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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是他告密的。
他幾乎是帶著背叛和被輕視的恨意,一種被逼上絕境的心情去向老爺稟告的。因為那個時候他還太小,自知只有老爺有能力將小姐留下來。當然這些小姐并不知道,他也從不打算和小姐說。
他知道小姐喜歡外面那一片廣闊的天空。
沒關系,他正在努力將薛家的商鋪開遍北朝,或者開到更遠的地方去,以后所有開有薛家醋鋪的地方都是小姐的天空。
而這次是沈星第二次這樣的生氣,上一次的生氣與其說是氣,不如說更多的是一種恐慌還有害怕,而這次夾雜更多的是……一種醋意,酸溜溜的,比薛家醋坊里的還要酸,還帶著苦澀,哽在胸腔里,難以忍受。
兩個捕快還在嘀嘀咕咕,猶疑不決。任務沒有完成,他們回去不好交差,可是沈管家立在這里,他們一步也不敢向前動。
“不要打擾小姐,我隨你們去。”沈星無奈,極力壓抑心中酸澀之感,凝神恢復了一些理智。是了,他去了,說不定可以將那個叫孟向南的解決掉。
“哎呀,這樣真是好,沈管家真是個好人啊。”明明兩人剛才還在嘀咕他為煞神。
“哎,你們在這里做什么啊?”門吱呀打開,薛小姐一蹦一跳出來:“啊星,你們要去哪啊?我也要去。”
“小姐,這兩位小哥有點事情需要我協助一下。”
“哦哦,兩位小哥,是不是我家啊星犯了什么錯啊?”
……我家啊星,沈星胸腔中的醋意頓時消弭于無形。
“是偷稅漏稅了,還是缺斤短兩了,或者……”薛小姐眼珠子滴溜溜轉:“偷了縣太爺小姐的心,縣太爺讓你們來提親……”
“小姐!”
一聲斷喝,薛小姐卻依然言笑晏晏,完全忽略管家剛剛好轉的臉色又一下子沉了下來的表情,更過分地將沈星向兩捕快前推了推:“我家啊星儀表堂堂,英俊不凡,頭腦靈活,手腕厲害,縣太爺若是有了這樣的好女婿,可以提前退休,榮歸故里,衣錦歸鄉。縣太爺小姐也可以一輩子穿金戴銀,享用不盡。我家啊星做生意可是一把好手呢。”
若說前面
的,可能有人會持否定態度,但最后一句話絕對人人點頭。
沈星經商之名,傳遍北朝,除了已經過氣了的賀襄白曾經的輝煌神話可以拿出來和他比上一比,當今北朝還無人可以與之相比。
賀家已經倒了。
因為沈星,薛家是最有可能取而代之的皇家釀醋商。
沈星的臉莫名就微紅,原本緊繃的臉,此刻因為要保持住,顯得有些僵硬和扭曲。
“你們說是不是啊?”
“是,是,是。”捕快連連點頭。
“那你們來找啊星做什么呢?”
“哦,我們是來找小姐……”
沈星暗道愚蠢,這樣就被小姐套出話來了:“小姐,只是生意上的一些小事情,前些天東街口那個鋪子失了竊,丟了些東西,想必是縣太爺……”
薛小姐擺擺手,沈星暗喜,他向來知道小姐的脾性,她對薛家的生意興趣缺缺,哪知小姐開口說的是:“啊星,你在撒謊哦。”
沈星怔住,不知道這一次自己又是哪里露出了馬腳。
“說!”薛小姐忽然扭頭高聲一喝,嚇得兩捕快一縮頭:“你們來找本小姐到底是做什么?”這個時候,她說話的腔調、姿態,十足十是天下第一醋商的薛家千金小姐。
“恩,是……”斜眼看沈管家,正緊緊抿唇盯著他們看:“這個,那個……”
氣氛頓時僵了下來,空氣像結了薄薄的一層冰一樣。
采薇都不敢出大氣。
自家小姐的脾氣,她差不多摸得很清楚,小姐很少真發脾氣,也很少真認真去問一件事情。但若是小姐認真問的事情得不到答案,后果就會很恐怖。
其實沈管家比她更清楚。
采薇斜眼瞄了一眼沈管家。
沈管家一言不發,身體崩得緊緊,手微微握成了拳,采薇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很怕沈管家的拳頭會砸下來,波及她這個無辜者。
小姐只是看著捕快,氣定神閑吐出一字:“恩?”只讓人覺得緊繃的空氣似乎被一把利刃劃破,發出呲呲響聲。
捕快再也繃不住了,在得罪沈管家與得罪小姐之
間,他們還是選擇得罪沈管家,畢竟雖說沈管家是管家,都知道沒有沈星就沒有薛家。但是,沈管家是被小姐管著的:“稟告小姐,是孟向南涉及一個綁架薛小姐的案子,太爺想請小姐去衙門做個證。”
“啥?”答案已經知道,薛小姐假裝出來的威脅面容就再也崩不住了,氣氛緩和了許多:“孟向南……綁架,你是說孟向南么?”
點頭。
“那個昨天才來清澤縣的外地人,孟向南么?”
點頭。
“然后是說他……綁架了我么?”
點頭。
“那為啥被綁架的我不知道?”薛小姐逐漸拔高聲調,最后四個字幾乎是吼出來的,吼完最后一個字的時候,她忽然明白了原因。
她以為她已經接掌了家族事業,爹這幾年已經漸漸退居幕后頤養天年,這個天下就是她的天下了。
原來還遠遠不是,她還是在爹的掌控之中,一旦爹覺得觸犯到他的底線,就會出手。
她只不過和一個人多待了一晚上,不過是恣意過了一晚上慶祝自己的生日,爹就不允許。她看起來是天下最無憂的公主,人人羨慕的千金,誰又能理解被困在鳥籠里的金絲雀的悲哀。
到今日,她已經接受了這種掌控,接受了自己的命運,也不再打算沖破牢籠出去。
可是明明昨天自由一天作為禮物,是爹自己親口答應的。
眾人都心悸,沒有人敢回答這個問題。沈星嘴唇動了動,想說些什么,卻發現說什么都蒼白無力。在這件事情上,他又一次參與了違背小姐的角色,并且不后悔,樂見其成。
她都抬起腳來,欲走向爹的院落討個說法,卻忽地停了腳步,笑了起來,眉眼彎彎:“你們要我去作證是么?”
薛小姐變臉太快,捕快愣了一下,才回答:“是,是。”
沈星阻攔的話脫口欲出,藏在衣袍中的手隨時準備做出阻攔的動作。
薛小姐卻摘了一朵手邊的牡丹花,神色輕松:“不巧,本小姐今天還有一堆的事兒要忙,這種事情我想一封信就能說清楚的吧。你們稍等會,我這就去寫來給你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