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二十四橋明月夜 十五回 奇異的咖啡店之旅
回到學校,又上了七八節的電腦美術專業課,白瀟決定,晚上好好溫習一下法語和找些有關咖啡的知識來了解了解。可惜她的電腦還扔在原來的男生寢室,不然上網查查倒是方便很多,現在還是只能上圖書館了。當然,去網吧那是發泄的時候為了尋求氣氛才去的,平常他還是很不愿意去那種烏煙瘴氣的地方。更何況,從那天以后,網吧在他心里,也是不可觸及的一個痛了。
可惜白夜的身份太尷尬,為了不露陷,原來那臺電腦即使叫爸爸媽媽拿回去白瀟也不敢再用了,這樣白瀟就有多了一筆開銷預算,就是得買一臺新電腦。沒辦法,計算機專業的學生,怎么能沒有一臺個人電腦呢?
為錢而苦惱著的白瀟在圖書館辛勤泡到晚10點,直到管理員一再催促才戀戀不舍地離開。弄得管理員也直郁悶,這些亂七八糟的書有那么好看嗎,怎么還真碰上一書呆子了?
第二天正好只有上午一二節有課,至于七八節的馬哲,白瀟已經直接忽略,準備逃到底了。上完課后白瀟再次搭上了公交,這次心情與昨天又全不相同,她很在意這個職務,昨晚又吸取了教訓大做了功課,現在算是有了一半既興奮又忐忑的標準求職心態。
緣島咖啡同樣在河西,離大學城坐公交也只要30多分鐘,位置十分理想。白瀟下了公交就看到一片廣大的綠色草地,草地的正中間圈著一個玫瑰花形的大理石噴水池,池中捧花的雕像少女半披浴巾,羞澀婀娜。草地后是一棟非常漂亮的仿巴洛克式建筑,少了一些法國古代巴洛克的宏偉,多了一絲現代小作坊式的秀麗明媚。這里靠近市郊了,整片本來就是比較有名的人造風景區,依在百林公園的旁邊,綠蔭交錯,玫瑰飄香,環境十分優美。這里遠離了城市喧囂,是很上層的消費場所。同樣,哪怕是個兼職服務生的工作,可能也不容易聘上。
深吸一口氣,白瀟昂首走進緣島咖啡那仿佛宮殿一樣雕著繁復花紋的大門,兩邊穿著歐式宮廷貴族女裝的禮儀小姐很甜美地行著淑女禮,說著歡迎光臨,一瞬間,白瀟就仿佛置身時光交錯之中,從現代都市來到了中世紀的優雅古堡。
眼前是置滿了高低明暗大小不同各式蠟燭的大廳,八面落地窗為了配合蠟燭的光影效果,都拉上了厚厚的淺黃色呢絨窗簾。大廳里的空調位置肯定放置得很巧妙,因為既看不到,而廳左側那個燃著熊熊火焰的壁爐又并不讓人感到炎熱。
大廳里的一切現代化設施都隱藏了,靠近洛可可風格的天花和墻面弧線相交,轉角處花飾精美,燭火交映著一幅幅擺設巧妙的仿古油畫,色調細膩柔媚,蒙朧得似乎在詠嘆時光。最近很流行的清新法語調子《我的名字叫依蓮》不知從何處流瀉而來,美得仿佛飄在天際。這里果然是純正的法式咖啡廳——最講究浪漫氣氛的地方。
可是這樣的氣氛又讓白瀟有些發怵了,美則美矣,她在這里,卻只像會破壞氣氛的突刺。
斜倚在壁爐邊的服務生邁著優雅得好似圓舞曲一般的步伐走到白瀟身邊,穿著與禮儀小姐不同款式的宮廷貴族裝,行一個同樣很中世紀的歐式淑女禮,甜甜的說:“小姐幾位,有預定坐位么?”
因為是上班時間,咖啡廳里坐著的人很少,可白瀟還是覺得自己快尷尬得無地自容了。與這里的環境和舉止優雅的人們一比,她第一次感覺到了什么叫著裝不整,什么叫冒失唐突。
望著那服務生緊緊盯著自己的水靈大眼,白瀟臉一紅,低聲道:“對不起,我是來應聘的。你們咖啡店里不是招聘服務生么?”
漂亮精致得仿佛中世紀貴族小姐的服務生輕輕“哦”了一聲,然后繼續露出甜美的笑容:“既然這樣,那請跟我往樓上,我帶你去找店長。”她微提著裙角,轉身間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當先向廳角回廊藏著樓梯處走去。
白瀟感嘆,這就是服務質量,這就是奢華品質啊!這樣一來,她反倒不尷尬也不緊張了,心底一股傲氣油然而生,仿佛沸水上的蒸汽,騰騰不去——這里不過是隱藏在浪漫優雅表皮下的銷金窟,金錢將人們包裝得一個比一個溫趣,可難道這樣他們就真的高貴些么?嘿,錢,算個什么東西!
她隨意地跟著每一步都走得很“貴族”的服務生,一路也不忘欣賞好像從法國博物館里搬出來的各色裝飾,然后走過長長的回廊,來到一道最少有三米高的雙頁門前。服務生停下了,輕輕扣門:“店長,有人來應聘。”
出乎意料的,里面傳來一個極慵懶動聽的年輕女性嗓音:“進來……”
服務生伸出小手,在大門費力的“咯吱”聲中將門推出一條小縫,然后向著白瀟一示意,竟轉身走了。留下白瀟一人心又稍稍提了起來,這扇開著小縫的門,實在是讓人無法不遐想里面是不是童話里恐怖古堡中的女巫密室。
想了想,不能被這些有錢人的排頭嚇到,于是更加挺直了脊背,昂首闊步踏進鋪著純白長毛地毯的豪華室內。
進入了,原本做足了心理準備的白瀟心底還是忍不住又抖了抖。確實,任誰剛從浪漫細膩溫暖的洛可可王廷轉到鮮紅蒼白的至毒女伯爵密室都會難以適應這種心理反差的。這整個室內,除了腳下襯染著詭異紅光的蒼白地毯,就全部都是深深淺淺不同調子的血液一般的紅!所有的紅都讓人聯想到不同時期的血液,新鮮的、干涸的、年老的、青春的、跳躍的、黏稠的……種種種種,襯著純白的地毯,好像扼住人全部胸腔一般,讓人喘不過氣來。
而最讓人喘不過氣的還是慵懶地靠坐在柔軟沙發中半張迷蒙魅眼的女子!
她就仿佛暗夜里的一團火焰,雖然在一片紅色之間身著紅衣,卻依然清晰張揚,仿佛所有的紅色都在向她膜拜,將她襯托得猶如在火焰中漫不經心梳理羽毛的不死鳥。這卻是地獄而來的不死鳥,混身燒灼著艷麗的死亡火焰,讓人一眼就想到了——至少白瀟是覺得,自己仿佛看到了吸血女伯爵真實存在在眼前,美艷、殘忍、慵懶、驕傲、惡毒、強權……她幾乎將一個女人所能展現的禍國殃民全部痛快地展現得淋漓盡致,不留余地。
妖孽、女巫、毒刺、女王……不知道還有什么可形容她,又似乎什么都是多余的。
“Erzsébet!”白瀟低聲驚呼。這是趣藝復興以后匈牙利女伯爵的名字,這個著名的女人倍受爭議,她像吸血鬼一樣吸食年輕美貌處女的鮮血,信奉異教和巫術,惡毒殘忍,而她又是那個斗爭激烈的年代中飽學的女權主義者,驕傲地向著男性為尊的舊有社會發出過強烈的抨擊。這才是真正的罌粟,漫無邊際的罌粟花田一樣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