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發生之后的二十分鐘。一輛黃色出租車內。
司機搭起話來:“先生是北方人吧?”
后邊的乘客將視線轉到司機身上笑著說:“是。”
司機用的是很地道的“南城普通話”,雖然聽著稍微有些不習慣,不過對于一年前曾經在南城呆過半年做市場開發的楚白來說,并不全然是陌生。
“我一聽就聽得出來嘍,是旅游來了還是工作啊?”
“工作……不好意思,我接一個電話。”
楚白將電話湊到耳邊:“苗子。我剛到。……這么急?……不通過網銀,我就近找個銀行給你轉,估計四點半前能轉進去。”楚白邊說邊瞧路邊有沒出現銀行,掛上電話時他跟司機說了聲,“師傅麻煩讓我在那下車。”
司機很熱情地說:“真幸運,附近這個行就這個,要到下一個得繞不少路。”
走進銀行楚白覺得好像這并不是很幸運。
銀行并不大,四個柜臺業務窗口,四臺自動存取款機,一臺叫號機,但似乎只是擺設。四個窗口辦理業務的只有兩個窗口,看顯示的排隊號碼,其中一個還是叫對公業務號的。楚白選擇了自動柜員機,雖然這四臺取款機也就兩臺正在正常運轉。
楚白選擇在人比較少的隊列排對,看看時間,四點整。再看前頭的隊伍,人不少,不過四點半之前,應該能輪到他,他耐心等待著。
當
門被推開,一個女孩雙手插在衣兜里走進來。
楚白不知該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那女孩就是剛才搶他出租車的女孩嗎。他還留著她行騙的小紙條,上邊寫著:如果你上當的話,那么我們一定不要再遇見。
可是偏偏遇見了。
楚白嘴角微微起來笑意,卻不動聲色靜靜打量她。
她穿很多衣服,衣服還長短不一,最外面套一件羽絨服,腳上穿雪地靴,相較于臨近幾位年輕女孩的穿著,她就顯得臃腫些。
這時她緩和的手機鈴聲響起。她一直放在衣兜里的手拿出來,看一眼來電顯示她將電話放到耳邊:
“買瓶陳醋跟什么……生抽還是老抽?生抽跟老抽不都統稱醬油嗎?……我家就統稱醬油怎么著吧?……楊沐丞你有勁沒勁,再貧你自己出來買。”
楚白不覺挑眉,這女孩說話字正腔圓,頗有N市腔。女孩掛了電話,雙手繼續放兜里,跟著隊伍又往前移動了一些,女孩已經排到第二個位置。他卻還在第六的位置上,抬手看下時間,已經是四點
十分。
“咦?這機子出問題了嗎?”
排在女孩前面一位年長的大叔有些為難地回頭向女孩詢問:
“怎么用不了了?剛才我存了錢呢。”
女孩身后的中年婦女說道:“這里不能辦理無折存款啊!”
“可以的,可以的。”有人反駁。
大叔拿著手里的憑條:“姑娘你幫我看看,我剛才存了一筆錢,不知道對方收到沒有?”
女孩看了單子說:“顯示已經轉好了,你可以打電話問對方收到了沒?”
大叔哎了一聲打起電話。女孩回頭尋找了一下,對著大堂內的保安說:“麻煩請幫看一下這機器出了什么故障?”保安回頭看了一眼,又繼續方才沒做完的事情,跟某個儲戶交談。女孩又尋找了一下,看到穿著銀行冬季制服的男人,立即叫道:“值班經理,請幫忙看一下這機器出了什么問題,還能用嗎?”
值班經理跟那保安的反應一樣淡然,繼續跟一個女的繼續交談。女孩還想出聲,大叔轉過頭說:
“已經收到了,但是還剩一筆錢沒存。”
“您再等等。”女孩說完,嗓門放大了一些,用還蠻地道的南城話對那值班經理說道,“我們這臺機子用不了,麻煩幫忙看一下。”
她嗓音不小,值班經理這才暫時丟下聊天的對象,慢悠悠走過來。看了柜員機界面一眼,不耐煩吐出兩個字:
“故障。”
說完又沒他事了一樣掉頭就走,女孩以為他是去想辦法來處理機器,可他卻在大廳停下來繼續方才的對話。
女孩往上吹吹自己的劉海,扯著嗓子用南城話便喊:
“我說那值班經理,你丟‘故障’兩個字就去那聊天什么意思?能不能用你給個說法,別浪費大家時間,我們跟機器取錢還要看你臉色啊啊?”
值班經理尷尬一半,惱怒一半。不大情愿卻不得不走過來,給了女孩一記白眼,用普通話說道:
“你急什么啊?”
周圍的人立刻回應:
“你們這銀行態度也太差了!什么素質啊。”
“就是,這么多人,就開那幾個柜。”
“別以為附近就你們這個營業廳,就這么個服務態度,小心集體投訴你們。”
值班經理繃著臉:“行了行了,先稍等一下!”
說著往工作室走。
看事情得到解決,女孩又將手放回口袋。
那大叔花了大概兩分鐘的時間,就把
業務辦理完畢。
楚白抬手看時間,看情況似乎來不及在四點半前幫苗子把款項匯出,蹙眉看向四周,那女孩忽然轉過來對著他喊:“哥,我這邊快,你還在那排著干嗎呀?快過來!”
楚白一愣,她這是在對他說話?果然,她又說道:
“哥!快過來呀你。”
楚白不覺莞爾,這丫頭是認出他還是沒認出他來?
“好,我就過來。”
女孩往后站了一些,讓出位置給他:“你一直在看表,是趕時間吧?”楚白點頭輕應。花不了幾分鐘的時間他就把賬轉了出去。回頭對那女孩說道:
“我在門口等你。”
女孩聳肩沒回答,把卡往取款機里塞。楚白走到門口,看她低頭輸著密碼,取鈔,然后數也沒數就將卡跟錢一起塞兜里。她走到玻璃門前稍微停頓了一下,一邊拿手機一邊開門。
“楊沐丞,你給人家包餃子了不起是吧?再使喚我給你買東西試試?”她走出銀行,楚白上前想道謝,可她接著電話從他身邊走了過去。“行了行了,你又要買什么?”
她干凈的雪地靴踩在潮濕的路面上,一步一步,頭也不回從楚白身邊走過去,再穿過馬路然后消失在街角。
楚白無奈笑了,她騙了他一次,再幫他一次算不算扯平了?他抽起行李再搭一輛計程車前往住處。車子開了沒一會兒,電話再次響起。一看是座機區號,楚白愣了一下。
“你好我是楚白。”
“楚白啊,我是你楊阿姨!”
楚白記憶迅速搜索這個名稱的資料,然后很快回應:
“阿姨您好。”楊維楊阿姨,母親的至交好友,十多年前由于愛人工作調動下了南方,便定居南城。
“你來南城怎么也不事先跟我們打個招呼,好讓我們去機場接你。現在已經到南城了吧?趕緊的,先來家里吃飯!馬上過來知道嗎?”
楊阿姨幾乎沒給他說話的機會,楚白笑著說:
“阿姨我先把行李搬回去,改日再去拜訪您。”
“行李晚上一起帶回去,我已經叫你叔叔去買菜,馬上過來啊!啊,忘了跟你說地址,景湖路壯錦花園F座901室。你媽也是,現在才跟我說這事……”
楊阿姨一大段一大段的話之后,楚白不得不讓司機改了路線,直奔壯錦花園。因為剛才他上車的地方就是景湖路,繞了一小段路,楚白很快就到達目的地。
他走入電梯。
電梯慢慢關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