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蒙蒙的水汽彌漫山間。
夏亦是昨晚回到老家銅山鎮(zhèn),對于兒子突然回來,老兩口很詫異,但也沒多問,籠里雞鳴了幾聲,王素華煮好早飯,就看到夏亦已經(jīng)起來洗漱。
“那么晚回來,不多睡會兒?”
聽到母親的聲音,夏亦搖了搖頭,將口中的牙膏沫吐出,擦了擦嘴過去幫忙燒火,他回來時原本想說,見父母也沒多問,就吞回了肚子里。
一邊燒火,一邊和母親閑聊著家常,父親夏建斌在屋后面弄著農(nóng)具,等到飯好了,夏亦叫上馬邦一起過來吃飯,有這個話癆在,氣氛變得活躍。
吃完飯,他叫馬邦不用過來,便拿著一把鋤頭,跟在父親身后,一起去自家的田里翻土。
田離家還有些遠(yuǎn),農(nóng)村分土可不會因為家住在哪兒就分在哪兒,走過一條排水渠,穿過幾家人的田地,靠近山崖那邊才是他家的兩畝地。
“你在城里沒干過活,揮兩下累了就那邊休…..”
夏建斌走到田里,話還沒說完,拍了拍腦門:“.….瞧我這記性,你現(xiàn)在可了不得了,揮個鋤頭可難不住你。”
跟著下到田里的夏亦,笑了笑:“那你歇著,這兩畝地我一個人翻完算了。”
說話的時候,肩上的鋤頭挖了下去,翻起黃泥時,他對著旁邊同樣在翻田的父親問道:“家里不是留了錢嗎?請機(jī)械過來耕田,不是更快?”
“錢是有了,但也要給夏琳那妮子存點(diǎn),總不至于到時候她結(jié)婚了,想要在城里買房,又伸手向你要?拿過一次就好了,我和你媽又不是那種花錢大手大腳的人,這兩畝地種出來的莊稼,就夠我老兩口吃的了,身上穿的,那天在城里買的就夠穿兩三年了。”
夏建斌叼著煙桿,吐出一口嗆人的煙霧,老臉上是笑瞇瞇的表情:“再說了,這人啊,越老就越要經(jīng)常動,不然身子骨就不行了。”
那邊,夏亦只是隨口回應(yīng)一聲,繼續(xù)翻著土,安靜了一陣,夏父直起身看了眼兒子,取下嘴里叼著的煙桿。
“你有心事?”
“.……”夏亦的手臂停了停,笑了一下,繼續(xù)朝后揮動鋤頭,忽然開口問道:“爸,你覺得……覺得我怎么樣?”
“什么怎么樣?”
夏建斌吧嗒口煙,皺紋笑的更皺:“再怎么樣,你都是夏建斌的兒子,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在外面惹事了?”
夏亦搖搖頭:“這倒沒有。”
“不說實(shí)話…..”夏父拄著鋤頭,吸了口煙:“這人一輩子啊,總會遇到一些好的,不好的事,誰也不敢保證就能順風(fēng)順?biāo)淖咄辏拖裎遥缓玫臅r候,就遇到你闖禍,差點(diǎn)殺了人,你姐又去了,但也有好的時候,在我最難熬的時間,有你媽這個最好的人,陪著一起熬過來。”
“你不懂,我說的不是這個。”
夏建斌嘿嘿笑了兩聲:“那你心里想說的是哪個?”
“……”
知道被父親套話了,夏亦也沒惱,畢竟他心里困惑的東西,太過龐大,同樣也是涉及到自己的命,一輩子沒有怎么讀過書的父母,在這些事也不可能給他什么幫助。
“怎么不說話了?”夏建斌搖了搖頭,操起鋤頭繼續(xù)翻下去,話語也在往下說。
“小亦啊,你是男人,這男人一輩子要耕好兩塊田!”
鋤頭在他嘴里發(fā)出‘嘿’的一聲,落下泥土,挖著黃泥翻起來,“這第一塊田就是這個,挖的好,自己、老婆孩子就能吃飽飯,有錢花,有房子住。”
夏亦停下來,看著他:“哪第二塊呢?”
“哈哈…..當(dāng)然是女人了。”夏父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笑出聲來:“反正啊,這兩塊田要是耕不好,那鐵定就給你長滿草,綠油油的一片。”
田埂上有路過的鄉(xiāng)鄰聽到,忍不住罵了一句:“老不正經(jīng)!”
“怎么,老三,你‘地’沒耕好啊?”
夏父朝那挽著褲腿過去的農(nóng)家漢嚷了一聲,夏亦跟著笑了笑,雖然可能父親會錯了意,以為他是遇到感情上的問題,用了一些粗俗點(diǎn)的說教,不過這質(zhì)樸的感覺,對于夏亦來說,已經(jīng)很久沒感受到了。
這時,笑嘻嘻望著遠(yuǎn)去的農(nóng)家漢,夏建斌收回目光,看向一旁想事情有些出神的兒子。
“還瞎想什么,。”
看到夏亦疑惑的目光望來,夏建斌走過去拍拍他肩膀,歇口氣的坐在田埂上,抽著旱煙:“……不過說實(shí)在的,我也不懂什么異能者,但我在村里現(xiàn)在可是直著腰板走路,因為我兒子可是比那牛轟轟的米國佬都厲害。”
“沒有你說的那么厲害。”夏亦笑了笑,跟著坐下。
“對我和你媽來說,你就是最厲害的那個!”
夏建斌感嘆了一聲,“.…..能打到米國,那就算英雄了。”
父子倆望著斷崖外,朦朦朧朧的水霧在山腰升騰彌漫,很多年沒有像這樣一起做農(nóng)活,一起聊著家常里短。
時間在倆人勞作里接近中午,王素華打來電話,通知他們回去吃午飯,到了下午,夏亦便準(zhǔn)備離開,回交河市,母親又從地里摘了許多蔬菜,裝進(jìn)袋子里讓他拿回去,說是新鮮,沒有打過農(nóng)藥。
“回去后,多找小瑜聊聊,女孩子臉皮淺,有些事不好意思開口。”
母親能說的也不多,還惦記著那次的事,送到了村口,站在車窗外面,看著里面的兒子,說了許多話。
“那是個好姑娘,你要珍惜知道嗎?”
“.….你那幫朋友要是想過來,我和你爸都?xì)g迎的,不會給你丟面子。”
“過段時間啊,我就讓你爸去鎮(zhèn)上,給家里裝上網(wǎng),你帶小瑜有空就多回來玩玩…..”
直到車子離開,夏亦回過頭,從后車窗里,還看到母親站在村口朝他揮手,這些年來,身子有佝僂了。
“老板,阿姨心真好。”馬邦在前面說道。
村子在身后漸漸遠(yuǎn)去,映入視野的山巒在車窗外飛馳向后,夏亦深吸了口氣,“確實(shí)很好。”
他沉默了一下,看著外面泛起點(diǎn)點(diǎn)枯黃的山色,忽然開口:“老馬,你說要是這么美的景色和人突然間都沒了,你會怎么辦?”
“不知道….但肯定會發(fā)瘋吧。”
馬邦轉(zhuǎn)動方向盤,拐去一個彎道,他想了想:“不過都什么年代了,又不會戰(zhàn)爭,這么好的環(huán)境,怎么可能說沒了就沒了。”
“當(dāng)然不會沒的,不是還有通勤局嘛。”車窗里倒映著夏亦的面容,他笑著:“而且還有很多人都在,不會沒的……”
“.…..我也不希望她沒了。”
車子飛馳過蜿蜒的山路,白天的速度要比夜晚行駛要快上許多,快要回到交河市,時間已是下午三點(diǎn),陽光還很明媚。
就在距離服務(wù)區(qū)不遠(yuǎn),坐在后排的夏亦忽然出聲:“老馬,靠路邊停下。”
轉(zhuǎn)動的車輪減速,剛剛靠向路邊停下,夏亦打開車門站了出來,就馬邦:“老板,什么事?”的話語聲里,他循著老板的視線,抬起頭,望去天空。
一道紅色的光線劃過視野盡頭的天際,迅速朝西北方向過去,后面還有幾道光柱跟著,朝著東部而去。
“哪些是什么東西?我怎么感覺,要出事…..”
老馬的聲音再次響起的一瞬,他眼眶陡然睜大,指著天空:“老板,快走,有一道朝我們來了。”
他朝夏亦沖去,然而那邊的身影抬起手看了看掌心的紅石,視線迎上從天空急速射來的紅柱。
下一秒。
手指曲起來,緊緊捏住冰涼的紅石,然后,傳出啪咔的一聲脆響。
馬邦止步,瞪大眼睛看著老板的手,碎裂的殘骸迸裂飛濺,原本猩紅的顏色,飛快的褪去,變得灰白普通,像是玻璃渣滓般,從夏亦指間滑落。
幾乎撞上來的紅光,剎那間閃爍幾下,在半空消散了。
“老板….這是咋回事啊?咱們遇到外星人了?”
夏亦沒有理他,看著手中風(fēng)化吹散的紅石殘骸,面無表情的的轉(zhuǎn)身回到車上,聲音清冷的吩咐:“回去!”
與此同時,飛往大西北的紅柱,像是追尋著獵物一般,改變了方向,斜斜向下,穿過一道道稀薄的云層,朝著下方金黃的沙海徑直飛下。
沙漠之中,白色的巨狼發(fā)出警惕的咆哮,站在沙礫之間的高大身形轉(zhuǎn)過身。
“嗯?”疑惑的輕咦聲里,紅光打來,眨眼睛沒入他胸前,薄薄的衣層里面,鑲嵌在胸口的紅色寶石,閃爍一道耀眼的紅光,反射而出,投射到離男人不遠(yuǎn)的一處沙地位置。
空氣扭曲起來,出現(xiàn)微不可察的紅點(diǎn),隨后旋轉(zhuǎn),急速放大,到達(dá)兩人高、寬的長度。
一面黑色的旗幟漸漸從里面出現(xiàn)的,還有一道道穿著黑色甲胄的身影輪廓,當(dāng)?shù)谝坏郎碛白叱黾t色光幕的瞬間,覆面鐵盔下,琥珀黃的瞳仁陡然一縮。
視野在前方展開,那是黑壓壓一片身影,垂著長槍騎在戰(zhàn)馬上,白色的狼形旗幟在天光里獵獵作響。
身邊站立巨狼的身形翻身上馬,目光兇戾,兩側(cè),身形巨大的典韋、許褚露出獰笑,將手中的兵器嘭的金鳴大作,朝那邊邁開了腳步,然后,發(fā)足狂奔!
第一個走出光幕的士兵愣在原地,但隨后被身后的同伴推擠又往前繼續(xù)走出幾步,便突然轉(zhuǎn)身想要擠回去,用著不是地球上的任何一種語言。
大喊:“門開錯位置了——”
頃刻,遠(yuǎn)方馬蹄疾馳,濺起大片黃沙,一抹紅色劃過所有人的視線,風(fēng)馳電掣般疾沖而至,壓在沙層的戟椏某一刻,揮舞而起。
唏律律——
戰(zhàn)馬嘶鳴躍起,穿行過陽光,與那邊回跑的異界士兵交錯而過,畫戟唰的斬下。
金鐵、皮肉撕裂的聲淹沒嗚咽的風(fēng)里,翻騰的馬蹄緩緩降下速度,兜轉(zhuǎn)馬頭,朝那兩個大漢看過去,一手提戟,一手抓著一顆頭顱,鮮血還在從斷裂的頸口滴落,滲進(jìn)干燥的沙礫之中。
金冠搖晃,獸面吞頭連環(huán)鎧映著陽光,顯出猙獰。
“這就是毀了一個城市的異類?”
呂布將頭顱提在面前,瞇起眼仔細(xì)打量片刻,隨手一扔:“不怎樣嘛。”
那邊,被搶了頭顱的典韋、許褚“啊!”的發(fā)出怒吼,目光重新回到有些混亂,但還有人的輪廓出現(xiàn)的光幕,周圍,無數(shù)騎兵舉起了長兵,緩緩合圍過來。
目光不懷好意。
“留幾個活口!”公孫止坐在戰(zhàn)馬背上,揮手:“其余的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