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聲迴盪在壓抑的空氣中, 真紀一愣,揚睫卻看到真純含淚的雙眸,盡是失望之色。
真純語音哽咽, “真紀, 你太任性了!”
真純靜靜的望著她, 什麼表情也沒有, 抑或是太多的情感, 讓她無從捕捉,卻一點也不讓人懷疑她實實在在的憂傷著的心。
眼淚從她的臉上、眼角滑落,滴答一聲, 落在地上,真紀心一驚, 刺痛般的難受。
真紀雙脣微動, 剛張開又馬上合起來, 她不知道她該說些什麼,右頰暗暗發疼著, 她麻木得沒有任何知覺。
真純那難以承受的悲痛,讓她定在原地,身同感受的壓抑。
“真紀,爸媽不能理解你,但你有理解過他們嗎?你一直把自己困在象牙塔裡, 對外界不聞不問, 你有考慮過我們的感受嗎?我們沒有關心過你嗎?你問問你自己的心, 是我們沒做, 還是你沒去接受!?你這樣、這樣反怪他們, 讓他們傷這樣的心,你好殘忍啊!”
風沙沙的吹著, 嘰嘰似乎感到此刻的氣氛,好奇的瞅著他們。真紀半垂著雙眸,雙手握成拳,微微顫抖著。
過往的記憶如電影重播,歷歷在目。
——這是我們最自豪的真奈。
——真奈,你怎麼又摔倒了,學著真純安靜一點不行嗎?真是沒辦法,你這孩子。
——真奈,你的學習跟不上去可以去問問真純呀,別一個人悶著,去玩吧!
——真奈,你跟真純喜歡一樣的東西嗎?
真紀怔在原地,頓時感到錐心般的刺痛,扎得她眼淚也冒出來了。
她的手用力,指甲便陷入手掌裡,卻未能喚醒心中的麻木。
“真紀,你還記得嗎?”
真純平靜的嗓音緩緩傳進她的耳裡,奇蹟般的平伏了她稍爲煩躁的心。她咬著下脣,小口小口的喘息著,真純如此沉重的表情,讓她不想知道她的話,但她沒有拒絕,她不能拒絕。
“小時候,有個男生推了你一下,你的手傷了,差點害了大病,然後沒再見過那男生對吧,其實爸媽去找過他的父母,他退學了。”
真紀微怔,爸媽從來不得罪鄉鄰的人居然爲了她……
“媽常在你住院的時候偷偷去看你,你以爲醫院的飯菜有那麼好嗎?是媽每天早起爲你做的!
後來送你去補習班,不是要讓你跟上我,而是想讓你找回自己的自信!你知道你得到第一個獎項,媽是多麼的高興,她因爲你的笑容而高興,因爲真紀你是第一次爲了自己而爭取!”
真紀突然心裡被什麼東西塞著,窒息般的難受,她望向媽,只見她緊緊的望著她,有點情不自禁的壓抑著情緒,真紀稍一偏頭,挪開了視線。也許她未能習慣如此關心她的母親,也許她未能相信,也許……
“真紀,媽是因爲我病倒了一時情急才罵你的,你知道她事後多後悔嗎?她甚至找不到機會請求你的原諒,你失憶了,我們能好過嗎?其實去療傷的不止是我啊,你要讓每次想接近你卻落得傷痕累累的爸媽怎樣呢,爸媽忍耐多久才控制住回國的衝動,他們只能依靠鄰居的來電而獲得你的消息,他們只能在我生日的時候,偷偷加上你的祝福,他們每次給我買禮物的時候,都要買上一份一模一樣的給你,你知道爲什麼嗎?不是他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而是。”
真純望向她,緩緩開口,“因爲,媽不想讓你認爲,她對誰偏心,你跟我——都是一樣的!”
真純一直望著她,不放過她臉上任何表情,真紀這才留意到她眉宇間細細的蹙起,臉上略帶輕鬱,揮之不去的憂愁,並不是病態引起的。
她從來沒有想過,這麼多年的退讓,真純是否接受,她從來沒有考慮過她的感受,她只是將她的想法一味的加諸在他們身上!
猛然一驚,她望進那雙跟她幾乎無異的瞳孔中,嘗試尋找一絲埋怨。
沒有……
真紀往後踉蹌一步,臉色迅速慘白,幾乎沒有一絲血色,她瞪大了眼睛,驚恐的望著真純。
驚恐,因爲她的內心。
她居然把這麼多的事都誤解了,媽的真心,她當成偏心;媽的關心,她當心私心,她居然……
周遭死寂一般安靜,靜得能讓人聽到屋內幾人急促的呼吸聲。
“真奈……”
話還沒說完,真紀便捂著嘴巴,往後退了一步,媽踉蹌的走過來,卻被凳子絆了一腳,止住了腳步,爸險險接著。
媽半倒在爸的懷裡,雙眸仍直視著她,那裡面分明流轉著絲絲明顯的期盼,如此的殷切,如此的小心翼翼。
爲什麼、爲什麼你們不早點說,爲什麼、爲什麼你們現在才告訴她?
真紀的腳步一頓,轉身拉開大門便跑走,急促的喊聲漸漸被拋離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