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秋辭的身體已經越來越疲憊，雨水刷刷地落下，卻沖不掉他心上的哀傷。

那幾個動手的人，也是死的死，傷的傷，就算是奮力一擊殺死了司司，他們也因此耗盡了壽命，很快就倒下咽氣了。

司司靠在楚秋辭的懷中。她已經死了，身上當然不會有鮮血流出，那把匕首扎進去，讓她的內里就像是上好的瓷器被戳破成了一片片一樣。她知道，自己這一世，或許也該到頭了。

楚秋辭捧著她的臉，將頭埋下去：“司司……”

司司抬起頭，凝視著男人。或許是她馬上就要消失，所以心內總算是平和了不少。

她第一次這么認真地看一個男人，看了半晌，她才緩緩地開口：“原來……你長得真的很好看啊……”

楚秋辭拉著她的手：“你要是想看，以后可以每天都看……現在他們都已經死了，沒有人會再將咱們分開了……你要是不喜歡城市的生活，咱們就找一處深山老林隱居起來……司司，不要離開……”

司司好像也在想著那樣的生活，可是她覺得，自己應該是見不到了。

看向楚秋辭，她今日的話，竟然是認識這么長時間以來最多的：“其實我也很討厭這樣的我，冰冷的湖底，無盡悲痛的記憶折磨著我，讓我難以解脫。我的心，其實沒有一刻像是現在這么平靜過。”

楚秋辭攬著她，聲線都變得和怪異：“怎么會是解脫！你解脫了，那我呢！你想過我么！從之前你就是這樣，你什么時候，能對我有一分真心！”

司司似乎是楞了一下，之后凝視著他的眸子道：“……抱歉。”

“既然知道錯了，你就要補償我！不要離開，司司……”

司司又沉默了一會兒，之后她才說著：“要不然，我給你笑一下吧？之前想要勾引你時笑的不算，那個時候都是裝的。其實這么多年，我都忘記該怎么笑了，不過我記得我小的時候，左鄰右舍都說，司司笑起來最漂亮了……”

司司緩緩地舉起手，撫摸著楚秋辭的臉龐，這個她或許到死，都只能懷著愧疚的男人，現在臉上已經不知道是淚水還是雨水。

但是他的表情很悲傷，真的很悲傷。

司司有些詫異，原來在這一刻……她已經能重新體會到人類的感情了么。

輕輕地扯起嘴角，她嫣紅的唇，慢慢地變得沒有了血色，但是那抹極淡卻極美麗的笑容，就這樣鐫刻在楚秋辭的眼中。

司司還在笑著問著：“我笑得美嗎？”

楚秋辭已經快泣不成聲：“美……看得我都愣住了，以后多給我笑笑，好不好……”

司司的眼神漸漸渙散，身子越來越輕，那一聲極淡地，都快要融入風聲雨聲中的聲音響起：“其實哪怕是到了現在，我都不知道，我對你，到底是什么感情……”她的笑容越來越凄涼。

家境凄慘，厄運連連，小小年紀受盡苦楚，湖底多年。她的世界，只剩下，仇恨，暴虐，生殘。

她不理解什么才是愛，就像是不理解以她的作風，是絕對不該幫男人擋那一下的，但是她還是做了，甚至沒有絲毫的后悔。

“雖然不懂……但是我只知道，我一點都不想讓你死……活著多好啊……”司司的聲音，終于破碎得不成樣子，她的手，甚至還沒等從楚秋辭的臉上滑落，就已經碎成了羌粉。

羌粉順著雨水消散，楚秋辭還沒反應過來，他懷中的身子就已經消失了。

是啊，他該知道的，她是女鬼，和他們人是不一樣的，她在這個世界中，如同浮萍一般，無依無靠，消失后果，再無蹤跡。

這一次，她是真的“死”了。

楚秋辭伸出手，想要去抓那些雨水，但是他怎么抓得住，最終，在那一片恍荒蕪的環境中，他低著頭，脊背深深地低下去，好像是馬上就要折斷。

沒人能想到，他因為悲傷到了極致，甚至連哭聲都發不出了。

天地間的雨幕還是沒有停下的樣子，雨水沖刷著大地，像是要帶走一切她曾經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的痕跡。

司司消失了，可是她最后，卻還會對楚秋辭笑，問他，我笑得美么。還會羨慕地對他說，原來只要活著，就是最美好的事情。

她不懂愛，但是她希望，楚秋辭能一直活下去。

最好的時光，不若如此。

葉嬋此刻站在導演的身邊，看著鏡頭中的楚秋辭，情緒久久不能平復。剛剛這場戲，是分為很多段來拍的，尤其是打戲，有些動作，更是反反復復要做很多遍。

可是在最后一幕，葉嬋和楚秋辭還是給了導演一個驚喜。或許葉嬋讓他驚喜太多次了，導演感覺還好一些，最終楚秋辭的那個動作，讓導演都忍不住紅了眼圈。

等導演終于喊了ok，楚秋辭也緩緩地站起身的時候，整個劇組的人，都被楚秋辭和葉嬋鼓起掌來，程導也不例外。

這部電影，是一部絕對女主的電影，男主在其中，純粹就是烘托女主的。但是現在，他卻看到，楚秋辭將男主演出了靈魂。

別說他是男主，就算是個只能在電影中露臉兩分鐘的男配，程楊都毫不懷疑，楚秋辭會在觀眾心中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這就是實力，足以碾壓很多人的實力。

葉嬋現在看著楚秋辭，都忍不住鼓著掌，但是后來她發現自己的情緒實在是不大對，現在眼淚還流個不止，轉身就去了別的地方。

楚秋辭和導演說過話之后，情緒就已經平復過來了，八年演戲生涯，大喜大悲的時候也不是沒有過，等再離開去找葉嬋的時候，已經完全在他臉上看不到剛剛那凄惶的表情了。

可是葉嬋還在帳篷中哭呢，一邊哭還一邊用紙巾擦著。

米雅和小瑩有心想勸，就連化妝師麗莎和林月眸都過來了，可是怎么都勸不住。

一見到楚秋辭來了，她們馬上就退了出去，將葉嬋這個燙手的山芋留給楚秋辭了。

楚秋辭伸手幫她又抽了張紙巾，哄著：“還在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