在我危難是幫我,應該是很有正義感的人吧!
我這級別的住在地下的員工宿舍,理論上是很難遇到她那種高級特殊身份的人的。她們那些長像漂亮的“小姐”一般住在樓上的單人套房。但人們有工作就會有閒的時候是不,特別像她們那種特殊工作,閒的時候總是比較多。通常她們沒事時總會聚在樓上的一間K歌房裡唱歌之類的。
那時K歌這玩意剛在城市間流行,她們這些特殊人物格外留意這些新潮玩意,時不時的就聚在一起練歌,有時我會偷偷溜過去玩,希望能找機會多跟瑪莉套套交情。可去了幾次才發現,瑪莉似乎和那些小姐不一樣。她根本就沒跟她們在一起。
瑪莉沒遇到,我到是和那些小姐打成一片了。那年代還沒現在開放,沒會什麼人會純爲了錢出賣自己。現在就不好說了,只是爲了賺錢輕鬆,就有大把高學歷的人加入了這個行業。這是廢話,不說也罷。
那些小姐們大多身世悽然,每個人都是個真實的悽慘故事。不知是否我年少懵懂的樣貌騙到她們了。她們總喜歡拉著我吐苦說心事,漸漸的我幾乎和會所裡所有人都鬧熟了。她們K歌什麼的也會主動拉著我。
有一次無聊,聽著電視裡放著熟悉的《大海》,我拿著話筒跟著就唱。誰知這一鳴驚人,幾個坐在身邊的人,興奮地衝過來,抱著我的臉就是一頓猛親。
“太厲害了,小凡,你就是一天才。”
“你怎麼什麼都會啊。”
“我愛死你了!”
我不太習慣和她們這麼親熱,本能的到處閃躲。或許不太習慣和人親密接觸吧。可不曾想起,原來的我也是一興奮,就會當著衆人面抱著晨晨的臉一陣猛親。當時這種行爲在女生之間還算蠻正常的。關係好都這樣,甚至當著衆人面親人嘴的都見過。現在想想,我好像只親過晨晨。或許我跟她熟,又或許她漂亮。難道我也好色?記不清了,那時的腦子還沒那麼清楚。
被她們一頓摧殘後,我很快又多了一項額外工作。除了聽她們不時訴苦,還得沒事教她們唱歌。鬧得熟了,大家說話的尺度也就大了。一天聊著跟她們侃天時,她們拉著我的手問我,“唉,小凡,你怎麼帶著戒指?好像成色還不錯,該不會是家裡有小男朋友吧!”
男朋友,是有。可一想到他,我心裡只有痛。我強壓著心裡酸楚的記憶,繼續跟她們打哈哈。那天黑之後,我一人躲到幽靜的水庫旁,狠狠地哭了一場。那些無法宣泄的憤恨只得隨著淚水嚥進肚裡。
看著面前月光鱗鱗的湖面,我想起張雨生的那首《大海》。
如果大海能夠帶走我的哀愁
就像帶走每條河流
所有受過的傷
所有流過的淚
我的愛
請全部帶走
在那個清冷的夜裡,我反覆唱著這首歌,這一段。受過的傷,流過的淚,愛,這些真的能被大海帶走嗎?可笑,面前沒有大海,只有平靜的湖面。淚沒有被它帶走,反而一滴滴落在指間。看著中指上的戒指,我心裡悶氣在胸腔左右激撞,就是找不到出口。墜得我一陣疼痛。
或許是我自己都無法相信我和小霍能到達永遠,那枚戒指從那小霍成年那天后就一直被我帶在中指上。這是我和他之間的約訂,現在這個約訂已經結束。我取下戒指,憤然將它拋入湖中。當“咚”一聲入水聲傳來時,我心裡有一塊懸起的地方轟然落下。說實話,拋開這個約訂,我心裡反而舒服點。
一切就此結束!小霍和我或者從開始就是個錯誤。過早的愛,愛得越深越難維繫。當這份愛成爲我心中最重要時,也註定了我會失去它。或許正像信徒們所說,上帝會把我們身邊最好的東西拿走,以提醒我們得到的太多。
我得到的很多嗎?或許吧,因爲上帝總給我機會。又或說,我總能抓住上帝送給我的那丁點機會。
那天之後,日子還是繼續,看不到一點希望,當我端著盆子在油膩的廚房裡穿梭時,兒時童話般的世界信仰已在不知不覺間分崩瓦解。那時我甚至想過和那裡的小姐一樣,隨便找個有權有勢的大款把自己賣了,把我爸救出來就得了。
當年多仗義啊,用自己殘破的身子賣身救父的事都想到了。換今天我怕我再也做不到了。不過想想,當年也只是一時想法,真要把自己賣給那些色鬼大叔,我還是做不到的。
冥冥中也有轉機,我還沒真走上那一步,就讓我的敏銳瞧到別的突破口。瑪莉也正如Supper Mary 一樣帶著奇蹟。
&&&&&&&&&&&&&&&&&&&&&&&&&&
我不解,“小可,以你這樣的人,真的能跟那些小姐交朋友嗎?”
她反問,“我這樣的人?什麼意思?我什麼樣了?”
她什麼樣?我想說,細想一下,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要說她是上流社會的吧!她也算苗正根紅的半草根出身。說她清高吧,她連我這樣小人物也搭理,清或許,卻不高高在上。可我仍覺得她應該是很反感那些小姐之類的人物的。
或許是我的問題激起她的回憶,她自顧自地說,“我不覺得她們也沒什麼,反正是靠自己的本事吃飯。其實那個年代,沒有苦衷誰願意入這行呢。我想或許正是當年和她們的接觸,聽了她們太多的悽然故事,才那麼不相信愛情的永遠,甚至後來連對永遠的期望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