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次圣杯戰(zhàn)爭最早的作弊產(chǎn)物,愛因茲貝倫家的半神英靈赫拉克勒斯,在先后遭到五個英靈兩個魔術師的圍攻之后,終于死在了冬木市北邊山麓的無名山谷里。
但是,這并不是完結。
最終跳出來給
補了最后一刀的第九位英靈——山中老人,通過吞噬狂戰(zhàn)士的心臟而奪取了他的強橫力量,順手偷走了那柄火焰巨劍寶具,進而還想要掠走狂戰(zhàn)士的白發(fā)蘿莉御主伊莉雅。
當然,對于這種明顯搶怪、黑裝備附加偷人的舉動,立即引起了其他人的憤怒。
墨釋君第一個出手,以青銅級小宇宙的力量提升出的速度,一瞬間追上了變成黑色巨人的刺客,一戟釘穿了他抓著蘿莉的手臂,迫使他不得不放手。
黃金三叉戟橫在刺客和蘿莉之間,海帶頭少年冷笑著說道:“看來你的御主也知道圣杯的底細啊,說說看,他是那哪一位?”
這種問題自然不會得到答案,不過說話的功夫,Saber和Rider都追了上來,雖然兩位女英靈剛才都爆了大招,魔力降低了不少,但基本戰(zhàn)斗還是可以做到的,此時她們和墨釋君三足鼎立,將山中老人圍在中心,都是虎視眈眈蓄勢而發(fā)。同時,外側的遠坂凜和Caster也各自站開,準備支援。
只是,還沒等他們動手,這個刺客英靈就忽然凌空一躍,仿佛遁入虛空一般,消失無蹤了。
“是令咒召喚?真是……居然可以為了讓英靈逃走就浪費一枚令咒?”遠坂凜一眼就看出了那是什么手段,有些驚訝又有些不屑得說道。
“令咒嗎?”墨釋君微微一愣。
真正屬于Assassin的令咒還在他的手上,對方卻有著能命令山中老人的令咒,這本來是不可能的,因為按照間桐臟硯留下的魔術典籍記載,每次圣杯戰(zhàn)爭里,圣杯賦予的令咒都只有二十一枚,每個英靈職階三枚,不會有多余。
……不過,如果Assassin的御主是那個人的話,應該就解釋得通了……
墨釋君記憶中浮現(xiàn)出這場圣杯戰(zhàn)爭的幕后黑手,言峰綺禮神父的身影,他的家族作為歷代圣杯戰(zhàn)爭的公證人,也在暗地里收集了那些英靈戰(zhàn)敗卻沒有用盡令咒的御主們的殘余令咒,七折八扣加起來,大概也有十幾二十道了,完全符合條件。而且Assassin的山中老人本來就是上一次圣杯戰(zhàn)爭里,言峰綺禮召喚的英靈,再召喚一次,自然輕車熟路。
這樣算來,對方就擁有“金閃閃”吉爾嘉美什王、lancer和山中老人三個英靈了,自己這邊雖然也有三個,但似乎打不過呢,看來和衛(wèi)宮士郎、遠坂凜他們的盟約,還不能馬上解除啊。
……另外,這個新冒出來的英靈真的是言峰綺禮的嗎?那詭異的危機感,又是什么呢……
墨釋君這么想著的時候,衛(wèi)宮士郎等人見到戰(zhàn)斗結束,也跑過來了。
“慎二,那個家伙是什么人?”沒有任何基礎知識的紅毛老好人直接問道。
墨釋君攤開手道:“還能是什么,另一個英靈啊。算起來的話,Archer、Saber、Berserker、Rider、Caster、Lancer都已經(jīng)出來了,這個應該就是最后一個職階,Assassin刺客吧?”
衛(wèi)宮士郎完全沒有明白墨釋君這句話的暗示,不過遠坂凜卻馬上反應過來了。
之前雙方定下的約定,是在狂戰(zhàn)士死亡前,互不侵犯,但是現(xiàn)在狂戰(zhàn)士已死,條約自然廢棄,隨時可以開戰(zhàn)。如果打起來的話,此時遠坂凜這邊只有她和Saber可以一戰(zhàn),其中女劍士還處在大招爆發(fā)后的虛弱期,敵方則有Caster和Rider兩名英靈,再加上間桐慎二這個不知為何突然厲害起來的家伙,勝算實在不高,而且……即使能夠取勝,自己也不愿意和櫻翻臉。
墨釋君歷數(shù)所有英靈,就表示還沒有馬上動手的打算,而是在暗示敵人還有兩名,Lancer槍兵和Assassin刺客的御主都沒有現(xiàn)身,并不適合馬上開戰(zhàn),至少要等到弄清楚對方的底細才好。
看著遠坂凜神色變換,墨釋君就知道她明白自己的心思了。
只是……忽然,一個不和諧的聲音打亂了他的計劃。
“喂,慎二,你的英靈在干什么?”衛(wèi)宮士郎忽然大叫道。
墨釋君和遠坂凜一起轉頭,才看見魔女美狄亞已經(jīng)把銀發(fā)蘿莉抱起來了。大概是她蒙著頭臉的樣子不太像好人,而剛才驅使龍牙武士以及巨龍圍殺狂戰(zhàn)士的時候,又太過冷血,引得眾人對她的觀感相當不妙,所以衛(wèi)宮士郎才攔在了她的面前。
墨釋君自然知道是衛(wèi)宮士郎的救世病又犯了,微笑道:“那個?當然是處理戰(zhàn)利品啊。”
“什么,你把她當成戰(zhàn)利品?”衛(wèi)宮士郎大聲喊道:“你究竟在想什么啊?”
墨釋君搖搖食指,說道:“士郎,不要用那種看蘿莉控的眼神看著我,雖然這個蘿莉很萌,但是并不是我的愛好。你大概還不知道,這個女孩真正的身份吧?”
“不是愛因茲貝倫家族的魔術師嗎?”
“不,我說的是真正的身份,她并非一般的魔術師,而是這場戰(zhàn)爭的終極戰(zhàn)利品——”墨釋君拉成了語調,說出了最后的答案:“圣杯。”
“什么?”這一下,連遠坂凜都震驚了。
墨釋君解釋道:“你們沒聽錯,歷代圣杯戰(zhàn)爭的終極戰(zhàn)利品,都是由愛因茲貝倫家族制造的一個銀發(fā)少女,她們是使用愛因茲貝倫家族最早的先祖‘冬之圣女’的基因培植出來的人造人,體內(nèi)植入了數(shù)百道魔術回路,構成了被稱為‘小圣杯’的特殊裝置。其存在的目的就是吸收戰(zhàn)死英靈的靈魂,等到積攢到足夠數(shù)量的時候,再觸發(fā)埋設于整個冬木市地底的‘大圣杯’,最終形成能夠聯(lián)通根源的‘天之杯’。換句話說,最后誰掌握了這個少女,誰才能獲取圣杯戰(zhàn)爭的獎品,否則就算殺光了所有英靈也沒有用處。”
“慎二,你這家伙,究竟把人命當成什么了?”衛(wèi)宮士郎怒道。
墨釋君用手指點著太陽穴,為難地說道:“士郎,你完全沒有注意到我說的重點啊,我的意思是:在圣杯戰(zhàn)爭中,魔術師們并不是沒有目標地戰(zhàn)斗的,他們的基本目的,就是奪取這個女孩啊。就算你要咆哮,也請對制造她的愛因茲貝倫家族咆哮,我不是這件事的制造者。而且,你覺得應該怎么處理這個女孩呢?作為圣杯戰(zhàn)爭的條件之一,愛因茲貝倫家族本身是不能收回她的,否則就會成為所有英靈圍攻的對象。”
衛(wèi)宮士郎果然如墨釋君猜測的一樣,立即斬釘截鐵地說道:“既然如此,就由我來保護她!”
墨釋君哈哈一笑,道:“保護她?我已經(jīng)說了,所有的參戰(zhàn)魔術師都會以這個女孩為目標,你用什么來保護她呢,就憑你那才入門的魔術,還是已經(jīng)虛弱到連魔力武裝都快維持不住的英靈?另外,還有一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這種以人造人為圣杯開關的技術并不完善,當戰(zhàn)死的英靈超過四個的時候,龐大的靈魂力量就會超過她的處理極限,伊莉雅作為‘人’的身體機能就會被徹底關閉,轉而成為完全用于存儲靈魂的魔術道具。不僅如此,這種人造人的使用壽命有限,無論是不是能當作圣杯被啟動,在圣杯戰(zhàn)爭結束后,都會因為生命力衰竭而徹底死亡。這一點,是寫在她的基因里的設定,任何人都無法逆轉,那時候,你又要用什么辦法來守護她呢?”
墨釋君的詭辯輕易壓制了衛(wèi)宮士郎的熱血,卻惹惱了旁邊的Saber。
被稱為“亞瑟王”的阿爾托莉雅,是當年統(tǒng)一英國的騎士王,一生幾乎百戰(zhàn)百勝,王者尊嚴最不能容忍別人質疑她的戰(zhàn)力,被墨釋君的嘴炮誤傷之下,當即插口道:“間桐閣下是在懷疑我的能力嗎?不管有多少人來,我都會守護住御主的決定。”
“這一位……應該是英倫的亞瑟王陛下吧?”墨釋君并不直接回答,而是轉移了話題說道:“畢竟能以‘誓約勝利之劍’為寶具的,也只有一位而已。”
“正是。你想說什么?”阿爾托莉雅直接承認了身份。
墨釋君微笑道:“沒什么,只是覺得你并不象一個王,而更像是一個追隨別人的騎士呢。不必自己思考戰(zhàn)斗的意義,隨著御主的命令而行動,讓你很輕松吧?但是,如此放棄了自我意見的你,有沒有想過如何贏得圣杯戰(zhàn)爭,并實現(xiàn)自己的愿望呢?”
“慎二,你這是什么意思?”衛(wèi)宮士郎這時候也被吸引過來了,雖然他比較遲鈍,但是墨釋君這么明顯的挖墻角的動作,后世號稱“推土機”的他本能地感到了問題。
“我的意思很簡單,士郎,你那種‘拯救每一個人’的信念雖然很了不起,但是牽涉到實際情況的時候,卻根本沒有想過怎么做吧?伊莉雅既有外在的敵人,又有內(nèi)在的缺陷,她的生命要如何拯救,你仔細想過了嗎?Saber之所以作為英靈被召喚,也有拼上一切都要拯救的對象吧?士郎,你有替這個一直為你打生打死的同伴考慮過嗎?如果一直按照你的心愿前進,最后又如何達成Saber的愿望呢?”
墨釋君用擅長的詭辯術,在摯友和其從者英靈之間,劃出了一道裂痕。
(看原著的時候就很奇怪,按理說英靈都是為了許愿而來,但是似乎誰都沒真為此拼命,金閃閃一門心思找老婆,魔女一門心思搞老公,Rider一門心思跟間桐櫻百合,小次郎一門心思看大門,紅A一門心思跟自己搞基,Berserker……誰能告訴我那個“嗷嗷嗷——”是什么意思?至于Lancer,他一直打醬油從未被超越。只有Saber的目的最明確,在《fate/zero》里也是真想要圣杯的,結果到了《Fate/staynight》里,幾乎從來沒替自己的愿望考慮過,看得觀滄海忍不住掀翻桌子,大罵一聲“蘑菇你搞毛啊!”)
不過和啞口無言的衛(wèi)宮士郎不同,阿爾塞莉雅堅定的答道:“吾的愿望,不需要靠卑鄙的手段來實現(xiàn)。”
“那么,究竟是怎樣的愿望呢?”墨釋君明知故問。
金發(fā)的騎士王眼中閃過一絲惆悵,說道:“吾并沒有成為王的資質,只是靠著一柄石中劍的預言而登上了王位,一生轉戰(zhàn)無數(shù),雖然每戰(zhàn)必勝,卻始終無法平定戰(zhàn)火,也沒法給人民以承諾過的和平生活。吾找不到真正的為王之道,所以吾的愿望,就是能夠扭轉歷史,看到一個沒吾的存在,而由真正有資格為王的人登基的英倫。”
墨釋君雖然早就從輪回空間的情報里,知道了這位少女騎士王的夙愿,但是真正從她嘴里聽到這番話,還是忍不住搖頭苦笑道:“沒想到,真有這么喜歡自我否定的王啊。你倒是和士郎非常相似,只不過他是把負罪感變成了責任感,而你是把責任感變成了負罪感。只不過這個愿望和你的為王之道一樣,都非常空洞呢。”
“閣下的意思我不明白。”金發(fā)騎士王皺眉說道。
墨釋君向著魔女揮揮手,道:“不必介意,那沒什么關系,至于伊莉雅,既然你們堅持,就把她交給你們吧,不過,希望接下來你們可以面對得了自己選擇的道路。”
得到墨釋君示意的魔女美狄亞,將伊莉雅交到了衛(wèi)宮士郎手上,轉身回到了墨釋君身后。
“慎二,看來你還是個好人啊。”衛(wèi)宮士郎立刻大喜道。
墨釋君一撇嘴,嘲諷道:“自己小心吧,別等別人殺上門來,連藤村老師都受到牽連就好了。”
雖然有了紛爭,不過最后眾人還是一起返回了冬木市,畢竟從這片山區(qū)到市區(qū)不通公車,光靠雙腳至少要幾個小時才能走回去。墨釋君他們來的是就開了十人座的商務車,回去的時候順便捎帶遠坂凜一行人自然沒有問題。
車停在了衛(wèi)宮士郎家的門口,墨釋君卻也沒有急著回去,經(jīng)過兩天的戰(zhàn)斗,不管是遠坂凜還是衛(wèi)宮士郎都幾乎沒有休息,在車上就睡著了。到家之后由Saber和墨釋君幫手,將兩人折騰到臥室,大家也餓了,間桐櫻和美狄亞鳩占鵲巢,一起進了衛(wèi)宮宅的廚房,為眾人準備飯菜,而Saber卻意外地走到了墨釋君身邊。
“間桐閣下,關于之前您的話,我非常在意,請問能否為我解說一下,您所謂‘空洞的為王之道’,究竟是什么意思?”
金發(fā)騎士王似乎對自己的人生困惑已久,這時候顯露出了異常執(zhí)著的眼神,令墨釋君知道自己沒辦法敷衍過去了。
不過,阿爾托莉雅被愛好者稱為‘呆毛王’也不只是因為她頭上那根呆毛,其本身也是一個隱藏著天然呆屬性的少女,所以墨釋君仔細想了想,試著尋找能讓她輕易明白的解說方法:“嗯,所謂‘為王之道’,這是一個東方式的說法,應該是你被召喚到這個國家的時候,包含在由圣杯賦予你的知識里的用詞吧。那么你就應該也知道,在這個國家里,很多活動都被認為擁有自己的‘道’,比如‘茶道’、‘花道’、‘劍道’、‘書道’等等。”
“是的。”呆毛王點點頭。
“那么,你知道‘茶道’和泡茶、‘花道’和插花、‘劍道’和砍人、‘書道’和寫字,都有什么差別嗎?”
“不知道。”這一回,金發(fā)的騎士王只是回答,沒有搖頭,但是她頭上的那一撮呆毛卻神跡般地所有轉動,配合其話語。
“其實茶道大師的抹茶,未必就比市面上的速溶茶粉更好喝,花道大師的作品與花店里的廉價花籃究竟誰好看,也是見仁見智,劍道高手比起你我這種戰(zhàn)士而言來根本是渣,只有被秒殺的份,而書道大家的字也往往不如電腦打印的漂亮。可是,人們卻愿意花費高昂的代價,去追捧這些,其道理,就在于他們真正的精髓并不在于一盞茶、一束花、一招劍法或者一幅字,而在于其中……被稱為‘道’的東西。”墨釋君解釋道。
“那么……什么是道?”阿爾托莉雅明顯是第一次聽人說到這些,不由得問道。
墨釋君自然不會瞎扯什么“道可道非常道”來敷衍她,而是盡量尋找最淺顯的方式來說明:“呵呵,不要被太過玄奧的字眼迷惑,其實這些所謂的道,和天地之道沒有什么關系,歸根結底只有一句話,人的道,就是人的心。茶、花、劍、書以及其他什么什么東西,都只是媒介,大師們不過是借助這些媒介,向他人展示自己心靈的光華,這就是所謂的‘道’。”
墨釋君說道這里,阿爾托莉雅一臉嚴肅,看不出聽懂沒有,但是她頭上的呆毛卻出賣了自己的主人,仿佛被蚊香薰了的蚊子一樣,不停畫圈,明顯一頭霧水。
墨釋君一笑,轉換了說法:“好吧,以我們都熟悉的劍為例:我們知道,劍是殺器,劍法是殺法,每一招都是為了對敵而設計的,從來沒有什么最強的劍法,只有最適合的劍法,一種劍法如果適合群戰(zhàn),則在單挑的時候必然不足,如果是針對人類的劍法,碰上巨龍或者食人蟻就會漏洞百出,即使我們練劍的時候,也是空想出各種敵人再逐一擊破,沒有設定敵人的劍法,是不存在的。但是,‘劍道’不同于劍法,它帶有更加濃烈的個人色彩,并不是以‘如何更有效地殺傷敵人’為目標,而是以‘如何更好地闡述自我意志’為標準,這樣的劍道,也許在殺敵的時候不如實戰(zhàn)派強大,但是他們的傳承,遠比實戰(zhàn)派久遠,他們的人生,也會比實戰(zhàn)派更加幸福。”
阿爾托莉雅蹙眉問道:“為什么會這樣呢?”
“很簡單,因為本末倒置了。以劍殺人只是手段,如果一味追尋著戰(zhàn)場和敵人而改變自己,因為手段而忘記了目的,雖然可以百戰(zhàn)百勝,但是實際上等于將抉擇的權利交給了劍和敵人,自己變成了傀儡。這種單純?yōu)榱藨?zhàn)斗而戰(zhàn)斗的人,最終會變成除了戰(zhàn)斗和敵人之外,就一無所有的人,當他年老的時候,甚至會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事只能跟敵人傾訴,更悲哀的人,則連敵人都沒有了,除了埋葬寶劍隱居深山,世間再無他的容身之地。這樣的人的人生,自然只有以悲劇告終的結果。只有那些明白自身的心意,堅持自己的‘劍道’,寧愿失敗也不愿扭曲自己初衷的人,才能避免這樣的悲劇,雖然他們可能會經(jīng)歷各種各樣的失敗,但是抉擇的權利始終在自己手中,失敗的次數(shù)再多,也會一步步走向自己的目的地。”
說道這里,墨釋君看著若有所思的阿爾托莉雅,嘆息一聲,道:“你和士郎的問題,都在于放棄了自己。士郎姑且不論,你的為王之道就是‘成為一個完美的王’。可惜,世界上沒有完美的王。百戰(zhàn)百勝的王,對于文職就會輕忽;事必躬親的王,就會奪走下屬自由發(fā)展的機會;廉潔高尚的王,失之于嚴苛,而且會令人民無法奢侈享樂。但是,如果你反過來的話,事情反而會更糟糕,因為一個經(jīng)常戰(zhàn)敗、荒廢朝政、縱情享樂的王,更不是人民所希望的。你在無數(shù)歲月的糾結之后,將一切罪責歸咎于自己的存在本身,是不是?你想要成為一個完美的王,卻不知道該怎么做,最后只能認定自己沒有成為一個王的資質,是這樣吧?”
阿爾托莉雅怔忪半晌,終于點點頭,說道:“是的,是這樣的,沒錯。以前也有一個王告訴我,王應該比任何人都有野心,比任何人都易怒,比任何人都愛好榮耀和權利,無所謂正義也無所謂責任,因而也不會有悔恨,這樣的王者之道,我無法認同,但是……偏偏那樣的王,在死后依舊得到了無數(shù)英雄們的忠誠,因此,我才陷入了困惑,應該如何才算一個真正的王呢?”
“呵呵,問題又回到最初了,我已經(jīng)說過,茶道,不是只為了泡一盞茶,劍道,也不是為了揮出一劍,那么,亞瑟王,我問你:你的王者之道,就只是為了當一個王者嗎?”
墨釋君這最后句話出口,阿爾托莉雅全身一震,愣在了那里。
我的王者之道,就只是為了當一個王者嗎?
即使再遲鈍,說道此時,阿爾托莉雅也知道墨釋君真正的問題是什么了,如果成為王只是一種手段的話,那么她究竟要以這種手段,闡釋怎樣的自我意志呢?
劍道之中,有人追求以柔克剛,有人追求至誠之道,有人追求禪劍合一,有人追求唯快不破,這些劍道,未必就是最強的劍道,至少不是完美的劍道,它們都有自己無法應付的弱點,但是劍道大師們依舊皓首窮經(jīng)鉆研它們,并不是為了長勝不敗,而是為了以劍為手段,領悟更高的精神境界,達到穎悟自身意志的目的。
那么,作為一個王呢?
王者之道,即使是明君,也有仁慈之王、勝利之王、高潔之王、霸道之王、無為之王等等道路,每一條都不是真正完美的王者之道,以前的阿爾托莉雅,一直糾結于自己的種種缺失,認為自己因為無能而導致了自己的王者之道不夠完美,但是現(xiàn)在在墨釋君的引導下,卻漸漸看到了另外一條道路。
不過,她并不是這么容易說服的。
“你是說,我不應該尋找完美的王者之道,而應該將成王之路當作一種實踐自身一直的手段?”金發(fā)的王者皺起眉頭,提出了疑問,“抱歉,我無法認同這種自私的見解,一個王首先就應該是大公無私的……”
“是啊,一個王,應該在民眾饑餓的時候,將血肉貢獻出來,給人民做糧食。然后呢,還要武功蓋世,兵法無敵,戰(zhàn)無不勝對不對?還要洞察人心,明辨忠奸,多謀善斷是不是?也要未卜先知,日理萬機,點石成金有沒有?另外必須謙恭仁愛,清廉圣潔,有求必應,盡善盡美夠不夠?”墨釋君嘲弄地說道:“很抱歉,你說的不是王,你說的是神,而且是唯一的上帝,就算奧林匹斯山的那些家伙都做不到。而神的國,永遠不會對所有人民敞開,它只收容最虔誠的信徒,其余人等都會被拒之門外。那是你希望的國家嗎?”
墨釋君伸出手指,指向阿爾托莉雅的額頭,說道:“我已經(jīng)說了,你和衛(wèi)宮士郎幾乎都是一個問題,就是太傲慢了。上天的確給了你與眾不同的天賦和力量,也給了你非凡的機遇和挑戰(zhàn),但是永遠不要忘記了你最基本的身份:你是一個人類。你也好,你的圓桌騎士也好,你的文官們也好,你的貴族們也好,都只是人類,并不比農(nóng)田里的農(nóng)夫多出一個腦袋或者兩只手,別人做不到的事情,你也做不到,不要因為別人把你推上王位,就以為自己真的變成無所不能的神明了,登上王位的你,以及任何一個王,都依舊是一個人類,除了位置不同以外,不會有任何變化,所以,也不要想背負比別人更多的責任,那太過傲慢了。”
“你是不是認為:王就是木偶,以人民的意愿為絲線牽動。能夠跟隨人民的每一個意志而動,實現(xiàn)他們每一個愿望的,就是明君,跟不上人民意愿,不能滿足他們所有目的的就是昏君,跟人民意志相反,胡亂運動的就是暴君?但是很抱歉啊,人民自身就是一個混亂的巨大利益集團,所以他們也永遠不知道自己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如果完全按照人民的意志而動,反而會做出‘為了滿足五十一個人的目標而殺死另外四十九個人’這樣的事情。所以,一個王必須擁有強烈而明確的自我意志,并團結一批與自己志同道合的人,進而影響和帶領人民前進,這才是一個王必須的資質。”
“等到有一天,人民可以自己組織起來,自己統(tǒng)一意見,清晰規(guī)劃自己的未來的時候,也就不需要王的存在了。”墨釋君站起來,拍拍騎士王的肩膀,最后總結道:“所以說啊,王的存在,只是一個歷史的過渡,并不是什么永恒不變的尊位。這個世界也只是利用王的位置前進一步而已,你不要把自己陷進去。你需要的,也只是以這位位置為舞臺,演出一場不負古今的劇目,讓自己的意志在這場表演里涅磐升華,從而更進一步而已。”
說完這些,墨釋君才轉身離開。
直到吃飯的時候,遠坂凜和衛(wèi)宮士郎醒來,大家同坐一桌,阿爾托莉雅依舊雙眼迷茫,神馳天外。當然,賭上呆毛王之名,她即使在失神的狀態(tài)下依舊可以高速進餐,而且每一次吃完一碗飯,都能自動遞出空碗,請求添飯,最后一頓飯下來,衛(wèi)宮士郎發(fā)現(xiàn)她的食量不僅沒有減少,反而增加了兩成還多。
“也就是說,她平時每餐十碗飯,都只是吃了八分飽嗎?”衛(wèi)宮士郎一面擦著冷汗,一面自言自語道。
轉而,他又向墨釋君問道:“慎二,你究竟和Saber說了什么,為什么她會這幅樣子?”
“沒什么,只是探討了一下人生價值觀一類的事情而已。”海帶頭少年放下茶杯,微笑著答道。
不知為何,衛(wèi)宮士郎忽然覺得眼前的摯友,跟數(shù)日前在教堂見到的陰沉神父言峰綺禮,有某些無法言喻的類同感。