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大娘昏迷,常樂在偏院照顧,凌熙倩和宗政夜軒兩人按照常樂所指的路,繼續朝祖宅走去。
通往祖宅的石子小路,僅容兩人並排走過。石子路的兩側,乃蔥蔥郁郁的竹林。
微風拂過,竹浪翻滾,隱隱幽香流動,在場的兩人卻無心欣賞。
十指相扣,回想到剛纔大娘的反映,凌熙倩忽而擡頭看向身側的男人,眼中的不安斂去,只餘燦爛奪目的笑容。
“夜軒,今日我會向父親與母親正式介紹你,你可要好好表現哦。”
宗政夜軒默默收緊十指相扣的手,用力點頭,如墨的黑髮隨風飄揚,與凌熙倩的發糾纏在一起,不分彼此。
兩人不再說話,卻不知是這竹林冷風幽幽還是周圍太過陰涼安靜,他二人心中竟都莫名浮現出一抹涼意,即使是十指相扣的手都不能溫暖彼此。
一路來到祖宅,凌熙倩與宗政夜軒對視一眼,深吸口氣後這才緩緩推開那道硃紅色的大門。
“吱呀”的聲音緩緩響起,像是一段塵封的歷史被人翻閱,一座古樸而簡單的靈堂緩緩出現在凌熙倩與宗政夜軒眼內。
雖說是靈堂,可大殿內並未飄蕩白綾等陰冷之物,只有一座乳白色的靈臺上放著兩張由潤澤的沉香木打造的靈牌。
靈牌前方有兩個蒲團,蒲團中央已經深深凹陷,至於前方的香爐內,更是已經插了許多燒成寸長的香。
若非是大娘在經常祭拜她的父親與母親?
凌熙倩與宗政夜軒眼內同時閃過疑惑,兩人紛紛拿起未點燃的香,動作一致的跪在蒲團上朝靈牌跪拜。
“爹,娘,倩倩長大了,已經懂得如何保護自己。”
凌熙倩眼內霧氣漸濃,發自內心想要與雙親分享自己所經歷的一切。可纔剛張口,只覺心中空洞洞的,茫然無措的不知該從何說起。
“岳父大人,岳母大人。小婿宗政夜軒,乃熙倩的未婚夫。”
耳邊陡然響起宗政夜軒低沉好聽的聲音,凌熙倩側目看去,正對那張俊美的側臉。
此刻的宗政夜軒滿臉嚴肅認真,俊美的面容上那雙深邃的眼眸載滿真誠。每說道幾句話時,他便垂頭肅穆的磕頭。
明明是那般高高在上、尊貴不凡的人,此刻面對兩方沒有任何威脅的靈位,卻謙卑而執著的講述關於與凌熙倩相處的點點滴滴。
而那向來冷峻的臉上沒有絲毫不耐,正相反,點點香霧雖模糊了他執著認真的神態,但卻氤氳出一道近乎神聖的人影。
就算說是在祭拜自己的親生父母,也未必有如此尊敬的如此理所當然!
“夜軒。”凌熙倩眼眶一紅,心中的空洞瞬間被這個男人撐的滿滿當當。
她凌熙倩從來沒有哪一刻,比現在還要清醒:她愛這個叫宗政夜軒的男人!
面對宗政夜軒投射而來的疑惑目光,凌熙倩卻是含淚一笑,學著他認真的模樣,朝兩座靈牌恭敬的磕頭道。
“孃親,爹爹,倩倩和夜軒往後的每一年都會一起前來看你們。”
這是她對爹孃的承諾,也是對自己和夜軒感情的承諾!
兩人對靈位上過香後,凌熙倩又小心翼翼的上前將沉香木的靈牌拿在手中仔細擦拭著上面細小的灰塵。
依依擦拭兩座沉香木牌位,在凌熙倩入手第二塊雕刻著淩氏的牌位時,眉頭陡然簇起。
是她的錯覺麼?爲何感覺這兩座牌位的重量並不相同!
對於自己的直覺從不懷疑的凌熙倩,當即收起心中氾濫的思念,一雙杏眸小心的打量起這塊靈牌。
入手的靈牌溫潤細膩,濃
鬱的香氣從沉香木中飄散而出,卻陡然讓凌熙倩清醒。
對!就是味道的濃郁程度不同!
如此細微的重量與嗅覺的差別若是常人或許根本沒有注意,但凌熙倩是誰,前世在‘鷹’裡的活計不是白忙活的!
“夜軒,這尊靈牌有古怪。”凌熙倩慎重無比的說道。只可惜這沉香木四處完美無缺,她並未發現任何異常。
“哦?”宗政夜軒從凌熙倩手中接過靈牌,同樣小心仔細的查看了一番,這才發現在底座的一角有一團似是被燒過的痕跡。
那黑色印記只有米粒大小,但確實與其他地方顏色不同。
“這裡被人燒過。”宗政夜軒肯定的說著,旋即又陷入沉思。
一尊靈牌,還是堂堂凌侯府的先凌侯與凌侯府人的靈位,其地位之尊貴不說。光是它乃一尊靈牌,對於信奉鬼神只說的衆人而言,就絲毫不敢對其進行灼燒!
凌熙倩顯然也是想到這一點,她眉頭緊皺,嘴中嘟囔道:“可是會有誰敢如此大逆不道?”
兩人對視一眼,均未想明白這其中的緣由。宗政夜軒恭敬的將岳母大人的靈位放回原處,眸光卻陡然掃過岳父大人的靈牌上同樣有些燃燒過的黑色痕跡。
“不對,這兩座靈牌都不對勁!”
快速重新將兩座靈牌拿在手中,凌熙倩與宗政夜軒兩人仔細比對這兩座靈牌。這才發現,因靈牌乃沉香木而制,其上灰黑色澤密佈,並不相同,但這其中卻有幾處黑色的地方顏色相同。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若非裡面有什麼暗示?”
凌熙倩摸著下巴,一雙黑眸精光閃爍,靈動非凡。至於腦內,更是已經想出包括火燒等好幾種不靠譜的方法。
誰知,宗政夜軒聽到她這話卻是眼眸一亮,“熙倩,我們去書房!”
說完,二人拿上靈位迅速出了房間。
就連武功高深如宗政夜軒,也並未發現靈臺下方的布簾內,此刻正躺著一道欣長的人影。
這道人影直到感受不到宗政夜軒的氣息後,這才猛然睜開緊閉的雙眸,心中無比慶幸自己學過龜息大法。
凌侯與五皇子到底發現了什麼!
黑眸內雀躍的精光一閃而逝,這道人影悄無聲息的離開靈堂,同時身姿輕盈的前往書房的方向,沒有絲毫停頓,顯然對水府的一切瞭如指掌。
至於凌熙倩和宗政夜軒,兩人猶如路癡般,走了三趟冤枉路後終於摸索著來到書房。
書房內,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條,沒有一絲灰塵。就像是原主人還在般,文房四寶整齊羅列,就連硯臺內還有潤澤的墨汁!
這到底怎麼回事?
方纔靈堂內的香與凹陷的蒲團如此,乾淨的小院亦如此,就連書房內的一切也都像每日有人使用,有人打掃,可整個偌大的水府,不是落敗的只剩下大娘一人了嗎?
她一人能將整個偌大的水府保持的如此乾淨?就連書房內的墨汁都要每日研磨?
這怎麼可能!
兩人再次對視一眼,心中的疑團越滾越大,但當務之急是靈牌一事。
只見宗政夜軒快速將靈牌拿出,橫著擺放在桌面上,又拿出宣紙與筆畫出靈牌的大概輪廓後,將那些黑色相同的點都在宣紙上筆畫出來。
不多時,一張潔白的宣紙上如同照黑白相片,將兩座靈牌一面上的黑色區域全部圈點出來,精準的不差分毫。
宗政夜軒抿脣未語,而是將靈牌翻面,與之前相同,將那些黑色均勻的點全部描繪出來。
“夜軒,你這是要做什麼?”
眼看著兩張宣紙
上被夜軒神乎其技的拓印出放大版的靈牌,凌熙倩越發的好奇。
卻見宗政夜軒眉頭微蹙,整個人手執狼嚎,認真無比的揣測這些黑點,隨後緩緩一筆一劃將這些黑點連接……
不多時,隨著宗政夜軒的筆畫越來越流暢,兩個大字緩緩映入白色的宣紙上,卻讓宗政夜軒和凌熙倩生生打個激靈!
救我!
顫抖的將兩張宣紙捏在手中,此刻凌熙倩雙眼亮的驚人,整個人帶著惶恐卻又小心翼翼的向宗政夜軒求證。
“夜軒……這,這……”
“嗯。”
得到宗政夜軒肯定的點頭,凌熙倩整顆心都快要跳出胸腔,整個人更是激動無比的抱緊宗政夜軒,嘴中不斷嚷嚷著。
“太好了,太好了!”
孃親或者爹爹還活著,或者說他們二人都還活著?
可一想到這兩個字傳遞的信息,凌熙倩整個人又不覺在原地打個冷顫,眼眸深處陡然迸射出一道陰冷的光。
“到底是誰?”敢囚禁她凌熙倩的親人!
兩人雙眸對視,卻聽門外傳來腳步的聲音,凌熙倩趕緊將宣紙收入衣袖,便聽常樂的聲音響起。
“侯爺,五皇子殿下,大娘已經醒了。”
“嗯。”凌熙倩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應著,在宗政夜軒耳邊小聲道,“夜軒,這是你我共同的秘密。”
不論是父親還是母親爲她留下這條線索,既然他們做的如此保密,想來是不希望更多的人發現。
兩人並肩而出,果然見常樂攙扶著臉色蒼白的大娘站在門口。
“大娘,你身體如何?剛纔爲何……”凌熙倩的話還沒說完,大娘便虛弱一笑,毫不在意的擺擺手,搖頭感嘆道。
“讓侯爺擔心了,估計是這兩天知道侯爺要來,將水府整個打掃一遍熬壞了身子,老嘍!”
那滄桑而溫和的語氣,完全沒有昏過去前的驚慌失措,似乎她暈過去的緣由當真是體力不支導致。
“是這樣麼?”
當她凌熙倩是傻的啊!
“可不是嘛。”大娘溫和一笑,倒是常樂有些差異侯爺對大娘的態度。
他家侯爺從前在外人面前在手段毒辣,但回到老宅後,面對唯一服侍過夫人的大娘總是格外尊敬。
不僅如此,侯爺還經常纏著大娘讓其講先侯爺與夫人之間的點滴小事。
可如今侯爺爲何用如此質疑的口氣與大娘說話?
“侯爺,大娘知道您每年都會在老宅住上三天,爲夫人與老侯爺祈福,所以這兩日大娘就起早貪黑的裡裡外外打掃一遍。”
“就說這書房吶,大娘連墨都給侯爺研好了呢。”
大娘說到這些話時,眼中流露的溫容不似作假,脣邊的笑容也溫暖的如同一位長輩。
“是啊,侯爺。大娘一人打理整個水府也著實不容易。估計咱每年送來的銀子都不夠大娘花的。”
常樂顯然對於這位大娘很尊敬,話裡話外透著維護之意。
“瞧常樂說的,這還不是老婆子我應該做的嘛。”大娘含笑的上前,伸手爲凌熙倩撫了撫衣角,這才笑著道。
“侯爺,五皇子殿下。你們先去大廳歇著,今晚大娘給你們做大娘拿手的桂花魚。”
“那雜家去給大娘打下手吧。”
常樂一聽桂花魚,雙眼頓時一亮,跟在大娘身後沒多久便不見了人影。
望著這兩道背影遠去,凌熙倩腦海中還在分析方纔大娘說話時的一舉一動,耳邊卻傳來宗政夜軒擲地有聲的磁性男音。
“她在說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